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繁華盡 第七章 寧錚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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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被稱作拂風的清秀男子抬手作揖道,“諾。”
江小實在扛不住涼意,又匆匆囑咐了幾句,便在千珊的攙扶下離開了正堂。
千珊盯著江小慘白的臉色不由心疼至極,“姑娘,昨夜當真不該與我們一同等在青巷,這幾日天氣愈來愈冷,才入冬,您便已用上了手爐與炭火,洛陽天寒,日後您又該如何是好?”
江小搓著手,凍得發抖,哈出一口熱氣笑嘻嘻道,“你知我病弱,多做些暖身的熱食與我吃便好啦。總歸我身邊還有你,有你在,我可不會被凍著。”
千珊見她嬉皮笑臉不由心間無奈,可江小許久未露出這樣的笑容,她也再不忍心打擾了。
江小今日高興,全是因為昨夜之事辦得漂亮,青巷之行成功意味著離她的計劃又近了一步。她心中自然雀躍不已。
自夜箜閣歸屬淮王一脈所用後,魏帝之勢自上風逐漸偏轉而下,夜箜閣來勢洶洶,水閣雖有防範,但也有不足。大魏西疆多為寧錚人馬,似如今中朝侵犯邊疆之情境。魏帝雖派了心腹之臣鎮遠大將軍城閣崖遠征邊疆,但寧錚必不肯放過如此攬功至機,再加上西疆天時地利人和,實為除去城閣崖的絕佳機會,可水閣於西疆卻難以立足,江夢蘿想要保住城閣崖,便隻有奪取曹氏兵符一計。
隴西一帶有曹氏軍權駐紮,曹氏乃為大魏開國功臣,昔日被太祖封為平定王,領太祖之詔設軍營,獨掌隴西兵權,引領曹家軍守衛隴西邊境,此次中朝興兵,這現任平定王曹勇,字錦敘,表明願為城閣崖保駕護航共同抗擊保衛邊疆。
但中朝與大魏之役開始不到一年,曹勇卻突然撤去撥給城閣崖的兵力軍隊,與城閣崖解除盟定。
兩股兵力軍隊分道揚鑣,雖並未敵對,但曹勇自此之後,便對寧錚暗中聯合西疆勢力逼迫城閣崖,又接二連三地將城氏軍內部作戰密議告之中朝之人,使其頻頻陷入險境的各種行為視而不見。
沒了曹氏軍的保護,城閣崖寸步難行,腹背受敵。
一年前,水閣歸於魏帝。江夢蘿悄悄遣人入了西疆,暗中相助城閣崖,又派薛青入城家軍助城閣崖除內部奸細,這才從險境中找出一點活路。
江夢蘿知道曹勇當時突然撤兵全因寧南憂。
曹勇之妹名為曹秀,乃為寧南憂之母,曹秀年輕時喜醫救人,又愛雲遊,曹勇擔心其妹,便贈與曹秀兵符以便妹妹一旦有險能立即憑此兵符與各地軍營調動人馬相救。
曹氏先祖當年曾與太祖一起征戰平定天下,又待人十分寬和,因此在大魏開國整頓軍隊,建立軍權時於各地軍營中遺留了不少曹家軍。後,曹氏先祖為保太祖政權軍權統一,主動辭去大司馬一職,歸鄉雍州,替大魏守住素有“四塞之地”的隴西,太祖感其恩,特賜刻有曹字的青銅兵符,以示皇恩,特許曹家軍隻聽命於曹氏一族或持兵符者。
自此,這兵符便被後人稱之為曹氏兵符。曹氏有此殊榮,也不敢忘本,本族一直謹記先祖遺訓,為了保寧氏皇權,從未自隴西踏入中原。
但人間親情總難舍難分,縱使平定王曹勇遵守遺訓,卻對胞妹曹秀難以割舍手足之情,無論她有何要求,隻要曹勇能做必然應下。因而對於寧南憂這個外甥,他也是愛屋及烏,有求必應。
因而兩年前,寧南憂曾修書於曹勇,隻是請他保持中立,並無要求其參與黨爭的過分之舉。曹勇看在外甥的麵子上,自然會給寧錚行方便,隻要他不去保護城閣崖,接下來的事無需他動手,寧錚便會自行解決。
但寧南憂或許沒有料到,建康十二年冬,曹秀自揚州鄱陽被寧南憂接回洛陽的路上曾遭匪盜襲擊,燭影恰好經過,出手相救,曹秀貼身婢女碧芸為答謝救命之恩,曾許諾燭影一個請求。
而此番,江夢蘿讓拂風互送的送符之人正是那婢女碧芸。有親妹貼身婢女持符相見曹秀並加以請說。想必西疆困境便可有所緩解。
江夢蘿自青巷劫出的軍餉糧草已從一年前水閣悄悄開辟的另一條陸運道路上向城閣崖他們送了過去,這一來,城氏多日來無法解決的軍饑也可緩解。
此次,江夢蘿領著水閣眾人為魏帝扳回了一個局麵,寧錚看在眼中,焉能不氣?
江小盯著院裏凋零的落葉,攏了攏身上的絨袍,為寧南憂擔憂起來。
此時,睿王府一反往日的寂靜清冷,本該門庭冷清的主府大門前卻停著五匹黒棕鬢毛烈馬所拉的金鉦車,車上鸞鳳雲紋雕刻精致。數十家仆凶神惡煞地站在馬車前,路上行人見此景,急匆匆地繞道而走。
府內,正堂。
一名著玄深直裾朝服,襯以吿緣領袖的中衣,腰間束以赤綬白玉,腳蹬翹頭墨色率履,頭戴八寸遠遊冠的中年男子,巍然跽坐於正前方的團席上,他相貌姣好,英宇似劍,人到中年,卻依然佻達風流,俊朗無雙。
此人便是攝政淮王——寧錚。
此時,寧錚的那張臉陰沉的可怕,堂下跪伏著一名玄衣蟒紋雲衣曲裾袍的男子。屏風兩旁的婢子家仆們見此景大氣不敢喘一聲,紛紛屏住呼吸,站直身姿,低著頭,不敢抬頭相看。
“你,堂堂一個睿王?連府中藏寶閣都受不住,竟讓市井毛賊盜了兵符?寧昭遠,難道是為父近日太給你麵子,讓你不知所以,毫無戒備心了麽?”堂上正座的人大發雷霆之怒。
就衝著寧錚這一身還沒來得及換下的朝服便知,他是下了朝便急匆匆來了睿王府興師問罪。
“抬起頭!看著我!你說!若曹氏那處出了問題,你該如何同我交代?”
“父親息怒,孩兒已讓寧九快馬加鞭前往隴西相告舅舅。”寧南憂沉聲說著,拜著禮,不敢有所放鬆。
寧錚想起今日朝堂之上魏帝的假意慰問與諷刺不由再次惱火起來,順手拿起放置於身前案幾之上的青瓷杯用力朝寧南憂擲去,“無用之徒!要你何用!”寧錚怒氣衝衝地站起身,扯了扯衣擺前的褶皺,拂袖離去。
寧南憂隨著寧錚的腳步變動著跪禮的方向,最後麵朝王府門口恭敬道了一句,“恭送父親。”
他伏地屏息,直到門前了無動靜才緩緩地直起了身體。青瓷杯砸亂了他的發冠,頭皮深處傳來刺股之痛。可寧南憂的臉上卻無絲毫痛意。
他在堂前跪了很久,一旁立著等候的一名中年素衣曲袍,麵相慈藹溫和的男人見此情景,不由無奈歎息,忍不住心疼起寧南憂來。此人名為季先之,字博淵,是王府大管事。
季先之自少年時便陪伴在孩童時期的寧南憂身邊,一直照顧著他,陪伴著他長大,是唯一知曉他這一路以來走的多麽艱難,多麽痛苦的人。
“主公無需再跪了,代王已經走了,您起來吧。”他彎腰上前,想要將寧南憂扶起。
寧南憂怔神許久,聽見季先之在旁叫喚,麵無血色地朝他看去。季先之滿眼心疼,本應烏黑的頭發已有花白之象。可他明明與自己毫無幹係,隻因與母親是至交好友,他便能夠傾盡一生來陪伴,而且寧錚明明是自己的父親,卻從未正眼看過他一眼。
寧南憂不禁覺得可笑,他嘴角微微上揚,沾滿苦澀,“季叔,你看,這就是我的父親,從未關心過我是否煎熬,隻在乎他的權和勢。”
他說的很平靜,毫無波瀾,卻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疼起他來。
季先之不知所措,想不到如何去安慰,在一旁局促不安。
寧南憂緩緩站了起來,拂了拂衣擺,將散亂的發冠理好。他明白,他父親究竟是怎樣的人,也明白,這輩子他們之間不會有一點父子之情。可他還是會有所期盼。
“代王此番發難,主公預備如何?”季先之安慰不了,隻能詢問寧南憂接下來打算怎樣。
他衝著季先之微微一笑道,“無需預備怕,就等著父親過幾日派人來傳話,讓我禁閉於府中吧。”
他沒能控製好局勢,很有可能已將西疆的局麵攪得一塌糊塗,寧錚近期絕對不會再讓他插手此事了。
“主公不去查那江小了麽?”季先之提出疑惑。
“有什麽可查的?季叔不是也瞧出那江小正是水閣之人麽?”寧南憂濃密墨眉平展,負手而立。
他盯著地上碎成五瓣的青瓷杯,冷笑一聲,“水閣江氏,怕是過些時日便要成為京城新貴了。”
洛陽的風雲俱變,寧南憂並不驚懼,他這輩子沒有怕的時候,他眸中凝起一股黑蒙蒙的冷意,遙望遠處假山,沉寂了下來。
此時,陰平之戰焦灼不堪,三年前中朝從汶山向西走水路到達魏境,自疆線向東,陸路進擊大魏邊城陰平,又自漢中、興勢兩軍齊發,一路攻打邊境小城,致使大魏失守六座城池,三月後陰平關失守,城閣崖遠征西疆與曹勇聯手才奪回陰平,寧錚所派二品驃騎將軍劉平於漢中抗擊中朝軍,一年艱苦作戰的才奪回失守的兩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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