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追悼會

  電話是鳳成梁親自打來的，他告訴了梁軍一個沉痛的消息，也就是，鳳家的老太爺，鳳成梁的父親，梁軍的爺爺，要不行了，彌留之際，他老人家要見見梁軍。 

  梁軍原本覺得和鳳家沒有什麼瓜葛，似乎是沒有什麼感情，但是事到臨頭，他還是難過了。他這一輩子，從小到大，就沒趴到過父親懷裡，享受過一天的父愛，更沒享受到一天的爺爺的愛，爺爺和父親只是從書本里描述的一種親情，後來自己的身世揭秘了，他和父親見過了，也沒感覺到，他有多麼地愛父親，甚至都不如對東北小山村裡的那個養父有感情，但是，想不到，聽到鳳成梁說，那個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爺爺要不行了，臨終前，要和自己見一面，他的心疼了，畢竟是血濃於水啊。 

  來不及做太多的準備了，鳳成梁告訴他，已經安排直升機來接他了。梁軍朝楚楚揮揮手，艱難地說了句，我去北京。眼淚就流了下來。 

  楚楚第一次見梁軍這麼悲傷，連忙問道，你怎麼了？怎麼了？梁軍道，還好，他還給了我一次叫爺爺的機會。 

  楚楚更糊塗了，上前來摸摸他的頭，梁軍喘息了一口，又道，你先回吧。 我的老師美如妖451 

  楚楚哪裡放心，就這麼沒來由的接了個電話，然後就這樣了，還說什麼叫爺爺的機會，這是哪跟哪啊？梁軍說，我回來告訴你，我現在就走。 

  楚楚說，你現在怎麼去？也沒買機票啊。梁軍說，有飛機來接我。楚楚驚呆了，這句話可不是普通百姓能說的，她疑惑地看著梁軍，不再問他什麼。 

  北京，深夜，醫院。 

  那個傳說中，專門為大官治病的醫院，梁軍被人帶到了這裡，一個中年人在這裡等著他，然後就領著他進了電梯，最後七拐八拐地來到了一個病房門前，梁軍吃驚地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似曾相識的少年，那個少年一臉不屑地看著他，眼睛里的敵意很明顯。 

  梁軍一邊回憶，在哪裡見過這個少年，一邊跟著就進了病房。 

  今天似乎就是要讓他吃驚的，眼前的老者，他也見過，他終於想起來了，他在北京陪伊人的那段日子，在山上見過的祖孫兩個，就是眼前的老者，那個少年，就是剛才在門口的那個少年。還有一個讓梁軍吃驚的事情就是，爺爺精神狀態非常好，穿戴齊整地倚在床背上，看到他進來，臉上現出了笑容，朝他招招手，然後對鳳成梁道，你先出去，我跟大孫子單獨說句話。 

  梁軍滿腹疑慮，這老人也不像是有病，也不像是要臨終的人了，這到底是怎麼了？他憋了半天，終於開口道，首長。 

  老人臉上明顯地露出失望的神色，但是，他還是笑呵呵地招呼梁軍坐下，然後道，我這輩子聽的最多的就是這個稱呼，真是有點聽膩了。說完，他期待地看著梁軍，眼睛里全是溫柔。 

  梁軍鼻頭一酸，叫道，爺爺。老人眼睛里放出光彩，道，我總算聽到了，但是這不怪你，怪誰呢？只能怪命運。你是鳳家人，但是剛進鳳家的門，你雖然是大家嘴裡的官三代，但是你沒享受到官三代的好處，看起來，命運對你不公平，但是，其實我倒覺得，你的命真的很好。 

  梁軍有點不太懂老人說的什麼意思，就靜靜地聽著。老人道，其實，我好像通過某種渠道向你傳遞過這個觀點，就是，窮人和富人是社會的兩條腿，這個世界有窮人不是個壞事，有了窮人，社會才能進步，社會就是在窮人變富人，富人變窮人的這種折騰中，發展進步的。 

  當年，爺爺的家就很窮，爺爺給人家放牛，結果牛被土匪給殺了吃肉了，因為賠不起牛，爺爺就索性跟著過路的兵走了。說實話，爺爺沒有書本上說的那麼高尚，什麼為了革命啊，為了解放全人類啊，那都扯淡，爺爺當時就是為了躲債，就跑了出來，結果爺爺的命大，打了那麼多仗，爺爺都沒死，就活了下來。而當年爺爺給人家放牛的那家的少爺，什麼事也沒幹成，稀里糊塗地過了一輩子，你看，這不就是窮人變富人，富人變窮人嗎？那，要是從這個意義上說，你應該算是命好呢，對不對？不知道你學沒學過辯證法，就是什麼事都要一分為二地看，看起來，好像是你沒過上那種官二代的生活，但是，你也沒養成那種官二代的惡習。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怨恨，你就感謝吧，感謝命運對你的賜予，有些事，我聽說了，你受到了一些考驗，而且你都扛過來了，這裡面你爸爸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在暗中幫了不少的忙，可以說，你爸爸起了關鍵性的作用，否則，你再能都挺不過來，所以，我希望，很多事，你不要追究得太多，不為別人，就為你爸想想。我知道，你肯定會很不服氣，因為，這個家從一開始就沒給你什麼，現在又這麼要求你，但是，沒有辦法，你畢竟骨子裡流的還是鳳家的血，一定要體諒你父親，比如，我死後，你爸爸的日子會更難過，那個人總是在找他的茬，還有就是你爸爸還需要軍界的支持，所以，就算你為了你爸爸著想，你也不要追究太多的事，好嗎？ 

  梁軍想不到，爺爺竟然會用一個對成年人說話的口吻，對自己講這麼多。他不由自主地點點頭。這時候，門外有人進來了，是鳳成梁和一些電視里見到的人進來了。 

  梁軍趕緊站起來，走了出去，他在門口再次見到了那個少年，他知道，那就是他的同父異母的弟弟，他長得要比梁軍要好看，他長得很貴族氣，但是，無論怎麼看，他的臉上都有一種刻薄的神態，看梁軍的眼神，充滿了敵意。梁軍沒有搭理他，而是從口袋裡掏出了九五至尊，剛要點上，就有人走過來，示意他，這裡不允許吸煙。 

  少年嘴角就露出了一種鄙夷的微笑，梁軍就把身子轉了過去。 

  十分鐘后，鳳家老爺子過世了。從另外一個屋裡，湧出了一大群鳳家的人，梁軍都不認識，他孤單單地看著那些人進出病房，沒有人來招呼他做什麼，他似乎又被遺忘了。 

  早晨六點多鐘，就有人來敲梁軍的門，一個內衛過來招呼梁軍用餐，廳用過早餐，來到一個院子里集合，就有人講話，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接下來，內勤人員為每位家屬的胸前戴上白色的小花，一行人坐進中巴車，在警車的護衛下，駛出大院，前往八寶山革命公墓。 

  一些人好奇地打量了梁軍幾眼，但是因為沒有人介紹，大家誰都沒說什麼，就這樣梁軍跟隨大家一起，往八寶山公墓去了。 

  上午八點五十分，公墓入口處，已是人山人海，數萬名群眾聚集在道路兩旁，排成幾百米的長龍，工作人員手拉著手，維持秩序，這裡在二十分鐘前，就已經戒嚴，禁止普通公眾入內，禮堂外面，停靠著各式車輛，其中最為顯眼的，是一輛黑sè德國特製奧迪a84.2，車牌是甲a02156。 

  這個車牌有很多解讀，被外界普遍接受的是，0代表領土完整，21為邁進二十一世紀，56則代表五十六個民族一條心，最近十幾年間，該車便一直作為中央一號首長的座駕，也因在閱兵儀式上亮相，為普通民眾所熟悉。 我的老師美如妖451 

  國人對於某些數字，還是極為敏感的，譬如，近年的九常委配置中，最突出的就是四巨頭加上儲君，正好合了九五至尊的說法，但中央對此，還是極為忌諱的，有時，甚至在常委排名上做些微調，以免此說法盛行於世。 

  十分鐘后，追悼會正式開始，八寶山革命烈士公墓禮堂里，莊嚴肅穆，靈堂正中，掛著鳳老遺像，周圍擺滿花圈輓聯，鳳老的遺體，安卧在鮮花翠柏叢中，身上覆蓋了鮮艷的黨旗，一臉安詳。 

  梁軍站在家屬的最後面，看著鮮花叢中的那個老人，心裡覺得事情太過詭異，他見到老人的時候，看他的神態，一點都顯示不出什麼徵兆，竟然能跟自己說那麼多話， 

  隨著哀樂聲響起，幾位黨和國家的領導人排成一列，緩步走進禮堂正廳，依次向鳳老遺體三鞠躬，隨後，自右向左繞上一圈，來到家屬身邊慰問，由於四號首長有國事訪問活動，此時仍在東南亞參加一個論壇，因此，並沒有參加遺體告別儀式。 

  見一號首長緩步走了過來，鳳成梁不敢怠慢，忙迎上幾步，在中央辦公廳副主任的身邊停下，探出半個身位，待一號首長伸出右手后，伸出雙手握住，輕聲道，總書記，辛苦了。 

  一號首長嘆了口氣，臉上露出難過的表情，嘴唇微動，動情地道，成梁同志，鳳老離開了我們，他的逝世，使黨和國家蒙受了不可估量的損失，但他為之奮鬥的事業和精神是永存的，我們應該化悲痛為力量，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鳳成梁輕輕點頭，悲戚地道，總書記，老人家在辭世之前，還在念叨，他對以您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集體所取得的偉大成就，感到萬分高興，也堅信，我們的黨和國家，會在不遠的將來，取得更輝煌的勝利。 

  一號首長很是滿意，輕聲道，成梁同志，最近身體怎麼樣，能頂得住嗎？需不需要療養一段時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千萬不能馬虎。 

  鳳成梁擺擺手，輕聲道，感謝總書記的關心，身體沒有大礙，最近一年多的時間裡，都沒有犯過，去醫院檢查，大夫也說基本痊癒了。 

  那就好，節哀順變。一號首長點點頭，又緩緩邁步，走到其他人身邊，在中辦主任的介紹下，依次走了下去，輕聲道：「你好，你好…… 

  當他最後來到梁軍的身邊時，表情顯示出了一絲詫異，嘴裡道，這個小同志，很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