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此為防盜章 那天, 在電梯里的一幕,直到這一刻,每一幀的畫面,都能在她腦海中回蕩。
他先摘下帽子的時候。
那雙修長又好看的極點的手指, 扣在耳邊,直接扯下口罩。
還有最後, 那張臉毫無遮擋,全部露在她眼中的時候。
說句不要臉的話, 顏晗知道自己長得好看,所以眼光格外高。畢竟每天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的模樣,怎麼可能還會對男人的模樣降低標準。
雖然現在什麼流量小鮮肉格外紅,時常看到網上說誰誰誰是神顏。可是顏晗只想說,那些都算什麼神顏。
他是真的不同,從第一次在電梯里見到戴著口罩他的時候, 光是那一雙如深淵般沉著冷淡的眸子,便足夠讓她驚艷。
在她以為他就是被燒傷的那個學生時, 是真替他惋惜。
他這樣的人,就應該耀眼,就應該奪目,就應該一出現立刻能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直到他在自己面前扯下口罩。
她看見他的臉那一瞬,心底似乎就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說, 原來他長這樣, 嗯, 他就應該長這樣的啊。
這樣一張, 只要露出來,就必定讓人側目、心顫、驚艷的面孔。
呼啦啦地水聲,顏晗低頭看著正在清洗的蝦,突然嗷地叫了一聲。
丟人,太他媽丟人了。
她居然以為他是因為被燒傷毀容了,才會戴著口罩。而且她還不止自己誤會,她還告訴了那麼多人。
讓她想想啊,文夢清和何揚名兩個大二班助是最開始知道的。
然後通過他們兩個人,全班應該都知道了。
之後還有陳晨和管理論壇的女生,對,她是不是還跟管理論壇的女生說了,她之所以想刪掉那個帖子,是怕別人找到他之後,會對他心理造成壓力,引發他的自卑。
呵呵,要是發帖的女生真的找到他,自卑的估計還不知道是誰呢。
一想到這裡,顏晗連做菜的心情都沒有,她直接滾進客廳的沙發里,在上面翻了好幾圈,一張臉恨不得埋進靠枕裡面。
等過了許久,她終於在沙發上滾夠了,又翻身起來。
今天就是陳晨要來,前幾天陳晨回學校,兩人隨便吃了一頓火鍋。她就一直惦記著讓顏晗給她做一頓飯。
她一一給基圍蝦開背,將每隻蝦的蝦線挑出來。
隨後加入薑汁和料酒、鹽,開始腌制。
另外一邊,她把一大清早就放在鹽水裡的花蛤撈了出來。花蛤處理起來挺麻煩,要先放在淡鹽水裡吐掉泥沙,然後再用蔥姜水在鍋里焯一下,讓花蛤張開口。
顏晗做菜的時候,喜歡把調料都事先準備好。
紅椒絲、蔥白、花椒、生抽、砂糖、蒜蓉、白鬍椒粉、澱粉、料酒,還有最重要的豆豉醬。這種豆豉醬是顏晗從一個老手藝人那裡買的,味道跟市面上賣的還真不一樣。
每次,顏晗做飯不僅開著油煙機,也會把客廳的窗戶開著。
這會兒鍋里放著油,油到七分熱的時候,豆豉和蒜蓉放進去,那種撲鼻的香味一下爆炒了出來。
那股煙火香味,一下子充斥著整個廚房。
特別是顏晗家的廚房還是開放式的,簡直擋不住地往外冒香,隨著她將花蛤倒進鍋中,不停地開始翻炒,心底的那股煩悶似乎隨著手上不斷重複的動作,漸漸消散。
此時,裴以恆正坐在窗邊,因為今早的一場雨,天氣並不悶熱。
所以他沒開空調,而是將玻璃窗打開。
他坐在棋盤前,黑白棋依次落下。
如今網路發展迅速,連圍棋界都進入了網路時代,國內最大的圍棋網站『棋弈網』,上面不僅有業餘玩家,幾乎所有的職業選手都在這個網站註冊了ID,甚至連韓國選手都有知名ID。
『Heng』,這是屬於裴以恆在棋奕網的專屬ID。
但裴以恆還是喜歡打棋譜,將這幾個月出現的棋局,一子一子地棋盤上重新呈現出來。
在他聚精會神盯著棋盤的時候,突然,一陣濃郁的香味襲來。
他夾著棋子的手指微頓,下意識地抬頭。
等過了許久,他終於明白。
隔壁有人,在做菜。
裴以恆繼續低頭,可是沒想到這股香味,竟是有種綿延不絕地態勢,因為隔壁一直沒有停下來。
半個小時之後,一向專心棋譜的男人。
竟是被這連綿的香味,弄得有點兒心不在焉。
真香……
*
陳晨到顏晗家裡的時候,白色餐桌上已經擺了好幾盤菜。
香酥蝦、香辣豆豉花蛤、姜爆牛肉,還有一鍋正在爐子上燉著的鯽魚豆腐湯。陳晨望著這一桌鮮香紅艷的美食,直接伸手就拎起一個香酥蝦。
她邊吃邊問:「你心情不好?」
顏晗回頭看了她,「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做各種爆炒的菜。」陳晨笑著說。
顏晗微微歪頭想了一下,是這樣嗎?好像是這樣。
陳晨遺憾地說:「幸虧艾雅雅不在這裡,要不然我真想看看你爆炒人肉。」
不過說笑歸說笑,陳晨還是說道:「其實你也別怪她,怪我吧,本來她找的我,我也答應了,結果前幾天我媽腸胃炎住院,我也沒辦法幫她。」
顏晗當然是知道的,要不然她不可能這麼輕易地答應艾雅雅。
「對了,咱們班明天開班會,你別忘記了。」陳晨通知她。
顏晗捂了下自己的額頭,無奈地說:「我現在聽到開會這兩個字就煩。」
特別是想到,她就是在新生班會上才把裴以恆認錯成那個燒傷的同學,她對於班會這兩個字反應就更大了。
只是即便是這樣,自己班級的班會,肯定不可能缺席。
好在班主任挺替學生考慮,特地選了下午三點半。這次開會是關於大三學生選擇方向的事情,她們是新聞專業,不過到大三的時候,會在這個專業里再細分幾個方向。
因為上個學期結束的時候,大家已經做過初步意向調查,因此這次開會只是上交表格。
都是大三學生了,也不用班主任再強調什麼掛科的危險,一個小時結束班會。
此時外面已是夕陽西沉,整個校園被沐浴在一片金色光線之中,她們從教學樓出來,沒一會就到了大食堂旁邊的大廣場。
遠遠的,就看見好多黃色帳篷,一個連著一個,甚是壯觀。
而且每個帳篷還都有屬於自己的裝飾,像學生會這種組織就比較簡單,帳篷里站著一堆穿著黑色正裝的男生女生,說起來頭銜估計都挺嚇人,不是部長就是副部長。
至於社團納新就會推陳出新點,帳篷前面立著各種大幅海報,五彩繽紛,甚是好看。
陳晨是來找她老鄉的,她爸請人家帶了點兒東西過來。這位老鄉是學生會副主席,今天招新,他也在這裡。
校學生會確實是不一樣,不僅占的地方顯眼,而且特別大。
就連來拿報名表的學生,都比其他帳篷多。
不過讓顏晗詫異的是,學生會帳篷旁邊,居然是圍棋社的帳篷。此時圍棋社前面的人,還真不少,當然這也跟帳篷門口站著的男人有關。
男人長著一雙多情的桃花眼,明明看起來是風流的長相,偏偏眼中全是不耐煩。
顏晗瞧見笑了,覺得社長沈星海挺厲害的,居然能讓這人站在這裡招新。
這不,臉還是有用的,人挺多。
陳晨也發現了圍棋社,問道:「對了,你現在還是圍棋社的嗎?」
「咱們去報圍棋社吧,我覺得那個副社長好帥啊。」一旁的兩個女生竊竊私語。
其中一個女生說:「我這次聽我們班助說,圍棋社還挺難進的,去年這個副社長還拿了一個什麼全國性大賽。然後有個女生為了這個副社長,據說硬是給圍棋社捐了二十副圍棋,最後才能進社呢。但是人家副社長都不搭理她呢。」
「這麼不要臉啊。」另外的短髮女生驚呼。
是啊,這麼不要臉哦。
兩人笑嘻嘻地開始議論起來。
「你說這個女生得長成什麼醜樣,才能靠這樣走後門進圍棋社啊?」
「我覺得更可憐的是副社長吧,天天被癩蛤蟆盯著。」
兩人同時做了一個倒吸一口氣的模樣,彷彿眼前真的出現了一隻癩蛤蟆盯著一個白天鵝不放過的模樣。之後,一陣爆笑,兩人越說越開心。
一旁的陳晨聽到這個話,目瞪口呆,許久才轉動脖子,望著旁邊的人。
倒是顏晗徹底笑了,隨後她伸手扯散自己紮起來的長發,伸手往後撩撥,登時長發變得有點兒凌亂還帶著幾分強勢的味道。
接著她低頭在包里找了一下,摸出一支口紅。顏晗口紅太多,幾乎每個包里都會有。
正紅色,正好適合。
少女對著手機屏幕,在唇瓣上抹上口紅,太過純正的紅色,有種特別的強勢美艷的感覺。特別是她皮膚白,冰肌玉骨配上這樣濃艷的紅。
待她又撩了下長發,直接朝還在嘀嘀咕咕的兩個女生走過去。
顏晗看著她們,臉上笑意淡淡:「同學,你們兩是想要加入圍棋社嗎?」
她們看見顏晗的時候,同時有點兒愣。
好在兩個女生相互對視了一眼,迅速反應過來,顏晗應該是學姐,於是短髮女生有點兒討好地開口:「學姐,您也是圍棋社的嗎?」
顏晗臉上笑意更甚,連聲音都越發和悅好聽,她說:「對呀。」
此時站在旁邊樹下的男人,望著顏晗臉上的笑意。
她這笑容,讓他腦海中回想起那天班會的情形。
這小狐狸,要搞事了。
「我呀,」顏晗刻意一頓,語氣帶笑:「就是你們說的那個不要臉的學姐啊。」
……
流動的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凝滯,周圍的嘈雜跟這裡彷彿形成了一個結界。
顏晗望著她們,紅唇微揚,伸手撩了下長發,說實話她個子很高挑,這會兒站在對方兩人面前已經造成足夠的碾壓。
但是她微微前傾,看著兩人,「你說我現在是打你們一頓呢。」
她臉上笑意盡數化成冷漠。
「還是打你們一人一頓呢?」
隨後他手機微信響了兩下。
他沒看,而是繼續下棋,直到手機不停在響,他終於拿起來。
最先是程津南在群里轉發了一條微博。
高堯:【這什麼?】
程津南:【我女神,做菜一流,特別是這期視頻把我帶回了剛喜歡她的時候。】
高堯:【丫變心的也太快了吧,你不喜歡你的小仙女了?】
高堯特地打了幾個壞笑的表情。
程津南:【你他媽就是故意的吧,那是未來太子妃,我就算再喜歡,也不可能跟阿恆搶的。對吧,阿恆。】
高堯:【算你還有點兒自知之明,因為就算你跟阿恆搶,人家小仙女也不喜歡你的。】
裴以恆在看到這條的時候,已經關掉微信。
直到許久之後,隔壁再次傳來濃郁香味,這次似乎是在炸什麼東西,帶著一股椒鹽的鮮香味道。
裴以恆沉默地站了起來,準備去廚房燒熱水,給自己沖一杯咖啡。
這幾天,他難得不能專註在圍棋上。
可是找了許久,他都沒成功打開燃氣。
此時他鼻尖還在纏繞著那股香脆的味道,經久不散,即便是他,此刻腦海中都忍不住在想,隔壁,究竟在做什麼呢。
他站在原地愣了許久,突然,轉身走出廚房,直接拉開自家房門,走到了對門。
對面的人天天都在吃飯,她應該知道怎麼用燃氣吧。
嗯,就算問一下,也不算很打擾吧。
於是,他伸手按下門鈴。
直到門口打開,露出一張瑩白精緻的小臉,她頭髮都扎在腦後,那雙本來就大的眼睛,此時瞪地圓圓的,看起來她似乎比自己還要愣。
好一會,她端起自己手裡的盤子,揚起小臉,問道:「同學,要吃嗎?」
此刻,盤子上金黃脆響的豬蹄散發著陣陣椒鹽香味,離地這樣近,那股子香味徹底鑽進了他的心裡。
面前淡漠的少年,終於輕啟薄唇。
「好呀。」
*
顏晗站在廚房裡,開著大火里的鍋里,正冒著咕嚕咕嚕的聲音。她出神地望著面前的鍋,直到鍋蓋噗噗要掀起來,她這才回過神。
待她將火關小,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少年,顯然比她淡然冷靜地多。
就在剛才,當她打開門,看見裴以恆的臉那一瞬間,她的腦子裡像是有一根弦崩斷,一張嘴居然是問他要不要吃豬蹄。
而讓她更崩潰的是,這個一向淡漠的男人,居然答應了。
此時,他坐在外面沙發上,神態自然輕鬆,看起來反而是她這個主人比較緊張。
顏晗深吸了一口氣,有什麼可緊張的,不就是認錯人了。
況且,她還是好心。
於是抱著這個念頭,顏晗居然昂首挺胸地把剩下三個菜做完,蒸飯的鍋里也傳來了米飯的清香。
顏晗將菜端上桌的時候,招呼道:「家常便飯,你不要嫌棄。」
她說話的時候,稍微拖了一下尾音,聽起來有點兒撒嬌似得。她自己沒那個感覺,正在沙發上站起來的裴以恆,動作一頓。
此刻他回頭看她,就見顏晗已經重新進了廚房。
她今天因為在家,穿得格外簡單,寬大的白T恤和短褲。只是白T恤太過寬鬆,穿在她身上空落落的,顯得她特別清瘦。
特別是那張小臉,明明別人把頭髮紮起來,顯得臉大,可是她反而越發有巴掌臉的感覺。
裴以恆站在白色飯桌旁,顏晗把筷子拿了出來,擺在餐桌的兩邊。
她低頭擺餐具的時候,微垂著頭,鬢邊鬆軟的頭髮跟著垂下。
等都收拾好了,眼看著兩人要落座,顏晗心一橫,從冰箱里拿出兩瓶啤酒。這還是上個學期期末的時候,宿舍里的人在她這裡吃火鍋留下來的。
她平時不愛喝酒,不過這種時候,她覺得酒還是很有必要的。
畢竟她打算跟裴以恆,一笑泯恩仇呢。
兩人坐下之後,顏晗抬頭望著對面的男人,大眼睛眨了下,終於醞釀好語言:「那個,我先跟你解釋一下。」
對面的男人稍微挑眉,但是並未開口,好整以暇的模樣。
一副,你說吧。
雖然顏晗還是覺得挺丟人,但決定把事情說清楚,畢竟要是一直不清不楚的,大家都挺尷尬。於是她清了清喉嚨,開始解釋。
待把這個烏龍說清楚之後,顏晗低聲無奈道:「我前兩天去重新問了行政老師,她才告訴我,那個被燒傷的學生,根本不在我們班裡。是她弄錯了。」
她一直沒找裴以恆說清楚,就是覺得自己這次幹了一件挺笨的事情。
有點兒沒臉兒。
聽完這話,他抬起頭,「是這樣?」
從進門到現在,這還是他第一次開口,乍一開口,聲音依舊那樣清潤好聽。
說實話,顏晗都覺得真有點兒真不公平,你說這世上怎麼就有人獨佔所有好處呢。長了這麼一張漫畫臉,顏晗真沒誇張,他的臉好看到讓你覺得就乍然看見少女漫里的男主走了出來。
還有他的手,想到這裡時,她的視線無意落在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掌。他的手是真的漂亮,手指修長削瘦,微蜷的時候,手背骨節根根分明,膚色太過白皙透出一點兒血管的顏色。
顏晗覺得她好歹還有一點兒缺點呢,因為做飯手掌並不像普通女孩那樣柔軟纖細,有點兒粗,也有點兒大。
面前這人,似乎佔據了老天爺所有的偏愛。
顏晗突然想起,她中二時期看的漫畫,裡面有這麼一句話,她覺得用在他身上還真的挺合適。
天選之子。
就在顏晗胡思亂想的時候,對面男人開口打斷她放飛的思緒,「就這些嗎?」
「對啊,就是這樣。」少女點頭,眨巴眼睛望著他。
裴以恆微垂了下眼瞼,待重新抬起后,直勾勾地望著她,「那現在可以吃飯了嗎?」
啊……顏晗愣住,隨後意識到自己吧啦吧啦了大半天,人家等得不耐煩了。於是她特別不好意思點頭:「當然可以,你吃,你吃。」
顏晗伸手拿起啤酒,說道:「要不要喝一杯,然後這件事就算我們說開了,以後大家都沒誤會。」
裴以恆看著她興緻勃勃的樣子,默不作聲。
直到顏晗笑著說:「現在誤會解開,我覺得世界都變美好了。」
少女的聲音清潤,一口就帶著三分甜,聽起來還真得挺像個活潑又天真的少女。
直到裴以恆淡淡說:「我覺得你還是那天說話的樣子,比較像你。」
顏晗怔住,見他沒繼續說下去,於是不恥下問地開口說:「哪天啊?我說什麼了?」
「你說我現在是打你們一頓呢,還是打你們一人一頓呢?」裴以恆說完,唇角彎了彎,露出一個不算笑容的淺笑,而且看起來心情挺好。
顏晗本來已經食指勾起了啤酒罐的拉環,砰地一聲,拉環被她硬生生掰斷。
她目瞪口呆地望著裴以恆,所以那天她教訓那兩個女生的話,都被他聽見了。那時候他已經在旁邊了嗎?
她直直地盯著眼前這張臉,終於,心態崩了。
她他媽上輩子一定是欠他的,這輩子來還債了。
*
一頓吃完,顏晗味同嚼蠟,可是對面的人似乎胃口極好。這人,哪怕顏晗看見他心態持續崩潰,都不得不承認,跟他在一起吃飯,是一種享受。
優雅、慢條斯理。
她起身把碗筷端進廚房的時候,裴以恆跟著進來。他望著背對著自己,已經熟練帶上圍裙收拾碗筷的少女,聲音低沉:「需要幫忙嗎?」
「不用,你先出去吧。我能搞定。」
可是裴以恆始終沒走,只是站在門口望著她。顏晗這裡有洗碗機,所以把碗筷放進去之後,也不用自己動手洗。
此時她突然想起來,問道:「對了,你剛才敲門,是知道我住在這裡嗎?」
身後沒有聲音,她扭頭看向門口。
「我打不開家裡的燃氣。」
男人站在門口,神色淡然,彷彿他只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你過來。」顏晗望著他,在確定他並不是在開玩笑之後,說了一句。
裴以恆沒動,顏晗乾脆走到門口,直接伸出兩根手指捏著他的衣擺,「你過來嘛。」
她從頭到尾做了一遍,回頭望著他。
裴以恆眼神出現幾分瞭然,原來這麼簡單吶。
顏晗本來在他面前丟臉了好幾次,這會兒總算找回了點兒場面,她也不好太得意,乾脆拿出水壺準備燒一壺熱水。
她邊把水壺放在水龍頭下,邊說道:「要喝茶嗎?」
「要不喝奶茶?我還挺會做奶茶的。」提起自己擅長的事情,顏晗眉眼帶著笑。
因為顏晗轉頭看他,水從壺裡溢滿,裴以恆朝著水池裡點了點下巴:「水滿了。」
顏晗這才發覺,趕緊把水壺拿出來,只是她微微用力,壺裡的水又潑出一些在地上。顏晗伸手去拿乾淨的抹布,準備擦一下水壺外殼。
可是她穿著的拖鞋在踩到地上的水跡時,腳下一滑。
顏晗手裡還抱著水壺,她輕呼一聲,整個人光速往下摔過去。裴以恆見狀,立即衝過去,伸手將她抱住。可是她手裡的水壺脫手,一下砸了下去。
啊,顏晗一聲抑制不住地痛呼。
即便水壺裡的水灑了很多出去,可是還盛著大半水的水壺,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她的腳背上。
裴以恆都能感覺到,懷裡的女孩,突然身體的僵硬。
顏晗騰地一下,眼淚都下來了,一雙大眼睛瞬間變得霧蒙蒙。
此時裴以恆還抱著她,剛才要不是他及時抓住她,只怕整個人得摔在地上。此時她疼成這樣,裴以恆竟是一時沒鬆開她。
直到他低聲問:「腳怎麼樣?」
「斷了,斷了,肯定斷了。」顏晗聲音裡帶著哭腔,饒是再堅強的少女在這樣巨大的疼痛之下,都有點兒驚慌。
裴以恆扶著她靠在流理台旁邊,輕輕鬆開她。
待他緩緩蹲下,伸手輕輕將她的腳掌從拖鞋裡拿出來,等他要捏她腳背的時候,顏晗下意識地往後。
男人垂著頭,一開口說話,聲音沒了平時的冷漠,像是哄孩子似得。
「別動,我摸摸。」
此時他坐在那裡,安靜,卻有存在感。
終於,待所有人自我介紹完畢,文夢清站在台上,清了下喉嚨,笑著說:「現在,咱們歡迎最後一位同學上台。」
最後排的裴以恆緩緩站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這次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盯著他。
他本來就個子高,此時站在高出地面一截的講台上,台下的人都得仰視他。
「大家好,我叫裴以恆。」
依舊是那樣清爽乾淨的聲音,即便看不見他的臉,聽著他的聲音,都足可以讓人心生好感。
一旁的男班助何揚名有點兒不高興了,來之前他和文夢清都說好,男生歸他管,女生讓文夢清負責。結果剛才有個男生公然調戲顏晗不說,這會兒又來了一個戴著帽子和口罩的。
他本來就是個性格嚴肅的人,立即開口說:「這位同學,你和大家以後都是一個班級的,總不能一直戴著口罩和帽子吧。」
聽到學長這麼說,台下的其他同學都挺激動。
特別是有幾個女生,剛才就嘀咕他到底是帥還是不帥,光看身材,身高腰細,一雙腿在黑色長褲中,筆直而修長。
他身形雖清瘦,卻是好看的高挑挺拔。
「抱歉。」裴以恆低聲開口。
何揚名滿意地點了下,正準備鼓勵一句。
誰知他側過臉,棒球帽下的那雙眼睛,安靜地望著何揚名,「我不想摘。」
……
教室陷入死一般地寂靜。
何揚名大概是沒想過,會有這麼冥頑不靈的學生,氣得伸出手指,對著他氣得臉都紅了,「你,你簡直是……」
顏晗本來饒有興趣地盯著他看,還想他會找什麼理由。
沒想到,這麼直接粗暴。
突然,電光火石間,顏晗腦海中閃過行政辦公室里曾怡的話。
——這個班有個學生高中時候被嚴重燒傷。
旁邊何揚名的聲音氣得發抖,說道:「這麼多人,就你一個戴口罩的……」
「算了。」顏晗望著何揚名,快速打斷他的話,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她轉頭看著裴以恆,輕聲說:「他戴著口罩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我們應該尊重每一個同學的自我意願吧。」
何揚名還是不服氣,強行說:「可是……」
顏晗直直地望著他,壓低聲音說:「何學弟,學校可沒哪條規定,開班會的時候不能戴口罩。」
她聲音雖然低,但是站在講台上的裴以恆卻聽得清楚。
終於,何揚名閉嘴了。
等裴以恆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整個自我介紹總算是結束了。
接著是文夢清簡單地介紹了專業課程,本來這事兒是要班主任來做的,可惜新聞一班的班主任正在國外開會,臨時回不來。
顏晗覺得這個班級學生都應該去摸摸彩票。
從班主任到班助,居然沒一個靠譜的,也算是概率極低。
之後又是臨時班委會選舉,因為馬上是軍訓,估計會有班級活動,所以要先找幾個學生負責一下班級的事情。
等一切都搞定的時候,班會總算結束。
教室里的人,迅速如潮水般褪去。
文夢清和何揚名留在最後,何揚名說:「不行,我得去找他談談,明天就要軍訓,他總不能戴著口罩軍訓吧?」
他說的話,顏晗全都聽著呢。
這會兒裴以恆還沒走,何揚名正準備走過去,顏晗開口說:「我來跟他聊聊吧。」
何揚名還想說,好在文夢清將他拉走。
整個教室只剩下兩個人。
這時候,最後排的人也站起來,準備離開。
「裴同學。」顏晗走過去。
裴以恆站定,顏晗站在她面前。
他個子可真高,她輕揚起頭望著面前的人,良久,在心底默默吐了一口氣。
少年身上有種從容淡定的沉穩,像玉石,溫潤清冷。他完全沒有新生的那種怯生生,即便是面對顏晗的單獨談話,神色依舊安靜淡然。
他唯一露在外面的五官,是那雙眼睛,眼型狹長,瞳孔分明,睫毛很長又濃密,但是眸子里透著一股冰冷如霜的味道。
顏晗思慮了許久,終於認真開口說:「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儘管找我。」
她怕自己說多了,戳中人家的傷心事,畢竟正值年少青春之時,被一場大火毀去了容貌,如今只能戴著口罩,他心底也一定很難過吧。
真叫人惋惜。
想到這裡,顏晗踮起腳尖,伸手在他的肩上,輕拍了兩下。
她認真地說:「加油。」
其實顏晗並不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不過曾怡特意提過,再加上第一次見面時太過驚艷的感覺,這樣的男孩子,命運對他真實太過苛責了。
要是他沒被毀容的話,口罩下的這張臉,還不知得禍害多少小姑娘呢。
於是她微抿著唇瓣,認真地想了下,低聲說:「要不你把你的微信給我吧。」
少年望向她,眼色終於起了些許變化。
反倒是顏晗見他沒動作,聲音又軟和了幾分:「你把手機拿出來啊。」
在她的眼神下,裴以恆將手機從口袋裡掏出來,待他伸手遞過去時,顏晗微垂著眼瞼,望著她面前的這隻手。
一雙好看到極點的手長什麼樣?
顏晗眨了下眼睛,似乎捨不得錯過這隻手的任何一點兒細節,大概就是這樣吧。
手指纖細,骨節分明,手掌是屬於男人的那種寬大,但是手上的每一寸皮膚都格外白皙,沒一丁點兒缺陷。
顏晗心神微微搖曳。
好在她及時克制住心底的紛亂,把微信加上了,她趕緊還給少年,找了個借口匆匆溜走。
等她一路快走,到了教學樓下的時候,她才站定,平復了一下心情。
可是腦海里各種想法,總也停不下來。
顏晗覺得她可是學姐,怎麼能下午剛覬覦過人家的腳踝骨,現在又肖想他的手呢。
即便那真的好看,也不能想。
太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第二天,軍訓正式開始。
因為今天是第一天,大家都是先按照班級的順序整理好隊伍,隨後再統一帶到大操場上。昨晚被臨時選出來的班長,看著隊伍最末位,那個身形修長清瘦的人,咬咬牙準備上前。
可是班長還沒走過去,反而是一個穿著白裙的身影走近。
「裴以恆。」顏晗走過去時,直接喊道。
新聞一班的人都看向她,只見顏晗嚴肅地說:「昨晚我說過的事情,你沒忘記吧。」
不等他有反應,顏晗已經對班長說:「系裡老師給我安排了工作,正好裴以恆能幫忙,今天我先把他借走,請假條晚上我補給你。」
班長自然對她的話,絲毫不懷疑,點頭說:「好的,學姐。」
顏晗這會兒直接伸出手指,沖著裴以恆略勾了兩下,神色冷淡地說:「你跟我來吧。」
裴以恆站在原地沒動,周圍的人都在看他們兩個。
顏晗走過來,壓低聲音說:「你是不是還要我牽著你走啊?」
……
等他們走後,隊伍里討論的聲音,才逐漸起來。
「我去,他不用軍訓也太爽了吧。」
「我本來還想看他摘口罩的樣子呢,肯定好看。」
「他真挺神秘的,學號不都是按照男女生分開來的,可是他是我們學號最後一名,他應該最後轉班過來的。」
「這你都知道,那他是特招的嗎?」
活動室內,空調剛打開,但是室內的溫度已經比外面涼快不少。即便現在是夏天的尾巴,每年這時候軍訓,中暑的不再少數。
顏晗隨後從桌子上拿起一本書,給自己扇風。
她是昨晚想起來,今天軍訓正式開始。她知道裴以恆要是參加軍訓,口罩必須得拿下。於是她定了個早上六點的鬧鈴,準備趕過來,幫他解圍。
現在看來,剛才她趕到的時間,正好。
顏晗轉頭,看見少年還站在原地,笑著說:「你坐啊。」
裴以恆身上穿著軍訓的訓練服,頭上也是迷彩帽,只不過臉上還是戴著口罩。他轉頭看著這間活動室,透著幾分古樸。
這裡,居然是圍棋活動室。
不遠處桌子上擺著棋盤,還有兩盒蓋得嚴實的棋子。
顏晗見他盯著棋盤看,笑了下,解釋說:「這間圍棋室離操場近,而且我只有這裡的鑰匙,你可以留在這裡。」
他的視線望向顏晗,清冷的眸子微微縮緊,難道她知道什麼?
「你戴著那個口罩訓練也挺不方便的。」顏晗還從沒對哪個男人這麼貼心過,主動替他掩藏起傷口。
她不希望他產生任何自卑心態,她也會努力幫他融入班級集體的。
顏晗並沒注意到他眼神的不對勁,而是走到棋盤旁邊,看了一眼之後,突然抬起頭,饒有興趣地問:「對了,你會下棋嗎?」
她烏黑明亮的眼睛上,睫毛濃密又卷翹,眼神滿是期待地望著他。
終於裴以恆有了反應,即便眼前有帽檐遮蓋著,他還是清楚地看清顏晗臉上的表情。她是認真地在問他,會不會下棋。
這一次,裴以恆徹底笑了。
清冷的少年抬頭,望著面前這個在別人面前看起來很威風的學姐,此時正瞪大著眼睛望著他。
真有點兒傻啊。
終於,裴以恆淡漠點頭,「我會。」
……
當顏晗在棋盤正中心落下一枚棋子時,對面的裴以恆眼瞼微垂著,望著圍棋棋盤中間的那枚棋子。
許久,他都沒動。
顏晗見他不動,特地解釋說:「這個位置,在圍棋里叫天元。」
裴以恆抬起頭,帽檐下他的黑眸輕輕地落在顏晗的身上。
終於,他緩緩開口說:「天元,這是屬於大師的位置。」
當年,圍棋之神吳清源年輕時,遠渡東洋,一手天元,石破天驚,打破了日本傳統名門千百年來下棋的規則,幾乎是悖論而行。但是他創造出了另外一種圍棋規則。
這個故事,是所有學習圍棋的人,打小聽著長大的。
裴以恆自然不例外。
「你是說我有成為大師的潛質?」
顏晗輕眨了下眼睛,濃密的長睫毛撲閃了好幾下,終於開口。
語氣里,都是小竊喜。
裴以恆:「……」
剛才她們一直在這邊討論這個八卦,還記得怎麼說來著,說這個女生得丑成什麼樣子,才能為了進圍棋社,要給社裡捐二十副圍棋。
對,她們還說應該讓她去照照鏡子。
可是現在,兩人心中不約而同出現一個念頭,該照鏡子的人似乎是她們吧。
顏晗的話說得挺狠,可是這兩人不知是被嚇蒙,還是覺得自己確實嘴賤,被這麼說也不敢辯駁。
長發女生立即低頭道歉:「對不起學姐。」
短髮女生跟著不情不願地說道:「對啊,學姐,我們也只是聽別人說的,並不是故意……」
「聽說的?」她微眯了下眼睛,臉上一直在的笑容漸斂,她終於冷眼望著他們,聲音里透著冷:「既然都能考上A大,應該腦子都挺好使的吧,難道你們父母沒教過你們,背後議論是非,大白天也會撞鬼的。」
裴以恆望著她有點兒囂張的模樣,特別是紅唇微勾,露出一抹冷笑的時候。
挺煞的。
本來裴以恆站在這裡是等程津南和高堯兩人,他們不是一個系,所以直接約在廣場這邊見面。本來他在樹下看手機,結果就聽到後面說話的聲音。
這會兒他已經轉頭,並不想偷聽她們說話,畢竟這是女生之間的事情。
誰知他剛轉身,程津南和高堯都到了。
兩人此時脫去一身軍裝,穿著自己的衣服,顯得更加青春陽光。特別是程津南穿了一身紅色短袖,衣服上滿是LOGO,只差在身上印著『我很有錢』這四個字了。
「走吧。」裴以恆見他們到了,將手機收進兜里,準備離開。
誰知程津南突然眯著眼睛,看向旁邊,「等一下。」
待他又仔細地看了半分鐘,終於確定,「卧槽,是小仙女。」
他聲音有點兒高,弄得高堯一臉無語地望著他:「丫就是個花痴,這幾天看見誰喊仙女,你家仙女滿大街溜達啊。」
「你別廢話,那不就是咱們上次火鍋店遇到的姑娘。」程津南一下興奮了起來,手肘頂了他好幾下,疼得高堯又想罵他。
結果高堯看過去,一愣。
確實是該愣住,因為上次看見的姑娘吧,皮膚特別白,而且能看得出來是完全沒化妝的,所以他才會贊同程津南的話,覺得她特漂亮。
畢竟化妝化出來的漂亮,跟天生的漂亮,那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程津南這會兒壓根沒注意對面的情況,滿心歡喜,忍不住問道:「哎,你們說我要是這次去跟她要微信,她會給嗎?」
上次在火鍋店,他真沒好意思下手。
可是這次他又遇見這姑娘,真的覺得這就是命運吶,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啊。畢竟這麼大的學校,能夠再次碰面是多麼的不容易啊。
這一定是上天的旨意,是老天爺看他上次慫了的份兒,給他的另一次機會。
高堯望著遠處的小仙女,又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覺得長這樣的會沒男朋友?」
程津南愣。
高堯繼續插刀:「況且就算她沒男朋友,你覺得人家長這樣會看上你?」
程津南再愣。
終於他一臉陰惻惻地看著高堯:「信不信我今天上演一出手刃兄弟。」
高堯終於不說話了,程津南站在樹旁,看了一會兒,突然低聲問:「她們這是在幹嘛?」
剛才兩個女生罵顏晗的時候,他還沒來呢,這會兒只趕上了後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