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章215. 光1
風嘯雪漫。
火光搖曳，高大的背影正對著營火，潔白的雪花片片吹落在他的肩頭。
粗長的手指一點一點收緊，握住劍柄，在男人的身後不遠處，浮現出一道人影，高挺的禮帽落了一層積雪，穿一身黑色呢子大衣。
“攝政王。”
來者摘下禮帽，露出一頭花白的頭發，身後破損的紫色披風飄蕩著。
攝政王依然背對著蘇萊曼，淡然道：“這裏隻有我一個人，沒有赦罪師，也沒有禁衛軍。”
蘇萊曼受寵若驚：“能得到殿下的親自接見是我的榮幸。”
攝政王微微側過頭：“我有一個問題，希望能得到解答。”
“請說。”
“像你們這樣的人是怎麽做到往來自如的？”
蘇萊曼似乎早已預料到攝政王的問題，右手抓著禮帽，虛虛欠身：“殿下，如果您加入我們，很快就會理解是怎麽回事，這不難解釋，相比較生活在地麵的人們，我們不過是呆在水下而已。”
攝政王搖搖頭：“我說的不是這個，蘇萊曼，你不要拿那些淺顯易懂的概念來糊弄我，我們都是河裏的魚，誰也無法逃離。”
“殿下，即便是我們也無法長出翅膀，您問錯人了，至於夢境世界，我們隻是在探查下沉的世界，下沉的世界終有一天會上浮，這就是結論。”
攝政王沒有再說話，他轉過身，平靜的看著蘇萊曼，似乎想找出些什麽。
蘇萊曼微笑道：“如果您沒有問題，那我們之間的交流就到這裏。”
“可以。”
瞬間，蘇萊曼的身影消失，陡然出現在攝政王的身側，然而後者比他的速度還要快一些，伸手一抓營火向空中灑去，火花飛濺，擊退蘇萊曼的試探進攻。
“這是什麽？”
蘇萊曼看著沾在衣服上的一層灰燼，似乎是什麽燃盡後留下的，他感覺自己的速度變慢了一些。
攝政王仍然站在原地沒動，淡然道：“一點小禮物，讓你沒有那麽快。”
蘇萊曼反而不著急了：“殿下離開小倫蒂尼姆後一直守在這裏，我說的沒錯吧？”
“我在等你。”
“不，你不是在等我。”
攝政王眉頭微動：“是麽？”
“你在等他。”
“等誰？”
“等那條會飛的魚。”
“哦？”
攝政王拍拍手，語氣裏多了一些莫名的意味：“蘇萊曼，我猜你在加入深海議會前，雙子女王應該很看重你，她們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已經是深海了，蘇萊曼，你們深海知道很多，卻什麽都不肯去做，如果這片大地是一艘即將沉入海底的破船，你們的所作所為就是在船身多開幾洞，讓它沉的更快一些。”
“殿下，你怎麽知道我們沒有別的辦法？”
“你們有沒有我不在意，至少，你們不能幹擾我的計劃，這是底線。”
蘇萊曼好奇道：“在您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您和以前完全不同，是在那場戰爭中損傷的腦袋麽？”
“蘇萊曼，你在小倫蒂尼姆打了我幾拳，現在我還給你。”
猛然間，形勢逆轉，同樣是蘇萊曼先消失，他所做的是逃跑而並非進攻。
攝政王探出右手，一枚懷表從他的掌心墜落，啪，黃銅表殼打開，在他的身後浮現出白石鍾塔的虛影，一長一短時刻針緩慢逆向轉動。
疾馳中的蘇萊曼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身體，他的動作變得極為緩慢，在迷霧中穿行，仿佛陷入泥沼，哪怕前進幾厘米都要花費巨大的努力。
“蘇萊曼，薩卡茲人遠比你想象中恐怖。”
攝政王一步步向前，他的動作不受任何影響，一點一點追上蘇萊曼，戴著金屬護指的手掌按在蘇萊曼的臉上，臉皮都被按的皺起。
攝政王身後的白石鍾塔消散，深受影響的這片區域恢複正常。
轟！
高大的薩卡茲人將花白頭發的蘇萊曼按在牆上，堅實的水泥牆猛然陷下去一大塊，被死死按著頭的蘇萊曼張口吐出一大口血液，整個人陷入眩暈狀態，動彈不得。
“我說過，你太小看薩卡茲人了。”
暗紅色的光波在他手中凝聚。
“咳咳咳咳！”
蘇萊曼猛烈咳嗽起來，不斷從口鼻中噴出殷紅的血，他的身影一下子變得虛幻分散，仿佛同一時間出現了六個他。
攝政王手中的暗紅光波凝聚成型，對著蘇萊曼砸了下去，水泥牆轟然倒塌，揚起漫天塵土，混著雪水散的到處都是。
“逃跑了？”
攝政王環視一周，沒有找到任何目標，他低下頭，隻見一張破損的畫紙被水浸透了，染料暈開，什麽都看不清。
“咳咳。”
輕微的咳嗽聲從攝政王背後傳來，隨後散的無處不在。
“殿下，”蘇萊曼的聲音十分虛弱，“您覺得現在是最好的時候，我也認為是最好的時候，您將他人視作獵物時，有沒有想過自身也是獵物？”
攝政王神色微動，突然伸手捂住嘴，一絲血液從指縫間流淌出來，滴進積水裏。
到底是什麽時候中招的？
是在對話的時候？
太大意了，原本以為自己小心再小心就不會受傷，沒想到還是被這些深海鑽了空子。
“逃吧，深海，你既然敢承認自己是獵物，那麽獵手已經在接近了。”
攝政王轉身就走，未有片刻停留，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片刻之後，蘇萊曼從風雪中現身，跌跌撞撞的走在路上，攝政王的進攻不僅僅是物理層麵，還有穿透一切防禦的真實傷害，這是所有深海都不願麵對的。
“薩卡茲王者，真是可怕，隻是空手，還沒有拔劍，幸好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在濃重的霧氣裏，蘇萊曼的腳步停住了，他注視著對麵，瞳孔微微收縮。
一道身影悄悄出現，宛如深海中的獵食者，白發，紅瞳，巨劍，冷漠的表情。
“終於，找到你了。”
“斯卡蒂。”
蘇萊曼輕呼一聲，仿佛遇見天敵一般，身影驟然消失，緊接著開山裂石的一劍劈過來，他被洶湧的氣浪掀翻，被迫退出急速狀態，整個人倒飛出去，砸進一處民居，被掩埋在破碎的磚石裏麵。
……
……
“殿下，您受傷了？”
攝政王一言不發，腳步飛快，快到讓身後的追隨者隻能小跑著跟上。
他確實受傷了，這是個意外。
真的是意外麽？
攝政王忽然想起什麽，伸手從口袋裏拿出那枚骰子，第一眼看見的點數是兩點。
“運氣繼續下跌還是小幅震蕩？”
他不知道，對於神秘學知之甚少，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的計劃上。
“殿下，”一名屬下匯報道，“情況有些不對，在霧氣中似乎有些預料之外的怪物。”
“繼續投入力量。”
有人飛快搬來一張椅子給薩卡茲人坐下，拎著醫療箱的醫務人員跑過來，卻被他製止了。
“不需要。”
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接受治療。
攝政王手心裏死死的攥著那枚骰子，他已經感覺到對方的蠢蠢欲動。
“殿下，目前所有的數據都是正常的，但是……”
“我知道了，繼續監測。”
……
……
“有點不太正常。”
W引爆一枚爆炸物，坍塌倉庫瞬間將兩個怪物掩埋，她來不及去查看就被伊芙利特攔住了。
“怎麽了？”
伊芙利特盯著變成廢墟的倉庫，右手的拇指不斷按著頂針，絲絲血液從手指間流淌出來。
W問道：“這麽自殘合適麽？”
伊芙利特頭也不回道：“我能為了掙脫精神控製擰斷自己三根手指，你能做到麽？”
她快步走向倉庫，來回看了幾圈，轉身又看向同伴們：“我們一路上遭遇的所有抵抗都是不斷增強的，直到現在才是這些怪物，你們的自我感覺怎麽樣？”
“我已經感到很吃力了，現在距離零點還有二十分鍾，如果再持續戰鬥，我就沒有弩箭了。”
“梅姐姐，你呢？”
“啊，我麽？”
梅一直弄不清狀況，她跟著前進，射擊，現在被問起，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我有點累，如果前麵就是終點就好了，出任務總有結束的時候吧。”
伊芙利特看向伊內絲，後者回答道：“敵人是在不斷增強了，除了你解決掉的那個夢境裏的怪物之外，我們碰見最可怕的敵人就是剛剛的生物兵器，實際上它們的戰鬥力也不是特別強。”
W又問道：“小姑娘，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伊芙利特站在原地想了想，語氣裏帶著些許遲疑：“我們似乎在按照某些劇本的劇情發展，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所有人都感覺到疲憊的時候，前麵會有一處安全點提供休整，然後才是更加猛烈的戰鬥。”
“這樣不好麽？”
“不好。”
說出這兩個字的人是W，她拿出一隻驚喜盒子遞給伊芙利特：“是時候給那個暗中布置一切的人一點顏色了。”
伊芙利特收起驚喜盒子，解釋道：“如果按照某些劇情發展，再往下走，我們就很難掙脫了，等到惡趣味劇情發生時，沒有人能逃脫。”
“你一定要告訴我到底為什麽，真的很有趣，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伊芙利特收回自己的視線，輕輕說道：“因為我是一個不受所謂劇情控製的人。”
……
……
“這裏發生過激烈的戰鬥，辦公區的外牆都倒了，誰會在這種地方戰鬥？”
在坍塌的建築前，周金儒半蹲在地上，觀察周圍的異常痕跡。
他的身前就有一灘血跡，不知道是誰留下的，光是隔著幾米遠就能聞見淡淡的鏽蝕氣味。
“這是一個深海，極有可能是那個蘇萊曼。”
明月心發出一聲嗚咽：“嗚嗚，博士，這裏的源石顆粒濃度好高啊，都是霧氣裏帶來的。”
“這樣的環境適合那些深海戰鬥，迷霧即是深海，他們就像魚兒得到了水，這裏還有爆炸的痕跡，看來我聽見的那些動靜都是這邊發出的。”
周金儒站直了身體，按照直覺繼續前進。
“我們之前說到哪裏了，那些收容物如果不能按照規律收容，就會出現異常現象？”
“是的，博士已經見過一些了，萊茵生命的破冰者對護盾值能造成巨額傷害，還有用於解放力量的腰帶，再者就是規則書和骰子，我還不清楚他們會有什麽樣的異常。”
周金儒邊走邊說道：“骰子我知道一些，持有骰子的人會忍不住去賭，變得傲慢，最後輸的一敗塗地，規則書……我聽瑪佩爾小姐說過，她們在一起跑團遊戲時，所扮演的角色很少有走到結尾的，大多數都是一開始順風順水，然後劇情突然急轉直下，最後慘死。”
“博士不擔心麽，規則書就在你身上啊。”
周金儒歎了口氣：“我就算擔心也不能放下，它要是給我鬧什麽幺蛾子，我第一個讓人形虛影撕碎它，萬萬不能交給別人。”
明月心：“……”
周金儒仿佛是在解釋，他說道：“麵對這種情況，最簡單的辦法不是什麽違反規則，而是把書撕了，你讓我上桌賭，我給你把桌子都掀了。”
“這是威脅？”
“這是有事好商量。”
突然間，周金儒看見右手邊的天空亮了起來，衝天的火光驅散不少迷霧，就連半邊天都被燒的火紅。
有人放了一把火！
……
……
火舌不斷舔食著斷垣殘壁，照在白發德拉克的臉上，顯得格外猙獰。
堆放著大量雜物的庫房陷入大火，濃濃的黑煙融入夜色，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讓全城知曉。
“殿下。”
白發德拉克舉起右手：“前麵就是博格集團的倉庫，讓蒸汽機甲進攻。”
十幾台足足有四米高的大型蒸汽機甲舉起了重火力模塊，在這樣的天氣下，無人機不可能升空，蒸汽機甲的天敵也就沒有了，它們的進攻幾乎是無法抵抗的。
“開火！”
轟轟轟轟！
一排冒著白煙的飛彈衝向倉庫群，一連串的爆炸瞬間炸塌了一片建築。
“改變陣型，小心薩卡茲術師部隊！”
隨著一聲令下，深池的部隊迅速調整方向，在廢墟中，一道又一道人影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