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審訊
“你爸壯得連熊怪都要繞著道走,他一杆雙管噴子能把多少人打成篩子?”西蒙握著彼特肩膀,狠狠搖晃著,緊盯少年雙眼,說道:“嘿,狙擊手,相信我,你爸會好好地活下去,你聽見了,喬納森還有一次機會,在這半年,隻要我們兩個努力掙錢殺人,一定能把你爸接進來。”
不符年齡的成熟凶狠做成麵具戴在臉上,一旦卸下,反而格外脆弱,彼特癡癡地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漸漸淹沒在嘈雜無窮的一公裏難民隊列中,瞳子神光黯淡些許,西蒙不再細聲細氣,屈指重敲彼特腦瓜,喝令道:“遵守指揮!二等兵!”
“是,長官。”軍隊食物鏈最底層的小夥總算是驅趕掉來之不易的傷感,M16“啪”地甩回肩後,撞得風衣飾釘叮叮作響。一眾鋼鐵外骨骼士兵守護著大門,隨著齒輪鏈條酸澀聯動,六芒星缺失了一角,露出城門洞,兩人鑽入吉普,以一檔時速駛入。
穿過陰森隧道,騰躍蒸汽後隱藏著一盞盞微型武器平台,任肉體凡胎強化變異到何種地步,都不可能在交叉火力中堅持過一秒,黑黝黝炮管不難發現,那是37MM反裝甲炮,即便來者開一輛艾布拉姆斯坦克,側翼裝甲暴露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前,起歹心是一件風險極高的事情。
甫一越過,內甕城中齊刷刷架起步槍,“轟!”視野裏一道綠影掃過,吉普車門旋即被此人像扔碟子般甩飛,快到西蒙根本無暇拔槍自衛,烈風吹歪了額發,一隻碩大慘綠色拳頭靜止在西蒙太陽穴外一厘米處。
阿多菲娜兩隻嬌小掌廓也隻能勉強攥住此人仿佛純是肌肉纖維的小半手腕,若是說巨漢喬納森一身皮肉以花崗岩築成,那這位個頭足有八英尺,鋼筋扭鍛成大股大股的圓柱。“跑!”阿多菲娜俏臉漲得通紅,顯然她非常吃力,下一刻,另一側車門轟然飛出,幾乎貼著西蒙後腦勺,深深嵌在內城牆裏。
“格裏姆戈!他們兩個是鋼鐵城居民!你無權在未經過裁決下殺死他們!”綠皮巨人像拎小雞般掐住阿多菲娜腰肢,但豎瞳女孩毫無畏懼地說道。
一對森白獠牙外突,砂輪打磨過的麵容後有雙血紅銅鈴雙眼,不知是天生如此或是被打斷,傾頹的鼻梁暴露出的洞窟為醜陋樣貌多加一分,若非是與人相近的體型特征,恐怕任何人第一眼看到格裏姆戈都會把他歸類到變異生物一行中,但托爾金的魔幻文學真實重現於廢土,假如還有傳世的話。
阿多菲娜輕盈一旋軀體,跳到巨人頭頂,手裏多了把左輪,赫然是西蒙的大蟒,她說道:“需要我錘瞎你的獨眼,你才肯認真聽話麽?”
“放下槍!”格裏姆戈吼道,士兵們一湧而上,捆綁住西蒙與彼特,不用格裏姆戈故擺姿態,本就是趾高氣揚地俯身平視洋娃娃大小的阿多菲娜,一開嗓子,猶如雷鳴:“法典光照何處,你最清楚,這次你的血食不會那麽容易出關,易形者,你以為上麵的人會讓你次次為所欲為?”
“啪嗒”後空翻落地,阿多菲娜背對著巨人,好使漾起的臉色掩藏在鬥篷中。“議會的意思還是海德拉的意思?”
“莫爾芬,你總愛說廢話。”以格裏姆戈體魄迸發出的力量,配發外骨骼都顯得過於小兒科。他隨手提起兩人扛在肩上,說道:“小夥子們,走!”
銀白大蟒在阿多菲娜指尖靜立著,豎瞳顏色忽閃忽變,西蒙留下的吉普,車鬥裏裝著進擊摩托,阿多菲娜輕哼一聲,快步走去。
西蒙像隻土豆袋子被格裏姆戈顫了一路,地麵始終是澆鑄鐵灰色,證明他仍舊在城門口附近轉悠,人聲漸漸密集,但並不屬於稠密鼎沸的繁華熱鬧,而是此起彼伏的叫罵、鞭打、喝止聲,西蒙努力抬起上半身,一隊隊鋼鐵士兵羈押著犯人通過街道。“看來是二進宮了。”西蒙想道,受到傳統約束,審核官沒法在審核道抓捕西蒙,進城後自然無所謂。
西蒙不認為自己與S3商隊遭襲有什麽必然關聯,但回憶起黑山鎮擊殺的塔羅斯戰鬥服軍官,一些陰影攀上心頭,他能咬緊牙關挺過去,不曉得彼特能不能堅持。
格裏姆戈放下兩人,看守當頭便是警棍抽打,罵道:“快走!”監獄,西蒙心裏有了底,與彼特互相交換了個眼神,得到了一致答案。“不許交頭接耳!不許偷看!”稍微的反抗就招來了一頓教訓,格裏姆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夾著煙,脖頸繡著蠍尾刺紋身的平頭男子。
“審核官親自點名送來的罪犯。”平頭男半靠著牆壁。“我們沒犯罪,不是罪犯!”彼特反駁道。
平頭男揮手製止了守衛即將的暴打,香煙冒著縷縷嗆鼻氣味,尤其是在一個混雜了尿騷糞臭、嘔吐物、腐爛血肉的監獄。“罪犯?也許你不是罪犯,也是你是罪犯。”
“滋!”平頭男拂去煙灰,呼出一口氣,拔亮了火苗,直接按在彼特左臉熄滅,順手左右塗抹一下,人臉與牆壁在他眼中就如平民與罪犯,沒有區別。“是條硬漢啊。”彼特一聲不吭,臉龐灼燒出焦黑窟窿,手銬抖得嘩嘩直響。
“這是什麽?刀?城門警衛越來越漫不經心了,咱們城牆鑄得夠長了。”平頭男摸出衣兜鎢鋼軍刀,黑山鎮塔羅斯戰士處得來。平頭男把玩片刻,鎢鋼啞光材質頗是不凡,驚歎道:“好刀!”
“你臉上的相同位置,我會用這把刀戳一個相同痕跡。”一旦少年郎倔強,不撞南牆不回頭。
“那現在應該是派不上用場了。”軍刀又在彼特臉上燙傷處剜著,直到深及見骨。“可惜,一張俊臉,這麽好的貨色拉去鬼街做鴨一次一百,小子,有命出來沒錢花可以來找平頭鮑勃!”
“呸!”彼特一口血痰,這次平頭鮑勃沒有阻止毆打,嘀咕著帶路:“欠打的玩意。”
忽閃忽明的日光燈有氣無力地懸於頂,牆壁隔音性看來不是太好,時有沉悶的皮肉敲打伴著惡毒咒罵,水潑嘩啦、慘叫、鏈枷,甚至有股烤肉香氣,顯然不屬於好預兆。
“這間!”平頭鮑勃拿過累累鑰匙串,打開一間撲麵而來腥臭味的審訊室,守衛重重地踢著兩人屁股,踢得他倆踉蹌摔進,鐵門鎖牢,並未有一張桌子兩條椅子等待著“罪犯”,卻是兩副十字架。
擰水皮鞭與骨節一塊劈啪作響,一塊汙穢地失去原本顏色的豬皮圍裙捆在牢頭肚皮,兩條粗毛手一邊一個握著沾了鹽水的牛皮鞭、帶倒刺的鉤鏈鞭,屠夫鐵麵罩後,屠夫露出興奮殘忍的微笑,舔舐嘴唇道:“啊,新來的罪犯,你們兩個是要選比基尼小姐還是玫瑰小姐。”
在“罪犯”張口回答前,憑空音爆,連地獄業火也趕不上牛皮鞭當頭抽下,西蒙胸口當即浮現出一道血痕溝壑。“這是你的比基尼小姐!”
血肉橫飛,“這是你的玫瑰小姐!”
待西蒙悠悠醒轉過來時,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骨髓裏爬著行軍蟻,西蒙呻吟著試圖坐起,但微一仰頭便碰到了界限,一瞬間恐慌攫住了百戰遊騎兵的心靈,禁閉?棺材?實驗室?靜謐到令人發瘋的黑暗吞噬掉理智,西蒙逼迫自己忍著打開AATS時針的衝動,但哪來的表帶觸感?肯定是被獄卒私自吞了!
禁閉而已,禁閉而已,他這麽告訴自己。
“柯尼斯堡、納爾維克、哥德蘭、卡薩布蘭卡、南奧塞梯、埃馬爾……”西蒙沉心靜氣,每當煩躁感冒出,他便狠掐傷口,戰爭打不垮他的意誌,棺材也是!西蒙逐一清點起他狙殺的每一個人,才算到卡薩布蘭卡,光亮透了進來,獄卒架起一灘泥似的犯人。
“西蒙·海耶斯。”獄卒把西蒙捆在鐵椅上,鋼化玻璃窗外是個熟人,審核官,吃薄荷硬糖的審核官,他換下了黑底藍邊的製服,毫無皺紋的銀白常服,上衣兩個同色紐扣栓著兩個兜,褲線繡過紅紋。
“我是理查·索羅門,我們倆見過,在城門口,記得麽,海耶斯先生。”所羅門腦後一輪光源,讓他像極了天使,加上翅膀更像。
犯人雙眼空洞無神,通風口扇動出的冷風都沒能凍醒他,理查負著手,俯視著這隻很有價值的蟲子。狙擊手,來自戰前軍隊的狙擊手。理查想道。
這是一座礦山,自投羅網的礦山。
“海耶斯先生,假如你尚且保持聽力,那就認真聽完我接下要說的話,這對你,很重要,關乎你能不能尚且完好地走出這座監獄。”
犯人垂著的腦袋抬高了些,繼而下落。
“非常好的開始。”理查說道。
“為了讓之後的談話更具有效率,我決定提供一些小小便利,想來你是應允的,海耶斯先生。”
在審訊室大門打開的刹那,一名仆人推著餐車走入觀察室,蒸騰熱汽冒出壺嘴,仆人捧過瓷杯,恭敬說道:“大人。”
理查抿著紅茶,說道:“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