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平靜夜晚
山崖白晝被烈日烤灼,夜晚則被冰寒霜凍,存貨於此的動植物皆是性情堅韌之輩,西蒙趴在草叢,草枝尖端刺著狙擊手裸露在外的皮膚,但西蒙絕不會因為點滴痛苦鬆懈手中槍械,能令他解除隱蔽狀態的,要麽是他自己,要麽點滴涓流化作洪峰,簡單來說,死亡。
黑山鎮以哨塔作為核心建築,其餘依此輻射分布,尋找有價值目標並不難,一眾低矮棚屋少數幾個稍微牢靠整潔些的小樓應該是倉庫、兵營,西蒙撥動倍率轉輪,哨塔上機槍巢操作手們一邊抽煙一邊閑聊,渾然不覺生死完全操於他人一念之間。
西蒙當然不會開槍,不必要幹掉兩個警惕性極差的雇傭兵而暴露存在,低聲對彼特說道:“中央哨塔兩挺重機槍,無巡邏隊。”寒氣順著喉嚨,預熱片刻鑽進肺腑,要是在軍隊裏,敢在彈藥箱旁抽煙,西蒙保管揍到這群新兵懷疑人生。
“東入口,武裝皮卡一輛,六人,左側棚屋有隱蔽射擊點。”夜視鏡裏多出一連串紅芒,鎮子主要入口用沙包廢鐵皮加固,淺淺地挖了條防火溝,西蒙低聲囑咐道:“你看看鎮外有沒有反步兵壕溝或者地雷區跡象。”
遊騎兵空投敵後奪取戰役支撐點,這類玩命事情西蒙絕對沒少幹,大陸戰場經常需要依靠小鎮建立環形防禦圈,在數倍於己的敵軍猛攻下進行艱苦戰鬥,堅持到援軍來為止,搞得西蒙也老是要幹些髒活。積年累月了,西蒙不多不少也把布雷弄出了花樣。
“光線太暗,看不出來。”彼特很老實地回答道,西蒙接過望遠鏡,鎮子外是片空闊地,哨塔機槍射界範圍覆蓋了空闊地,貿然進攻,短暫的兩三百米足夠鋪滿屍體,西蒙默默地記下了哨塔機槍組配置。
兩支四人規模的巡邏隊沿著鎮子中軸線前行,基本半個小時便交匯一次。西蒙與彼特忍耐著嚴寒潛伏到月上中天,黑山鎮明麵防禦已經查清,但鎮長要求的可不是外圍布防這麽簡單,想拿到那1000硬幣與武裝皮卡,西蒙必須深入鎮子。
西蒙掄起槍托把索道釘砸進岩石縫裏,鉤住腰間滑輪組,試了試繩索強度,彼特則把山崖小樹作為著力點,幸好黑山鎮沒有探照燈,懷亞特公司也舍不得浪費額外電力做個燈泡組之類,總之兩人就在雇傭兵眼皮底下溜進了鎮子。
西蒙躬著身子走在前方,盡可能躲過街道巡邏隊手電筒燈光,危險感覺突然襲來,西蒙立刻豎起拳頭,即便彼特不曉得戰術手勢也明白意思,兩人隨即一左一右貼住棚屋壁板。
“哐當。”附近傳來門被暴力推開的聲音,西蒙挪過隻眼睛瞧著情況,十幾米外街道對麵棚屋魚貫鑽出不下於五六人的隊伍,各自係著褲腰帶,猜也不用猜裏頭是個什麽情景,但是照這隊人前行方向,一分鍾內就會與兩人撞個滿懷!
後方是崖壁,並無隱蔽之處,好在這隊人很快打散,大都跟著巡邏隊往另側兵營走去,唯獨剩下個注定要倒黴的家夥繼續走來。
手指並攏成刀劃過喉嚨,彼特以確認手勢回應,倒黴鬼打著嗬欠,拽住褲子,一到拐角就被西蒙捂住嘴,眼睛驟然暴凸,軍刀已經捅入了後背心,生命幾秒間消逝,這小子頓時尿了自己一褲襠。
拎起死人衣角擦幹淨血,彼特仍然示意不要動,棚屋又冒出個女人,破布條鬆垮地裹著身體,嘴裏罵罵咧咧道:“臭男人!玩完了老娘竟然少付了錢!說你啊!撒泡尿要那麽久!”
女人徑直衝入了暗巷,西蒙剛悄悄地放下手頭屍體,彼特出手迅疾,抓住女人狠命一掰,腦袋便繞成麻花詭異地虛虛垂下。少年抬起手腕止住西蒙,把兩具屍體擺好姿態,手中各握著柄尖刀,看上去似乎是兩人因爭執動了刀子互相刺擊而死,雖然不夠高明,但也能瞞過些拙劣之徒。
懷亞特公司很不正規,從沒有統一著裝就能略證二三,西蒙取下雇傭兵胸前佩著的紅蜘蛛徽記戴上,狙擊槍藏在鬥篷中,AK步槍扛在肩頭,至於彼特就隻能委屈委屈扮成黑山鎮民。大搖大擺地走出街道,路上遇見了人吐幾個髒詞也就能掩飾過去,談不上多麽警惕,至於暗語?沒有揚起槍口解決不了的事。
假意跟在巡邏隊身後,扮做個因為找不到女人而精力無處發泄的大頭兵,西蒙輕而易舉摸清內外崗哨,本來西蒙打算是從黑水鎮長告訴的逃生通道進入鎮子核心,看來懷亞特外緊內鬆的防禦根本用不著犯賤走下水道。
“嘿!你!停下!這裏是頭的地盤,你不能進去。”哨塔衛兵攔住了西蒙,挺起ASU短突大聲招呼著。
西蒙擺出副諂媚表情,指了指手腕綁著活結的彼特,說道:“外頭冷地要死,頭這房子又高又厚,我呐,想進去避避風,所以我弄了個漂亮小姑娘給頭玩玩,老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假意肉疼地摸出支香煙遞給衛兵。
“要不等頭爽了,老哥你也來舒服舒服?”
彼特適時低下頭,衛兵恰巧看見抹略尖下巴,迫不及待地點燃香煙,伸手道:“三根!”
“老哥你這就過分了,我好不容易賣命才拿了半包煙,兩根!”西蒙討價還價道。衛兵把煙擱在耳朵,站開放西蒙進了哨塔,臨走前不忘提醒等頭玩完了一定要把姑娘交給他。
“行行行……”西蒙嘴裏應著,轉頭便吐了F開頭的詞,彼特脫開繩套,少年踮起腳尖,咬牙切齒道:“下次換你當女人!”
順著樓梯空隙可以看見哨塔頂層亮光,刹那間西蒙冒出個念頭,如果現在宰了懷亞特指揮官,豈不是這隊烏合之眾就能一哄而散?西蒙拾階而上,腳步聲壓地極低,隱隱約約地,從頂樓傳出懷亞特指揮官與某人談話聲音。
“閣下未免太過苛刻,要讓我手頭一百多號人全部賠進去?”指揮官抱怨道,與他相對的是位穿著筆挺製服的精悍軍人,軍人這詞在現今幾乎是個陌生詞匯,但隻有軍人才會散發出如此濃重強勢的氣場。
軍服帶著三行勳略,昭示著軍人,或者這件軍服曾經的主人等級不低,軍人手掌被鋼絲線圈纏繞地非常緊實,握著大簷帽,他說道:“付出越多,收獲越大。”
指揮官懊惱地舉起桌邊酒瓶,仰頭要一飲而盡,誰知舉瓶的刹那指揮官瞬間拔出配槍,對著樓梯口,喝道:“我他媽說過,沒得到老子命令誰也不準進!”
“頭!別開槍!”西蒙暗道聲不妙,雙手抱頭戰戰兢兢地露出來,直接無視了那名安之若素的軍人,大簷帽綴著骷髏頭?
指揮官扣下扳機,罵道:“你要做什麽!”
“我抓住了個藏地窖裏的女人!頭!這女人很漂亮!專門獻給您暖暖床!”西蒙扯過彼特,努力地演好狗腿子的角色。
指揮官將信將疑,不過手下表現出忠心倒不是件壞事,至少在貴客麵前還算小小地展示了對手下的掌控力,口氣仍舊嚴厲:“行了,留下人,你可以滾了!”
“是是是。”西蒙唯唯諾諾地縮頭退下,退回到一層,卻猛然聽得槍聲響了!“蹬蹬蹬”似如屍體滾動,西蒙心尖仿佛被人捅了刀,跨步踏上樓梯,指揮官譏笑聲傳過:“小婊子,希望你過下也能這麽靈活!”
彼特連滾帶爬地跌落,指揮官探出腦袋,罵道:“帶著你的婊子滾出去,立刻,馬上!”
側頭轉身,西蒙看到了端坐著的軍人臉龐,但也隻是瞬息罷了,快到西蒙隻記住了大簷帽鍍著金邊的骷髏頭
哨塔衛兵顯然聽見了槍響,對西蒙還能全身而退表示了驚歎,西蒙垂頭喪氣地說指揮官沒看上他獻的姑娘,差點沒能保住命,至於允諾,雙方都默契地忘記了。
腕表時間已過午夜,重新攀登山崖撤退風險太大,西蒙繞到鎮子東側某間廢屋,蓋板下赫然現出條密道,裹住嘴鼻,幾刻鍾後,兩人從黑山鎮下水道繞出。
與喬納森接上頭,三人馬不停蹄趕回黑水鎮。
“一百二十多人,四挺重機槍,兩輛武裝皮卡。”黑水鎮長聽著西蒙敘述,反複確認了黑山鎮內外兵員部署,斯芬克斯貓躲在西服內領,舔著鎮長脖子。
西蒙自然省略掉了次要細節,比如那個應該在軍服下穿了塔羅斯戰鬥服的軍人。鎮長明顯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得到了情報,隨即召集了鎮子守衛頭領,也不避諱西蒙三人,低聲吩咐道:“該挪窩了。”
今夜,侍女依然敲響房門詢問有沒有特別需求,西蒙瞥了眼深神色不太自然的女仆,任由她窸窸窣窣地褪下衣物,但西蒙腦海中仍然回想著那個軍人,那個穿戴了戰前盟軍頂級作戰裝備的軍人。
“大……大人,我,冷。”侍女怯怯地說道。
窗外黑夜深邃,西蒙盯著那輪月亮,冷漠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