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攝影師
這個季節的水鄉格外美,尤其是乘老舊的綠皮火車,看窗外稻田還是新芽,清新的葉折射了光,偶爾閃現,像白日裏的星星,每一幀都有獨特的浪漫。
“我回來啦!”
她將手伸出窗外,摸著風的脈絡,笑起來。然後拿起相機不斷按動,想把所有的美麗都保存。
“姐姐,你拍了一下午了,不累嗎?”
因為她太過癡迷,連身邊的女孩都看不下去,忽閃忽閃著大眼睛,可愛的歪頭看這奇怪的姐姐。
“當然不會。”
怎麽會累?她眷戀的看著窗外,笑起來,對發問的女孩,又拍了一張。
“豆丁,我離開這裏的時候,你還是個寶寶吧,離開太久的人,看什麽都新鮮,當然不會累。”
孩子是不會明白一別十年的心情,出走太久的女人終於回來,看什麽都會覺得珍貴。
做明星的日子,其實很枯燥。
時間久了,總覺得自己是個戴著鐐銬跳舞的人,任由這個世界觀賞,終身監禁,毫無自由。
“博文,這是本周的行程,有個雜誌拍攝,一個綜藝通告,三個采訪。”
“我知道了。”
他象征性翻了翻,早已習慣。
十幾年,他的青春都已過去,三十歲的高齡,卻還有人自己是個偶像,迷妹隻增不減。
很多人,朱博文是個怪物,總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卻什麽都爭到了。
“我們明早上5點就要拍攝,而且地方遠,要3點出發,今的工作結束後你早點回去休息。”
“3點?”
現在已經晚上11點了,什麽雜誌拍攝要起那麽早?比趕飛機還早?”
從業好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
“因為攝影師要趁著山上的霧沒散,正好還有朝陽可以拍。”
還真是特別的要求,朱博文倒是好奇了,再次認真看了行程。一個雜誌硬照而已,通常都是棚拍,又不是拍寫真。
“攝影師誰啊?”
國內頂級攝影師他早就合作了個遍,不記得誰有那麽刁鑽的要求。
“聽從國外回來,在藝術攝影圈很有名。叫什麽來著?好像還是個華人,叫什麽來著?”
藝術圈和演藝圈隔蠻遠,經紀人一時想不起來。
“哎呀,你就堅持下,時尚雜誌三十五周年刊,咱們有一個封麵,三個跨頁,大手筆,操刀拍攝的,絕對都是大牌攝影師,不會委屈你。”
既然合約都簽了,多無益,朱博文也不再追問。或許是太累,微微有些出神,他一直在看車窗外的夜雨,映著霓虹,扭曲掉世界的樣子。
“她也很喜歡拍照。”
“什麽?”
這句話的很聲,唯有他自己聽清,可怎麽又在這時想起?記憶突然出了錯,腦中閃回出些許畫麵。
“沒事,我隻是困了。”
朱博文不再去想,隻閉上了眼睛。
拍攝地點選在郊外山上,晨霧很濃,一米之外不可見,隻能步行上山。野草掛著露水,路狹難行,走到山頂眾人早已狼狽不堪。拍攝團隊的工作人員來得更早些,機器設備也都準備完畢,山間鮮有這樣的人聲鼎罰明明可以放煙來做出霧的效果,朝陽也可以後期處理,為什麽非要到這裏來?
“我需要和攝影師溝通下拍攝細節。”
昨拍攝計劃隻寫了服裝要求,其餘任何都沒提,花了幾十分鍾帶妝爬山,卻連攝影師麵都沒見到,朱博文耐心快被耗盡,臉也沉了下來。
“博文,你先去換下弄髒的鞋子和褲子,我去找攝影師。”
經紀人走進霧裏就消失了,留下他和助理,借著臨時搭出來的更衣間,做最後的妝發準備。
“給我換個鏡頭,謝謝。”
“能幫我把燈光抬遠一點嗎?太刺眼了,破壞效果。”
現場指揮的人不斷提要求,卻並不嚴厲。時不時發出陣笑聲,語氣很輕,讓人聽著很愉悅。
記憶又錯亂了……或許還沒睡醒,總覺得夢裏的人還在騙他,才會產生幻覺。
“大家心點,這片草叢別踩壞了。”
幻覺還沒消失,越發真實。
“朱老師,您的鞋。”
“博文,你怎麽光著腳啊。”
經紀人帶來的人,從霧中走出來。
他們終於見麵,四目交接中,呼吸與心跳,早也失去控製。
他的回憶被打開,眼前人與十年前別無二致。
朱博文一時無法接受,虛幻的夢中人出現在眼前,伸手就可以抓住,有血有肉,真實的可怕。
李孟遙……他隻張著嘴,卻喊不出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光著腳也不錯,就是要辛苦下,地上很涼。”
李孟遙和自己不一樣,她從容淡定,蹲在朱博文身前,看著他的腳。
忽然拿起相機,拍了一張。
“ok,我調試好了,那……開始吧?”
然後瀟灑起身離開,走入霧中,快要消失的時候回過頭,對朱博文笑著。
這是李孟遙,他的一切自己都記得。
但李孟遙似乎都不記得,如同下一世輪回而來,是一個新的李孟遙。
沒有關於朱博文的任何記憶。
“好啦,大家各就各位。”
準備完畢,李孟遙想起什麽,轉身本想往回走,立馬撞上一堵肉牆,抬眼一看,朱博文早來到身後,眼神冰冷的像尊雕像。
“去問問到底該怎麽拍,我需要什麽情緒。”
兩個人近在咫尺卻要讓助理傳話,看樣子是真生氣了。現場氣氛變得尷尬,而且還沒人敢勸。
“恩,好的,博文哥……那個……這位老師怎麽稱呼?”
“叫我李孟遙就好。”
好在李孟遙沒太在意,還是滿臉笑容。
“李老師,咱們今要怎麽拍啊。”
“保持現在的情緒就很好,你可以隨意發揮。”
李孟遙從來隨心所欲,哪裏在意過別人?
“什麽叫隨意發揮,問她。”
朱博文不準備認輸,繼續讓助理傳話。
“李老師……”
朱博文咬牙切齒的模樣,助理還是第一次見,再這麽下去怕會當場被嚇哭。
“我的意思是那麽多年沒見,你現在什麽心情就怎麽表達,我要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