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5章 章54. 鐵馬冰河入夢來2
“追了,沒追上。”
“沒追上?”
韋斯特伯爵的表情幾乎扭曲,右手恨不得將電話捏碎,對麵傳來的消息沒有一個是好的。
“伯爵大人,現在的天氣和溫度不可能要求蒸汽機甲下水的,而且燃料也不足。”
“混賬!燃料不足這種鬼話也能拿來糊弄我!這些蒸汽機甲的機師,隻要他們不想幹活,他們的燃料就會不足,哪怕燃料箱裏裝滿了!”
他劇烈喘息著,今晚說什麽也要吃降壓藥了。
但屬下的匯報並沒有結束,韋斯特直皺眉頭:“還有什麽事情,快說!”
“是這樣的,”電話那頭吞吞吐吐道,“伯爵大人,您的侄子死於一場意外,因為下雪天路滑,他不小心撞在肖恩將軍的武器上,救治無效,不幸犧牲。”
撲通。
一陣撞擊聲傳來,話筒裏隻剩下了忙音。
……
肖恩站在防線之外,沒有騎馬,他隻是握著手裏的鋼槍,一言不發,漸漸被大雪覆蓋,沉默的像一個雪人。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片火光從遠處飄過來,舉著火把的大隊人馬聚集過來,為首的正是臉色鐵青的韋斯特伯爵,他的身後還跟著麵無表情的休伯頓少將。
“肖恩!你這個混蛋!你幹了什麽?!”
龍騎將抖落一身積雪,目光先是從休伯頓臉上飄過,對方側過臉,不作回應,他又看向氣急敗壞的韋斯特,淡淡道:“韋斯特伯爵,請回吧,軍部有命令,這裏誰也不能通過。”
“你殺了我的侄子!”
“你不要誣陷我,你的侄子死於一場意外,軍隊裏難免會發生意外,這很正常。”
“你殺了他!你這個屠夫!”
肖恩眉頭微蹙:“韋斯特伯爵,你對這件事有看法,請向軍部發函,我願意接受調查。”
調查?!
韋斯特很清楚,軍部的人都是穿一條褲子的,肖恩的影響力遠在那個西爾維婭之上,隻不過死了一個微不足道的貴族子弟,誰會因此處理一位將軍?
肖恩表情淡漠:“任何人再接近一步,即視為向我攻擊,根據軍部的命令,我有無限反擊權。”
他是故意的!
他擋在這裏,還把那個西爾維婭放過去,絕對是故意的!
韋斯特雖然帶了人過來,但他沒有挑戰軍部的勇氣,因為麵前這個男人,一定會第一時間殺死自己,而且事後不會受到太重的處罰。
“肖恩,希望你能一直這樣下去!”
頭發花白的男人沒有回答,隻是直勾勾的盯著韋斯特,仿佛在判斷刺哪個位置能一擊斃命。
……
冰天雪地裏,戰馬馱著西爾維婭艱難的行走,不斷有血液滴落。
龍騎將伏在馬背上,抱著馬脖子,她能感覺到老搭檔的生命力一直在流逝,它太累了,衝殺一個白天後,又遭到肖恩的重擊,很可能撐不過今天。
終於,萊昂莊園就在眼前了,戰馬的腳步停了下來,它緩緩倒在雪地裏,西爾維婭也摔倒在積雪裏,連忙爬過去,隻見老搭檔烏黑的眼珠轉動著,看著她,淚珠橫流。
龍騎將撫摸著坐騎的側臉,隻覺得視線模糊了,有什麽從眼睛裏流淌出來。
“謝謝,辛苦了,謝謝。”
她用力抱住戰馬的頭顱,親吻了一下,然後毅然決然離開。
重傷的身體支撐不住,她就在雪地裏爬,爬上萊昂莊園門前的台階,凍僵的手掌已經失去知覺,頭發混著積雪凍成一坨,她想喘口氣,卻不能停下來,一旦停下來,她不知道還有沒有力氣再爬起來。
莊園的正門沒有一個人,厚厚積雪證明這裏已經很久沒人打掃,但是窗戶是有光亮的,也就是說裏麵有人。
“夫人!”
西爾維婭吃力地呼喊道。
她的聲音太低了,被風雪吹散。
不能這樣。
她用身體撞著門,希望裏麵的人能聽見。
“夫人!”
就在這座城市,有人在流血,有人在死去,有人撕咬著他人的血肉,隻因為無限膨脹的欲望。
“夫人!”
她又撞了一下門,門紋絲不動,要是在平時,以她的力氣,弄開這道門輕而易舉,可是現在卻虛弱的隻能無助的哭喊。
“夫人!”
她的學生死了,被那些新貴族殺了,她的國王陛下死了,同樣死在那些新貴族受傷,她的坐騎也死了,就死在一百多米之外。
她要怎麽辦?
西爾維婭頭腦昏沉,意識模糊,她想自己也可能會死,再也見不到丈夫和女兒。
今天,死了太多的人。
她靠著門,身體變得冰冷,能感覺到生命力正在流逝。
吱吖。
一聲輕響。
緊閉的門開了,頭發蒼白的老人站在門口,低頭看見僵硬的西爾維婭,慢慢閉上了眼睛。
“也許你說得對,倫蒂尼姆死的人太多了,是時候停止這出鬧劇了,既然這個國家的貴族認為沒有阿斯蘭更重要,那麽如他們所願。”
衣冠楚楚的年輕黎博利輕聲笑道:“夫人,您言重了,阿斯蘭仍然是維多利亞的王室,隻是不會像以前那樣,我們會界定一條對大家都來說都安全的紅線,您已經看過了,對,就是那份‘自由憲章’。”
“你不是那些貴族的人,也不是德拉克,更不是高盧,黎博利,你和你身後那些人,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夫人,我們在做正確的事,阿斯蘭是菲林,我們是黎博利,而德拉克,現在他們並不重要……”
“我明白了,你們是黎博利,也是獅鷲……”
西爾維婭聽得迷迷糊糊,她很快失去了意識。
……
陌生的天花板,淡淡的消毒水氣味,溫暖的環境,瓦伊凡女士睜著眼睛,她確信自己還活著,而且這裏是病房。
“聽說了,王室和貴族團體簽署了一份協議,名字叫‘自由憲章’,以後我們沒有國王了,政體為貴族共治。”
病房外的呼聲傳進來,西爾維婭表情淡漠,仿佛一切都和她無關。
……
瓦伊凡優秀的體質隻讓她在醫院裏呆了半個月便恢複的七七八八,西爾維婭被停職了,她必須接受調查,在此期間,不得離開倫蒂尼姆。
她並沒有閑著,在得知當天發生的時候後,趕到那棟破敗不堪的公寓,發現公寓管理員已經換人了。
“女士,您要找的人已經在幾天前搬走,聽說他們一家準備去其他移動城市,說實話,這段時間夠亂的,我們要忙一陣子了。”
沒有打聽到那個男人的消息,失望的西爾維婭正要離開,走到公寓門前時,看見一隻扔在垃圾堆旁的手提箱。
她見過一次,就在那個晚上。
箱子裏沒什麽好東西,無非就是兩件衣服,值錢的東西應該都被拿走了。
西爾維婭最後還是決定暫時保管這隻手提箱。
……
“這段時間軍部也很亂,我們失去了一些人的支持,軍部幾乎被新舊貴族撕成兩半。”
龍騎將之一,肖恩將軍的辦公室裏,西爾維婭端著一杯水,靜靜地盯著熱氣騰騰的水麵。
雖然他們曾經是敵人,但現在的身份卻是同僚。
換了一身便裝的肖恩看起來沒有那麽冰冷,隻是在那天之後,頭發白了許多。
“關於你的審查還在進行,短時間內不會有結果,不過不用擔心,有人會保你的,其實很多人都在注視著你。”
許久沒有說話的西爾維婭開口道:“我聽說軍部很快就不存在了。”
肖恩揉著額頭:“確實是這樣的,相關議程已經提交給議會,軍部將會改革成國防部和國防政策委員會,有不少人打算將手伸進來。”
“所以我就是一張很好打的牌?”
瓦伊凡鋒利的言辭令老將軍無言以對,隻好委婉道:“有些時候,不能隻看表麵。”
“謝謝。”
“什麽?”
西爾維婭重複道:“我說謝謝,那天謝謝你。”
肖恩沉默了幾秒:“我隻是在做該做的事。”
“嗯,肖恩將軍,這是我的退役申請,”西爾維婭從身邊的提包裏拿出一份文件袋,“我知道軍部的規矩,退役申請和審查可以同時進行,我希望它能盡快通過。”
肖恩詫異道:“你要走了?”
“我很久沒有見過女兒了,還有我的丈夫,我很想念他們,也許這就是最好的選擇,我計算過,退役後能拿到一筆不菲的退役費和補助金,足夠我們去別的移動城市買一座農莊,過平靜的生活。”
話說到這裏,肖恩知道西爾維婭去意已決,無心再留在倫蒂尼姆。
也許在她得知國王已死的消息時,就做好打算了。
幾天後,西爾維婭再次來到這間辦公室,這次多了幾個人。
“你好,西爾維婭女士,這是你需要的文件,以及相關材料,很快就會結束。”
整個過程中,肖恩一言不發,直到一切結束,瓦伊凡主動開口:“看來他們巴不得我趕緊走。”
“很多人對你相當忌憚,不過現在可以高枕無憂了,因為你這個麻煩即將離開,不過你離開之後,舊貴族會推出新的人選,順便告訴你,休倫被判入獄了,他被指控多項罪狀,估計這輩子出不來。”
“嗬。”
西爾維婭輕笑一聲,淡淡道:“那就這樣吧,退役證和金鎊都已經到手,複員證拿不拿都一樣,我多半不會回來,好了,我走了,肖恩將軍,也許你我再也沒有見麵的機會,祝你好運。”
“其實,我也已經遞交了辭呈。”
肖恩攤開手:“我這半輩子都在戰場上渡過,剩下的時間不想再和那些惡心的貴族打交道,所以很快我也會離開國防部了。”
“你要去哪裏?”
“皇家近衛學院,他們給了我邀請函,我也為了我的退休金,打算在那裏當一名教授,西爾維婭,聽說你有一個女兒,如果她長大後想來倫蒂尼姆,可以給我寫推薦信。”
西爾維婭挑起眉頭:“哈,你別想禍害我的女兒!”
瓦伊凡起身準備離開,身後傳來肖恩低沉的聲音:“你要找的那個人,他在當天夜裏墜入人工河,再也沒有出現過,我已經幫你確認過了。”
西爾維婭的腳步頓了頓,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離開國防部時,踏著上午溫暖的陽光,這座城市正在從混亂中恢複過來。
……
倫蒂尼姆的另一個方向,年幼的阿斯蘭姑娘在幾名騎士的護送下離開,她回頭看了一眼故鄉,眼中沒有留戀,也沒有悲傷,她即將離開這裏,開始新的生活。
“殿下……”
“不要叫我殿下。”
“是,維娜小姐,夫人為您挑選了一些家臣,他們會和您一起離開。”
年幼的阿斯蘭輕聲道:“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
“是的,您一定會回來的。”
……
“爸爸,我們去哪裏?”
“維多利亞的另外一座移動城市,我們要坐車啦。”
胖胖的男人逗弄著小女兒,身邊跟著精神狀況不太好的妻子。
“爸爸,我什麽時候能見到哥哥?”
男人溫柔道:“格雷就在那座城市等我們,我們將會有全新的生活,不用再去住地下室,天氣也會變得溫暖。”
小女兒抱著玩偶,又問道:“那四先生呢?”
“四先生也許離開這座城市了吧,他很忙的。”
“哦。”
不管怎麽說,生活始終要繼續的。
……
“亞利桑那,即便沒有封地,你也是貴族,這一點不會有變化。”
文質彬彬的男人留著漂亮的小胡子,正在安慰從遠方歸來的遊子,隻是這一趟旅程何其艱險,令一個朝氣勃發的年輕人變得暮氣沉沉,也許是身體的傷情,也許是精神的打擊。
“謝謝你,文森特先生,我會振作起來的。”
看得出,眼前這個年輕人需要時家人和安心的環境,文森特轉身離開房間,和門口的喬爾點頭致意後,他走向客廳,在那裏還有一位客人。
“文森特伯爵。”
“修士,久等了,你要見的人就在這裏。”
站在文森特麵前的人正是凱爾希,她順著方向找過去,在莊園的花園裏發現了目標。
留著鉑金色長發的小女孩坐在涼亭裏,小臉蛋凍的發紅,抬起頭正好看見凱爾希。
“你是誰?”
“凱爾希,你可以叫我修士。”
“凱爾希修士,你也是來安慰我的嗎?”
看來小姑娘已經知道了,文森特伯爵沒想瞞著她。
凱爾希搖搖頭,手裏捧著一塊半新的懷表。
“這是爸爸的東西!”
小手緊緊抓住懷表,小女孩不哭也不鬧,也許是淚早已流幹,也許是她將悲傷壓在心底。
凱爾希單腿跪在小女孩麵前,變魔術般,又拿出一朵火紅的花朵,雙手遞上:“你叫什麽呀?”
“伊莎貝拉,伊莎貝拉·威廉。”
……
同一片天空下,回到故鄉的西爾維婭疲憊不堪地拎著行李箱和手提箱走下車時,早已等候在車站旁的連衣裙小女孩飛撲上去,緊緊抱住了她。
“媽媽!媽媽!我好想你啊!”
“媽媽也想你!”
母女二人長相極為相似,仿佛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西爾維婭抬起頭,發現丈夫正微笑著看過來。
他們該回家了。
“媽媽,晚上給我講故事吧!”
“好啊,我們就講……探險家的故事吧。”
“探險家嗎?爸爸買了一本小說,是大作家亞曆山大·奧古斯特先生寫的,寫的也是探險家故事,主角叫托馬斯·考特曼……”
(百年孤獨上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