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第三日:觀光
波濤仍舊,潮水起伏。
帶著一縷腥鹹氣味的湖風飄蕩過麥坎德利斯。於是這個麵容疤痕縱橫,幾乎呈出一個“X”的交貫鸛骨的男人微微聳動著山脈般然而中端又像是被某種偉力挖去一塊的鼻梁,難怪在海德拉內部,他獲得了“黑山”綽號,實在是看到這個資深的紫雨披隊長就會聯想起永遠是崎嶇不定的黑山。
噢,昔日喚做阿巴拉契亞山脈,不過,也不重要了。
“一,二,三,拉!”此時稱作河堤更為恰當的匝道旁匯集著整整一個班組的士兵,這些光著膀子的大兵們正拽著一根手臂粗的鋼纜,隨著號子升起而奮力鼓動出吃奶的力氣,來盡可能地湍流中拉取出那輛裝甲車。
一輛見證了紫雨披失敗的載具。
“搭把手搭把手!要滑了!”顯然九個人再加上另九個外骨骼士兵也無法撼動得了這輛重達17噸的斯托瑞克。甫一拔出翠綠水麵,便是有數頭裂開血盆大口的水鬼魚迎麵遭了幾蓬石灰,“滋滋滋”地自燃哀嚎聲伴著刺耳的輪轂摩擦下落聲。幾乎說不清誰更難聽。
麥坎德利斯腳步欲動,然而一隻卷了袖子的毛手按住了他,與之共事六年的同僚,卡斯波雷投來了謹慎的目光,不消說也是叫他顧忌不遠處河堤上的一眾隨意言語的男男女女。但看去仿佛是一群前來觀光交流的學院畢業生。紋理縝密的考度纖維軍衣、輕量化的戰術裝具、毫不掩飾“囂張”本色的翹起染色額發,一起與大大咧咧掛在腿邊的荒原之鷹衝鋒手槍標誌著他們的真正身份。
黑牆軍。
“哼~”麥坎德利斯喉頭裏泛出些意味不明的咕噥聲,轉而抱手稍息,沉默寡言慣了的老兵說起來反而細聲細氣的:“一群黑牆裏的小雞崽子,這裏是芝卡廢墟!”
紫雨披隊長著重強調了最後兩詞:“Zhika ruins!”
頭頂掠過絲絲震鳴,卡斯波雷的紫鬥篷如水滑落,指著一瞬而逝的高空捕食者無人機,無奈道:“他們當然知道,這兒是芝卡廢墟,南岸地帶最危險的城市廢墟之一。”
眼見裝甲車又要重新跌入河水中,附近的聯合軍軍官連忙派去了更多的外骨骼,好說歹說地在一陣液壓蒸汽掀起的白霧中穩住了位置,打下楔子不再下落,但想要徹底擺正,這種純靠人力和“突襲者”外骨骼的蠻力幾乎不可能,隻能等待後續的牽引車來,畢竟,無論何時,一輛完整構造的戰前產大型軍備都是無價的。
麥坎德利斯腰旁的雪暴式短突擊步槍補回了城市廢墟式虎斑迷彩,在鄰近水域區域看上去稍有些奇怪。而平時被刻意解納成木槿淡紫的光學鬥篷更是顯眼,這是傳統,也是一種證明。淡於正式成員的墨紫,令大抵等同於預備海德拉的紫雨披們明白,就算是血管內流淌著的血,都不得不比要淡。一如現在在他們頭上自由喧嘩著的貴族小子們,他們甚至有獨自的預備徽記,黑星外的橄欖環,而非荊棘環。
人人皆知鋼鐵城是東海岸廢土的北方工業中心,依靠著昔日克利夫蘭避難所的巨量工業備份而不必需以大湖聯盟城邦的協作,就能獨立組裝出重載卡車與輕型飛行器,乃至於下水百噸以上的淺水貨輪。
一樣的,能夠完成火炮半成品。
遠處臨時舟橋上傳來通用履帶式炮兵牽引車的隆隆聲。與之而來是鳥群般密集的無人機群。麥坎德利斯一眼望見了那抹妖冶的紫。心髒突兀一緊,下意識地一攥褲袋。
“是她,聯絡官。”卡斯波雷低聲道,這次他可沒這個膽子捋長了手去指點。
超輕型榴彈炮以身管牽引的方式慢吞吞地越過了時有湖水拍打過的浮橋,留出的兩側縫隙外是嚴陣以待的士兵。手持特殊的石灰粉噴灑槍,硬生生地把黏稠度極高的夏季藻草水體表麵給拔升了大量熱量。使得那些慣常潛伏於溫涼水底的水妖類突變生物無法浮出。
“大人……”麥坎德利斯躬身一禮,所有的在場紫雨披無不如是。濃烈的妖冶玫瑰香氣直接驅趕走了腥氣,海德拉於鋼鐵軍的聯絡官,費羅賽普妮側肩輕“嗯”一聲,不無調笑道:“克裏斯,你欠我的格萊瑟姆慶功宴要推後十年,真是扼腕。”
見麵便是揭人傷疤,這個紫發紅瞳的高挑豐滿女人卻是輕描淡寫地很,連帶著一同站在她身旁的年輕軍官都揚起了輕蔑弧度——誰不知海德拉蕩婦最喜歡肆無忌憚勾搭軍隊才俊?
“請您不吝等候。”預備與正式就是徹頭徹尾的天塹,不管費羅賽普妮多麽被視作海德拉的異類,總歸是一個名副其實的二能力者。那種低頭看不見腳尖的身形麵容的確讓人忽視了這個事實。隻要她想,血屠開周遭三米,毫無問題。
包括麥坎德利斯在內的紫雨披。
“天氣真熱,親愛的,或許他們帶著酒水……”費羅賽普妮掩嘴打了個哈欠,年輕軍官推上風鏡,白金色的短卷發昭示著純血血統。
“我看見安歌蒂妮了,來,在哪兒搭個涼棚可以盡覽密歇根湖。”費羅賽普妮款款環上軍官手臂,虛虛撫了撫並不存在的帽簷,對著麥坎德利斯等人示意道:“先生們……”隨後在那群預備黑牆軍裏便泛起了一陣“拉提莫”、“梅隆”、“奧佛西斯”。
“戰爭不是兒戲,我們圍剿紫血者,他不是什麽甕中之鱉。”卡斯波雷概歎道,搓著手旋開水壺灌了一口涼純水。雖然說供應紫雨披的飲用水皆是龍湖總部特別供應給海德拉的高級過濾純水,不至於如同普通蒸餾水般寡淡無味且缺少某些元素。但總比不起河堤上有專門私人護衛從便攜酒箱冰堆中取出的威士忌。
“他們是來觀摩海德拉與海德拉之間的戰鬥,並不是所有軍隊都有這個運氣得觀我們的攻防藝術,尤其是,這是內戰。”麥坎德利斯一斂眼眉,於他的視野中,眼眉所遮出恰如一道斜劈刀鋒。
“大人們說了,不是‘我們’。”
“你說他們?”麥坎德利斯一努嘴。為了拔裝甲車而累的半死的普通士兵們死狗樣癱著。
“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