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死罪可贖
“殺了他!”一聲斷喝於耳畔處炸響,豈能再有猶豫?
鬱紫自骨髓血脈內裏勃然而升,毫秒間,西蒙鋼藍眼瞳便是紫!最高純的紫!懸於君士坦丁堡上的紫!
“砰!”待靴底再起,已聽兩聲乍破之聲!堅韌狼皮鞣製而成的戰靴直接向下擰到一個極限,硬生生將杉木地板踏得蛛網爆裂開來,其上的西蒙怎能不如重炮出膛般?化光擊出?
既然出膛,那便隻有一往無前!
但又是蜻蜓點水,釣竿甩線逝去,傲然見我不驚者,見我不跪者,隻能是紫血,隱於密爾堡壘中的“海德拉”頃刻間灰芒大漲,一手輕推,臃腫得有比山丘的少校瞬息沒入會議室另一側密室,是的,他們皆非凡人,全力施為之下,豈能是凡人所能見,所能承受?
兩拳相擊!
便是最直接的硬碰碰!
真如兩顆122MM榴彈極速相撞,砰然到一瞬間竟是令兩人同時一愣失神,待到兩人各自倒飛出去,才有轟然巨響漸次回蕩,純是肉體相搏時的餘波便已將長達數米的會議桌撕開長短不一裂隙,是將這桌,這屋,粉碎了麽?
無人可知。
西蒙長呼一口灼熱氣息,複而站起,鬆開再又緊握起的右拳縷縷青煙直冒,露指手套早已不翼而飛,隻剩下殘存的一圈束帶套在手腕上,好似隻削得剩下底座的紀念碑,他活動著手指,剝離開正“滋滋作響”的皮肉,落在地上,便是黑紅焦灰成餘燼。
“叛血……”西蒙沉沉說道。
“你才須跪。”
拳拳相擊,勁風自是最先掃去兩人衣袖,西蒙算是高瘦,乃是長久的軍旅生涯鍛煉出了他適宜搏殺進軍的體型罷了,而默夫大師那邊竟是連袒露出的一截臂膊也泛著絕不正常的鐵鏽色,即是那紅灰相間,逢雨而鏽的廢鐵,就連廢土客都不屑一顧的廢鐵。
默夫大師狹長馬臉擠出幾抹顏色,毫無生機的灰色眼珠子直勾勾盯著,與多數聯合派望向西蒙眼神如出一轍,渴望、貪婪、嫉妒唯獨缺少了一分無可奈何。紫血,一場戰爭的源頭之一,將凡人升格至王座之下,彌合叛血最後一塊殘缺。
是為神心。
即是如此,無有再談契機。
西蒙雙手虛虛一抬,海德拉之血賦能出的靈能操控給予了他更強絕力量,隻是一拳相碰試探下,就用去他百分八十全力,若要施為,全力以赴!
寒芒一閃,短匕掣出,紫風身後,即是一道颶風,濃稠到極致的紫血氣息徹底包圍住這方小小屋子,此時西蒙心中隻有一個,叛血該死!既此非為人,不可如凡人般思維!
默夫大師稍眯細眼,就是這麽靜靜等待西蒙攻勢,但他很快意識到,麵對的並非一人,而是一堵牆!
灰芒濺入紫卷中,起初便是一滴滴沒染進旗幟塵埃罷了,但任憑西蒙如何拂動進擊,不管是務必致人死命的軍中搏擊術,或者是海德拉血統戰技,都隻得眼睜睜看著塵埃成灰,結成安納托利亞高原的鏽斑。
西蒙大吼一聲,手腕一壓,匕尖狠狠朝著默夫眉心處迫去,鎢鋼刀刃外紫灰相對,兩人抬起的膝撞不約而同相遇,攻勢到了頂端,西蒙旋即撤手回抓,但卻像是觸上烙紅鋼塊,即是劇痛,灰芒如毒水,自手掌開始侵入。
無數次從戰場決鬥場脫離而出的勝者終究陌路同歸,殺敵,克己!但格鬥間豈會是生生被對手活活黏住?兩人搏擊架勢突兀失衡,手手粘結,膝撞不離。戰到此,便是用腦海去想等於自承失去先機,西蒙無法,靈能一提,最決絕地額首再砸!
“鏗!”這會兒兩人徹底黏附在一起,默夫皮肉驟然分解成一根根肉芽,撓鉤入西蒙那邊,愈發強大的灰芒標誌著叛血者擁有的力量必定大過西蒙體內紫血,尚未茁壯就必須自力更生。
“現在……”
“你是我的了……”叛血者灰瞳閃耀著獵食者蜘蛛般殘酷興奮的光澤。
……
數百公裏外,紅鳥掠過荒原。
阿多菲娜亮色豎瞳裏仍舊見不到一絲疲憊,她潦草地背靠著,隨身不離的鬥篷自然不見,她平視著天際線,蔚藍中夾著灰燼,她麵無表情地拉高衣襟,白皙?不,是鏽蝕,像是一幕白畫布被劣童攪染打翻了顏料罐。
她輕輕 舐過食指,繼而擦過襤褸衣物,擦過傷痕,她仍舊也隻會是一個嬌小的女子,食指每過一分,風掠過荒原,這隻紅鳥就會微微收斂住羽翼。
是的,她很痛。
她放下了衣襟,她漠然望著永恒不變的天穹,倦意湧來,又揮斥,她閉上眼,總是有些休息時光的。
然後她忽的一陣絞痛,她立刻朝著另一麵望去,荒原之上,何方不如一?
她嗅到了該眷戀的東西。
……
屍橫遍野,北埃文斯頓,芝卡廢墟的北麵入口。
小規模探險隊早就在一次次黑吃黑裏證明了危險,於是這支才十來人,而為首者卻是不經意間灰銀漠色掠過的靚麗,每個湯鍋煮著雜碎的廢土客都不自覺地摸向了永遠在手邊的武器。
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理由。
米達倫放任指上銀線漸漸流淌,伸手取下了肩後那顆偷襲過的彈頭,兩指一挾,滾過掌心跌倒靴下。她另一隻手握著槍柄,劍歸鞘。
“無禮之輩。”米達倫純色眼珠裏自然不會掩上半分血色,她朝著其他海德拉們示意一眼,莽莽芝卡廢墟已在眼前,紫血蹤跡時強時弱,而本部執行官卻是寧肯拋下後援先行一步,空了留個什麽指示器聯絡。
米達倫見某個海德拉隨意地拎過條折疊椅坐下,伸長了指甲輝映過日芒,純色。她感歎道:“這味道……作嘔……”
腰間震動片刻,她取出指示表閱讀一分,這才揚唇道:“這消息,有趣。”
……
西蒙竭力抵抗著叛血者貪婪汲取,他被徹底壓製在下,黏住了的軀幹部分像是節肢刺入了獵物體內,然而不像是蚊蠅攝取血液那般簡單,灰芒在一步步侵徹進去,西蒙很快明白默夫是想混淆掉免疫機製,再盡可能抓取出紫血。
“啊~啊~”伏在其上的叛血者幾乎是以呻 吟的架勢在喘息著,每當灰芒沒入,包裹住紫血,乃至於真的捕獲住,那種遊子回鄉的迫切感讓默夫有如飛到頂點。
“海……海德拉之血又怎麽樣……”兩人純粹是以眼觀鼻,鼻觀心這麽對著,涎水都不斷滴過西蒙臉頰。戰鬥持續了不了幾分鍾就以西蒙倒地做了終結,但肆虐著的灰芒紫芒依舊充斥著會議室,令其他人動彈不得。
“我會成為新的紫血者,我會獲得你的海德拉之魂!”默夫狂笑著。
西蒙反倒是平靜下來。兩人力量對比懸殊得跟當初西蒙對戰新任突擊者迪特裏希一樣,若不是西蒙這段時間逐漸掌握了新能力,恐怕都近不了前。默夫明顯能在西蒙出手前製伏住,然而這個擁有了突變血統卻不在海德拉序列中的盜血、叛血之輩拾人遺骸後所圖甚多。也許正是德不配位,灰芒溶解鏽蝕掉軀體,逢上這種機會,怎能不大快朵頤?
“你有多少種能力?告訴我,小家夥。”灰介於黑白之間,遊離世間。那張愈發變形的馬臉愈發汙濁,西蒙不止一次承受過這樣,柯尼斯堡廢墟上,他就這麽一匕首一匕首捅爛過撲來的敵軍。
“不重要……都會是我的,多麽純淨的紫血啊!比傳聞還來的美味!”默夫開始哈哈長笑著,仿佛要宣泄出得有力量卻不得不蜷縮在堡壘躲避海德拉追殺的憋屈命運。
“海德拉,海德拉,我殺死第一個海德拉我吞噬他,我再吃掉你,取魂,我就是正統海德拉!”
“你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最能成就我!”
西蒙的紫血開始自發自律地團結在入侵處,披甲執銳地列陣迎敵。兩人隻有最淺顯的戰鬥,從灰芒程度上看,默夫至少具有猩紅衛隊長德拉諾四分之三的實力,但他的威脅感不是來自該有的授魂,隻是叛徒罷了。
灰潮如海,衝垮了紫血防線,湧入到更深,搜尋著海德拉之魂,自然,一無所有。潮浪之後,匍匐下的紫血再度站起,前進。
“你的海德拉之魂呢!在哪兒!”搜尋半天也未能找到本該虛弱不堪的正統核心。默夫狂吼著。
“你本該殺了我再看其他。”西蒙終於開口道,紫瞳中怎會有憐憫,隻有譏諷。
“你比聯合派,更貪欲。”
默夫猛一驚醒,但為時已晚,滲入體內的紫血,被西蒙刻意湧入體內的紫血恣意橫行,那些低等血脈再強悍也不敢對皇帝開槍,哪怕皇帝扯開上衣。楓丹白露的魔鬼也坐在皇位上!
“啊!!”腐臭血水一滴不落,反倒是像裹膜鋼水樣在皮膚下滾動,擊毀了沿途一切,經年累月壓製盜取血脈的空殼摧枯拉朽而斷。默夫哀嚎得脫離開西蒙,瘋狂地以頭搶地,白煙升起,是的,火在他體內燃燒,燃燒!
靈能滌蕩開殘渣,西蒙俯視著軀體如遇陽之雪溶解的叛血者,後者怨恨地牙縫蹦出字眼:“你!沒!有!魂!”
“你在這狗窩裏待得太久,哪裏知道海德拉的事情。”西蒙負手看著,軍靴已是抬起,漠然道:“你以為你是誰?渣滓。”
一腳踏下。
頭顱空蕩,驟然失去生機,默夫軀體內裏無數顆紫血珠四溢而出,旋即破碎,化作鮮紅。而留在西蒙中的灰芒反倒是成了他最好的精粹,把力量侵入到他體內,仿佛一個掌兵公爵打著顛覆皇帝的旗幟對抗帝國。縱能煊赫一時,但也名端不正。
放有千軍萬馬不用,非要陣前決鬥。
必敗。
會議室衝重又寂靜下來,非人氣息終結,西蒙攥緊拳頭,便是狠然擊開小密室,裏頭躲著的臃腫少校早就嚇得屎尿屁橫流,不待多說,自是西蒙掰了腦袋。
而門口處的克萊默中校好歹是留了點顏麵,峰回路轉,見西蒙殺死了默夫與少校,勉強扶牆站起,西蒙眼裏閃過幾分驚訝讚許,淡淡說道:“我殺了他們。”
“我不管你之前要演什麽戲,搞什麽動作,我要回報。”
篡上成功,中尉深出一口氣,歎道:“該做的交代我都做完了,這樣密爾城那邊也沒有理由怪罪到我頭上,現在,密爾堡壘很快歸我指揮。”
“你是十三議會的間諜?”西蒙同樣處理掉了小門後探頭探腦的衛兵,看來少校威嚴甚重,裏頭鬧著這麽歡也沒敢動彈。
中尉毫不吃驚,坦然道:“所以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誰,任何事情有些名號總比赤裸裸拿掉來得好,罪在你,不在我。”
“你真是婊 子養的”西蒙回了一句,隻要他願意,翻手就能收拾掉中尉,但是沒有一個罪徒會放棄通向自由的鑰匙。
“彼此彼此。”中尉說道。
階梯前,兩個叛徒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