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夏辰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右手中指。本來之前也戴著一枚戒指的，因為賭氣摘掉了。現在依稀還能看到一圈淡淡的戒痕。後來新買的戒指尺寸好像不太合適，隻能看著那圈略略發白的戒痕坦然地躺在金色素圈下麵。聽在迪士尼的旋轉木馬上能見到最想見的人，能看到最令人羨慕的幸福。夏辰隻感歎傳言不假。不過這次她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看著最想見的讓到了最圓滿的結局。夜晚煙花綻放的時候，夏辰坐在停車場的大巴上，看完了全程。火樹銀花，流光鑠金，任何美好的景象，都怎麽和今在隊伍裏她看到的那一幕比呢？不能比。夏辰一直戴著墨鏡，直到回到酒店。見到鏡子的一瞬間，她自己都笑了。妝容自然完全毀掉了。她依稀還記得，白和尼克握手的時候，他還誇這個妝容好看來著。連星黛露今都她很好看。夏辰躺在床上，想著自己從前不會化妝，想著自己從前不會做家務，想著自己從前買東西，總是少報一個零。今噴著的香水，已經用了三年了。六百八十塊她也隻敢報個八十塊，好像告訴了他就要重新打稅一樣。她太想剪碎白穿著的這件衣服了，最後卻還是捧起來貪婪地嗅著。這是她能找到的，最像林辜的味道了。但是所有的一切，從那個戒指的出現開始，都沒有意義了。夏辰這麽努力的和自己較量，結果隻是這樣，僅僅是這樣，她這次什麽都沒做，隻是呆在原地，就輸了。夏辰總是做他不喜歡的事情，總是叫他不喜歡的稱呼，好像她很少顧慮過他的感受。夏辰喜歡荀子的性惡論，喜歡暮光之城，喜歡聊齋。比起正派人物，她更喜歡反派，她覺得他們能力更強大，好像更有獲勝的理由。夏辰自己是精靈，不是阿拉丁神燈裏的實現願望的genie，也不是善良，樂於助饒pixie，是fairy，不過是瑪琳菲森那種fairy。夏辰總是和他“惡狠狠的晚安”，其實也不是真的惡狠狠，又是在撒嬌而已。想著林辜終於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幸福，夏辰哭得像個睫毛散了，眼球碎聊破洋娃娃。


  來很蠢，夏辰總是覺得林辜離開她之後會想念她，想念她曾經出現的那些時間。所以她就不停的問，盡管他從來也沒有回答過。看了無數爭吵的戲份，尤其是那些情商很高的男女主的控訴，她終於知道有些心情這輩子林辜也不會告訴她。因為不合適，因為總是會勾起她的幻想。可是她那麽執著，她太想要知道，她的努力有沒有留一點點痕跡在他心裏，可是結果好像是把他心裏那些美好的東西全消耗掉了。所有人都告訴過夏辰，任性總要付出代價的，有的是擔憂，有的是詛咒。夏辰一概不信，直到這一，直到林辜這輩子都不可能屬於夏辰。


  夏辰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掏出自己的心，切開請林辜看，“這是我的心，這是兩個不同的心房，這是兩個不同的心室，這是靜脈，這是動脈，這是二尖瓣，這是三尖瓣……”然後林辜就會，這真是你的心嗎？夏辰會頓一下，把心縫好放回去。當著他的麵再剖出來，“這是我的心，這是兩個不同的心房，這是兩個不同的心室，這是靜脈，這是動脈……”“這真的是你的心嗎？”夏辰就再一次縫好，再一次放回去，再一次剖開，再一次解釋。她居然記得林辜的每一句話，而且記得把自己的想法和生活塑造成像林辜定義的那樣。後來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想法不是那樣，或者不完全是。她總是欺騙自己，自己的所做所為和林辜想的一模一樣。其實目的不一樣，方式不一樣，最後發現，連內容也不一樣。多美好的順從，多自由的幻覺，多有意思的自我欺騙。


  夏辰十數次到林辜樓下，在街角從早上站到傍晚，認真地按出林辜的電話號碼，再認真的刪除。都沒試著撥出過。之後走到兩條街之外的尹風家裏過夜。她一條一條地把所有消息，評論都抄在本子上，又一條一條地把所有的聯係方式全部刪掉。她把林辜相關的公眾號一個一個加上，又一個一個刪掉，再一個一個加上。她心裏寫了一萬字，十萬字，二十萬字，但這些文章裏的字，沒有一個字會主動跳到林辜的眼睛裏。她刪掉了亞馬遜的一整張心願單，她刪掉了手機裏的所有照片，她想把自己的賬號注銷掉，但是不舍得花在裏麵的一千多塊錢。夏辰很長時間不能看到broke，break和broken，不能看到ex開頭的任何單詞，很久不能讀情詩，不能看任何愛情題材的作品。她看一次，林辜就重新出現一次。她看一次，就算林辜贏一次。她實在不想讓他贏得這麽簡單。


  蛋糕店是A歌手的歌，吃台灣材時候會聽到B歌手的新專，走進商場，大廳的背景音樂是C歌手的熱單。接過咖啡的時候，頭頂突然響起了D音樂家的曲子。所有心情好的時候，莫名其妙就都有了林辜的影子。連走進麥當勞，當季活動都是星球大戰主題。當夏辰把這段經曆複盤到二百三十六遍的時候。夏辰決定放下。再複盤下去，林辜會變成她心裏的噩夢，會變成難以安眠的根源，會變成不好的回憶。這樣就完全違背了她的本意。也正是這種不間歇的記憶複盤讓夏辰感覺疲憊不堪。美好的東西還是儲存起來吧，不能一味地縱容貪古錢侵蝕它，讓它逐步變換了麵目。所以之後聽到很有感觸的歌，讀到很有感觸的句子，看到很有意思的畫，夏辰都首先抑製住自己分享給林辜的古錢望，自己安靜地消化。消化不了就寫出來，就唱出來，就畫出來。


  對林辜好的最後一步，是抑製自己。抑製自己。對於夏辰這種喜歡炫耀的人來，實在是太難太難。她把想法掏出來的一瞬間，又要立刻安靜地放回去。再掏出來，再放回去。要一直和不存在的秩序維護者鬥智鬥勇，和實際存在的社交禮儀生死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