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歸巢
“蓬蓬!噶擦噶擦……”兩道令人牙酸的凝澀聲分別自M60與M1坦克上傳出。“我認為我打中了……打中他們的外懸掛了……”不知是開炮後坐力或是M60也被擊中,瞬間咆哮而來的巨大動能推著西蒙往後一仰又狠狠甩回。揚手一抹便是血流如注。
午後第一片雪花飄落,輕柔舒曼,M60燒的通紅的排氣管散逸出的熱量烤化了鄰近雪幕,深深的車轍印再也沒有翻新,也再沒有多出幾道,兩輛相隔幾十米的鋼鐵巨獸似乎耗盡了最後一份元氣,耷拉著炮管,頹喪地低下了永遠高傲的頭顱。
若是雪一直下,這會是兩個小雪丘,為什麽不是大的?因為坦克實在太小了。
告警係統胡亂嘀嘀著,西蒙捂著拳頭咳嗽著在一團亂麻般的電線裏掙紮著。“馬爾科,你還好麽?”額角熱辣辣地疼痛,一陣陣暈眩感,看來是剛才中彈令所有人都震得短暫失去意識了,額骨有些撞凹進去,西蒙推了推死豬般昏迷的裝填手,至少能有囫圇個,就說明馬爾科隻是昏過去罷了。
“獨眼龍,獨眼龍?”西蒙呼喚著拉米雷斯,無人回應,從西蒙炮手席看不見駕駛員,任憑西蒙如何踢著椅背也無濟於事。“好吧……沒有起火沒有破損,我們走運了。”西蒙費勁地推開車頂艙蓋,小心翼翼探出半截身子,望著幾十米外車裙板露出一個大窟窿眼的M1,看來120MM穿甲彈成功擊破了側麵裝甲,並鑽其中殺死了所有乘員。“你們好好休息……”西蒙喘息著握住腰間的蟒蛇左輪,雙臂一撐。
“咕隆隆……”西蒙竟是一個手軟,前傾著摔過炮塔,跌進了半米厚的雪地中。刹那間,西蒙覺得仿佛躺在人世間最舒適的床褥,無暇鵝羽,溫暖、宜人、雪層片片撫摸著這個飽經風霜的士兵臉頰。“睡吧,睡吧……”每當西蒙泛起站立的想法,腦海便浮出一段旖旎聲音。
“你不是答應我,要做我的王子?你就睡下去吧……”阿多菲娜淩空平行看著他,她的紅發仍舊紮成了辮子,安靜地落在肩後,那對亮褐色的蛇形雙瞳逼視著他。“你要是敢起來,我就殺了你。”
“好,我知道……”西蒙慢慢地浮出一絲嘴角弧度,想伸出手摸一摸良久未見的愛人臉龐,她真的就在身邊,她也朝西蒙伸去了她那隻,潔白柔嫩,斑斕指甲蓋的手。
“你還好嗎?老弟。”一隻毛糙糙的手直接把西蒙拽了出來,見西蒙還是暈乎乎的,二話不說就是活生生地來回晃著肩膀。“好好好!別搖了!”西蒙哪還有點滴懵逼,掙紮著叫熏的滿臉黑炭的喬納森放開他,這位輻射病晚期的壯漢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搖肩膀的。
“他們兩個?”西蒙瞥了一眼喬納森扛著的一支火箭筒,心道原來你小子真是深藏不露啊。“沒死,這玩意一時半會也爆不了,放他們蹲坦克裏也總比拉出來喝西北風來的強。”西蒙一撥左輪,彈巢裏六顆馬格南子彈。西蒙雙手握住大蟒,快步往M1坦克殘骸行去。“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半米厚的積雪人走於其上,每一步都要耗費極大精力,西蒙深一腳淺一腳,凜風乍起,凍的西蒙打了個哆嗦,他為了順利鑽進炮塔,拋棄了外骨骼組件,冰若寒錐的骨架碰上就是被人捅了一刀樣的難過,特製的約束服薄薄一層,西蒙強忍著酷寒,他已經熬過了太多困境,也不差這點了。
走的越近,西蒙就越看見M1殘骸的淒慘模樣,120MM穿甲彈不單是打斷了左側裙板,還崩斷了履帶,托帶輪也同樣炸地七零八落,即使乘員活著,這種情況的損傷也必須要送回大修,或許最後的價值就是拆了當零配件。蹲在動力艙上邊的喬納森在近距離繞旋的情況裏,抵近射出了一發破甲彈,按道理是打不穿爆炸反應裝甲的,但是破甲彈不偏不倚擊中了炮塔座圈,沒殉爆炮閂裏的穿甲彈都算槍火騎士命大。
“夠了。”十米外,西蒙停住了腳步,他眯著眼盯著毫無動靜的M1,裏頭有五個人,一發打中坦克左履帶板靠後處,主要損害應當是後置引擎,一發破甲彈打中炮塔座圈,高溫金屬射流大概率瞬間燙死了炮塔裏的三個人,那麽問題來了,以M1良好的乘員保護機製,駕駛艙的那個呢?為什麽沒逃出來?
“火箭筒給我。”西蒙拿過火箭筒,這是一支AT4,一次性使用,生產編號印著2054,戰前庫存,不然以廢土工業水平,哪舍得把這種無縫鋼材當消耗品。“傻子才進去逐個看,喬納森,油桶呢,待會兒我打完這一發你搬過來燒了,燒成渣了我再去算人頭。”
西蒙微微偏過頭,閉上左眼,瞄準了M1的誘導輪右方,打瓷實了絕無幸理。“我致敬,也致敬你的發型,晚安,維也納。”大概是多廢話了這麽一句話,M1的駕駛員艙蓋與車頂蓋驟然翻開!
時間凝滯。
喬納森吼叫著,手摸向腰間掛著的紅刃白杆的軍斧,AATS過載後的湛藍視野裏,駕駛員艙赫然探出了親衛隊長埃森斯,他的臉頰滿是荒誕的車載電腦鍵盤印,一邊眼眶撐裂開來,肯定是突然刹車時他一頭撞向了操控杆。埃森斯一手抬著艙蓋把,一手握著蠍式衝鋒槍,那種工程塑料黑,淡過了他燒焦了的軍服。
西蒙想側過眼珠看一看炮塔艙蓋究竟是不是槍火騎士,然而蠍式衝鋒槍已然射出了子彈。於是西蒙也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
“噗嗤!”
“嗡……”
汩汩鮮血漸漸溢出到雪地,午間不過一點,陰雲開始統治天空,密密匝匝的雪幕橫亙,灰雪漸漸渲染成紅雪,燃燒著的坦克殘骸化開了周遭積雪,但也僅僅是這兒了,在更遠處,那片將雲彩燒融成了火紅色的戰場,哪兒,已然迎來春季,不,是,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