三千世界繁華盡 第四十一章 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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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匆匆起身,點頭哈腰的接過寧南憂手中的鼓槌,繼續擊打擊冤鼓。
張恒滿頭冷汗,渾身發顫著跪在寧南憂麵前,一個勁兒的懊惱自己沒有看清人便大呼小叫。
擊冤鼓又繼續響了三刻,報堂衙內敲得手酸臂疼,但眼瞧著寧南憂一動不動的立於府衙外,亦不敢放鬆警惕。漸漸的府衙階梯下,一群又一群的湊熱鬧的人朝太守府擠了過來,紛紛往府內探望,又朝立於門前的這位氣質不凡的貴公子身上看幾眼,低下頭互相竊竊幾句,便轉身離開。
而此時,府衙內堂終於有了動靜。寧南憂遠遠的瞧見那孫馳一身朱紅色朝服,頭戴二梁進賢冠,大步走至大堂正座案幾前,跽坐而下,一臉不耐煩的朝身邊侍者擺擺手道,“將那敲鼓之人領上堂來,本官倒要親自聽一聽他有何冤屈,在此敲個不停?張恒在哪裏?陳二呢?今日這兩人都跟死人一樣麽?外麵都吵成什麽樣了?竟不處理?!都活膩了麽?”
那侍者倒是被孫馳一身戾氣嚇得不輕,滿臉慘白失色,一骨碌滾下台階,連滾帶爬的衝向府門前。孫馳不耐煩的瞧著那小侍者跌跌撞撞的背影,陰下臉,對站在堂鼓邊上的衙內冷一聲道,“愣著幹什麽?響鼓啊!沒看見我上堂了?”
那執著鼓槌的衙內急忙敲起堂鼓,鼓聲急促起來。
被孫馳罵著奔向府衙門前的侍者聽著那鼓聲差一點沒跌下去,剛跨出府衙的門檻,便瞧見一個玄衣貴公子立於門前,滿眼深邃冰寒的望著他,平靜無波,卻比裏麵那位更加令人窒息。
“這位公子,不若跟小人入堂?”那侍者低頭彎腰,卑微謙恭的說著,麵上的慘色險些掛不住。寧南憂輕輕瞥了他一眼,嘴角一勾,一句話不說,隻輕輕點了點頭以表同意。
那侍者不知他身份,但瞧著堂前朝著這公子跪下的張恒便也明白,眼前這人怕是比太守還要不好惹,畢竟這武陵郡內,孫馳為大,張恒跟在他的身邊,最為受寵,如今也嚇得魂不附體的於此跪著,眼前之人自然身份不凡。
於是,那侍者雙手一伸,恭請寧南憂進堂。
玄衣公子連一記目光也不曾給他,滿臉沉沉,踏著穩健的步伐向大堂內走去。季先之與趙拂跟在其後。幾乎趴跪在地上的張恒見著眼前巍然不動的黑金靴逐漸離自己遠去,整個人癱軟的倒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氣。
那孫太守長得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武陵多年來的油水將他養的一手撐著腦袋,正不耐煩的等著敲鼓之人進來,聽見腳步聲,便滿是不耐煩道,“堂下乃為何人,報上名來!太守府衙門前擊冤鼓可是你隨意敲之的?有什麽重大冤情?可有上報臨沅令?”
寧南憂一聲不吭的來到他的麵前,立於堂前,一動不動的盯著孫馳敲,目光愈發的冷淡。
孫馳見堂下無聲,腳步卻停了下來,便覺得奇怪,正要發怒,抬起頭朝堂下站著的那位玄衣公子看去,這一看便嚇破了膽,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瞪著一雙圓溜的眼,震驚詫異道,“淮陰侯?”
“孫大人好大的官威?”寧南憂冷笑道。
孫馳後頸冒出一股森森寒氣,渾身發著顫,朝寧南憂看去,隨後又一骨碌爬起來,大拜在寧南憂腳下,滿頭大汗道,“淮陰侯恕罪!下官.……下官不知是.……淮陰侯駕臨.……”
“怎麽?若今日不是本侯而是平頭百姓前來敲擊冤鼓呢?你又預備如何?”他譏諷著,雙眉輕攏,一雙眸盡是隱怒。
“侯爺恕罪!侯爺恕罪!是下官怠慢。”孫馳此時已經嚇得魂不守舍,哪裏還顧得上聽清寧南憂話中之意,隻一個勁的磕頭不敢鬆懈。
要說他一個武陵太守原本是不必怕一個不受恩寵的侯爺的。畢竟淮陰侯不過一個爵位,算不得什麽。但,寧南憂再不受恩寵也是攝政淮王寧錚的兒子。要說這淮王,天下人誰不知他與天子爭勢,權傾朝野?便是連天子的幾位皇子冠禮成年封王後都需前往封地,不可繼續留於京都之內。然,這寧錚一句話,便讓其三子封王國,獲丞將,卻不必前往封地王府。此等待遇,又豈是他一個小小太守能夠得罪起的?
“孫大人莫要讓侯爺恕罪了,侯爺言語中何曾責怪你?”趙拂憎惡的盯著地上這個與平時判若兩人的孫馳,滿眼皆是不屑。
孫馳平日蠻橫霸道,趾高氣揚,到了寧南憂麵前也不過是個嚇得尿了褲子的狗官,這叫他心中更加氣憤,氣自己位不高權不重,無法替自己伸冤,無法保護家人。
這世道如此,他即使再怎樣義憤填膺,也無能為力。
孫馳聽見萬般熟悉的聲色,渾身一動,微微抬起眼朝趙拂看了過去,不禁臉色大變,失聲道,“趙拂?!你怎會在此?”
“孫大人,我如何在此,您不知麽?”趙拂輕笑,遂即一轉,嘴角耷拉下來,滿臉寒霜道,“你可知道,那封密函之中,要趙某刺殺的是何人?”
孫馳心間一涼,腦門上滲出寒意,有著不祥的預感。他見趙拂身邊的寧南憂臉色越發的難堪,疾速理清腦中思路,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咽了一口口水道,他的聲音顫抖起來。
寧南憂此時卻揚起了嘴角,彎下腰向他湊過去,一雙眸中包含笑意道,“正是本侯。”
這句話便像一道驚天霹靂狠狠的打在孫馳的心口,令他猛的一下斷了一口氣,幾乎呼吸不上來,他跌坐在寧南憂麵前,遲疑道,“怎會是您?”
他愣了許久,倏的反應過來什麽,即刻爬起來,伏跪在寧南憂腳邊,不停的磕頭道,“侯爺莫聽小人誣陷,我從不知他說的什麽密函,他要殺什麽人我從來不知,侯爺明察!”
“孫大人說的好。本侯便是來此查清此事的,本侯倒是想瞧一瞧,究竟是何人要殺本侯。”寧南憂笑起來,徑直走向主座,端正的坐於案幾前,拿起驚堂木狠狠往大堂的地上狠狠一擲。
那孫馳被驚堂木落地的重響驚的渾身散軟,嚇得發起抖。他曉得,那趙拂定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抖露給了寧南憂,此時事情定然瞞不過去了,若他繼續替程越隱瞞,那便是將自己往死路逼,他那黑漆漆的眼珠子轉了半宿,最後結結巴巴道,“侯爺.……侯爺,下官冤枉!侯爺!都是.……都是……都是這武陵程氏命下官這樣做的。”
“武陵程氏是何人?”寧南憂揚揚眉,假裝不曉得那程氏是何人。
“程氏乃為武陵大世家,臨沅當地人,他家於武陵權大勢大……下官……下官實在奈何不得啊。”孫馳將所有罪責全都往程氏一族頭上推,將自己撇得幹幹淨淨,甚至裝出一副被人脅迫之態想要博取寧南憂的同情。
趙拂瞧著他這般,心底便犯惡心,愈發的氣憤,剛想衝上去,便被寧南憂拉住了胳膊,他回頭一看,便見他搖搖頭,冷下臉示意他莫要輕易動手。
趙拂壓了心頭怒火,收起拳頭,又站回了寧南憂的身邊。
“孫大人既然這樣說,那本王也不能真正冤枉了好人。”寧南憂朝季先之擺了擺手。季先之收到命令,便即刻朝著堂外拍了拍手,喊了一句,“帶進來吧。”
趙拂正皺眉奇怪著,不知寧南憂要做些什麽,便見三兩個戎裝持劍的侍衛架著一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中年男子,步伐齊聲的走進了太守府大堂中。
那發髻淩亂不堪,衣裳破洞百出的中年男子被這三個麵無表情的侍衛狠狠的往地上一摔,痛的驚呼一聲,大喊大鬧的尖叫道,“到底是那個王八羔子?!敢動我!”
他抬眼朝著正堂跽坐的寧南憂望去,眼中充滿了疑惑,揉著滿身滿臉的疼痛,從地上盤坐而起,怒氣衝衝道,“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了?!”
遂即這人環顧一掃,便瞧見了站在那貴氣公子身邊的趙拂,頓時火上眉梢,掙紮著要從地上站起來,便動身便喊著,“趙拂!是你小子!是也不是!敢動老子,你要不要命了!”
此人便是那武陵大世家程氏的家主,程越。此人年至四旬下,雖被打的幾乎辨不出原樣,卻依然能從眉宇間看出些俊朗,身材消瘦的很倒是與這孫馳形成了鮮明對比。一胖一瘦完全不搭調。
寧南憂昨夜便命武陵精督衛將此人抓住囚禁。季先之領命,自然要給此人一些教訓,於是二話不說便命幾個武功好的重重暴打了此人一頓。
程越自小嬌生慣養,養到年歲四十多,油皮都沒有破過一次,哪裏遭過如此大罪?昨夜隻挨了一輪打,便已經哭爹喊娘的直呼受不住,今日晨起,整個人便如同散架了一般,似一灘爛泥。
可此時,見他還有力氣叫喊,季先之輕哧一聲道,“看來昨夜並未打夠,今日竟然還有力氣在此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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