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妖孽孫行人
那個紋龍的傢伙滿嘴是血,滿口的牙都掉光了,張開嘴來,裡面黑洞洞的,甚是瘮人。
三個人看見黃喜兒,眼睛里流露出既怕又恨的目光,但是終究也是沒敢對黃喜怎麼樣。
原來,黃喜非常記仇,他記恨紋龍的傢伙罵他,就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用內力把他的一口牙全震掉了,卻當場一顆都不掉,等到那傢伙出了門,一說話碰掉一顆,一說話碰掉一顆,就這樣滿口的牙都掉了。
三個人這才想起來,黃喜說的話:「這口牙不好,回去換口好牙吧。」不由得大為驚駭,這個傢伙太恐怖了,三個人原本出來想弄幾個錢花,卻不想反倒被別人給敲詐了一筆,牙還被人家鎮掉了,無比地沮喪,特別是紋龍的傢伙,後悔莫及,早知道是這個結局,打死他都不會幹這個事。
梁軍現在對黃喜刮目相看,這個人別看像個悶葫蘆,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票猛人,自己算是瞎了眼,這樣的一個人,放在自己身邊好幾天,卻沒當回事,他暗暗發誓,從明天天一亮開始,就抓緊從這個人身上榨取點什麼出來。 我的老師美如妖89
回到住處,孫老爺爺坐在沙發上,而且看樣子,是特意等自己回去。
梁軍就來到他的跟前,問道:「孫爺爺,還沒休息呢?」
孫秀才指了指旁邊的座位,道:「過來說會兒話。」
梁軍心裡一緊,本能地感覺到不是什麼好事,果然,孫秀才說了,他準備要回大理了,出來好長時間了,家裡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梁軍開始遇見孫秀才,不過是看他可憐,後來這一出出的事,讓他對孫秀才產生了感情,現在聽說孫秀才要走,眼圈就紅了。
孫秀才知道梁軍是發自內心地不願意讓自己走,他很欣慰,很受用,拍拍他的肩膀,長吁一口氣:「人老了,容易發賤。本來到了什麼都能看開的時候,偏偏就是心裡明白,腿打摽,一遇到事就愛較真。其實,我到上海來,用不著流浪街頭的,多了不敢說,有那麼十個二十個的,要是知道我來了,還是能把我接回去當牌位供著的。可是不行啊,這麼些年讓人家慣出來些臭毛病,要著吃還嫌餿,純粹是那種沒事找抽型的,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慣,說啥也要出來找食吃。我跟那個東北老東西打了個賭,三天要是沒人理會我,就跟著他走。」
梁軍聽出點意思來了,就問道:「那要是有人理會你呢?」
「我就傳授他武功。」
梁軍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孫爺爺對自己這樣好,原來只不過是因為一場賭博。
「你也別失望,我打賭教武功,可是現在我連別的都教了,這不還是看中你這個人了嘛。」
梁軍道:「咱當時,也沒敢指望你教什麼武功啊。」但是,這話他也就說了一半,往下不敢說了,欺人欺不了心,難道當初,自己就沒有一點別的想法?看來半點私念的人是木有的。
孫秀才根本就沒去在乎他說什麼,也許這一幕被孫秀才的徒子徒孫見了,會吃驚地掉一地眼珠子,不明白何以孫秀才能容許這個毛頭小子在他面前妄言。老秀才這輩子非官沒階品,大大小小的官道中人,見了都畢恭畢敬。到了雲南遞帖子的不少,開門的不多,趕上哪天高興見了誰,傳出來是很有面子的。
傳言當初太祖時候,搞了那麼一場大運動,什麼四舊都破了,唯獨沒碰孫老爺子,一些學生兵不信邪,找上門去,要綁要遊街,結果一夜之間,老爺子的徒子徒孫就趕了回來,有的還帶回來了部隊,把老爺子的宅院圍了水泄不通,消息傳到北京,連文藝皇后都大發雷霆,把學生兵頭目召見了去,罵了個三天沒吃飯。
孫秀才自己都不知道多大歲數了,反正是個恐怖數字,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個老禍害,到了現在,還不糊塗,大概世界上他就是唯一的妖孽了。
一輩子沒混過黑道,偏偏黑道中人也願意拜他,用那些大佬的話說,就是不拜老爺子,不是要把財神爺往外推,就是要把自己往閻王爺跟前送。
是以,老頭想要擺平哪一個,不許親自出面,只讓徒子徒孫打個招呼,就是可以辦事的了。
後來,秦大找了上海明白事的,說了自己的疑惑,人家不信,說那老頭怎麼可能住在你那裡?再後來,人家把老頭的來頭說一遍,秦大後悔得病了半年。
孫秀才閉著眼睛,坐在沙發上,這一輩子多麼驚心動魄的風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過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又開聲了:「我這麼一胡鬧,倒成了你的這麼一點緣分,恐怕也不是成全你,倒是害了你。所以我走得不那麼踏實,總是得囑咐你點什麼。」 我的老師美如妖89
這些話,聽得梁軍稀里糊塗的,也不知道什麼意思,什麼不是成全,是害了的,不過他倒是乖巧,只是想:「反正你說什麼,我聽著就是了。」所以,嘴上就說道:「爺爺,你說吧。」
在孫秀才這一輩子里,接近他,叫他乾爹,叫他叔叔,叫他爺爺,叫他神仙,叫他祖宗的都有,唯獨眼前的這個孩子,脆生生的,叫得不帶一絲功利色彩,是以他聽得舒服。
「我叫你看得《厚黑學》看了沒?你看看,這不是真的害了你嘛。當初不該同意你去搞這牢神子網吧。那都是次要的,先把書讀好了。」
梁軍就想:「話都是你說的,當初你又是什麼風不可留啊,水不可屯啊,得靠自己煽風啊,現在又說這不是主要的。」
孫秀才接著道:「人是要有慈悲心的,你要沒有慈悲心,我也不會跟你來,用慈悲心看大格局,用慈悲心入世,這時候,你心胸才能大。做事就不一樣了,做事慈悲心泛濫,就成不了氣候,你就是酸臭文人了,所以,你務必要看《厚黑學》,要帶在身上,看深看透。第二本書,就是要看《中共黨史》,這兩本書要對照起來看,其次還可以再看看《三國》。」
孫秀才一氣說了這麼多話,似乎有些累了,似乎有很多的話,不知道該囑咐什麼了,靜下來喘口氣,想了想,又道:「道理太多了,我不知道該告訴你什麼了,還是那句話,自己悟出來的道理,才最管用。不過,眼前有三條要記住。第一,這個世界除了父母愛你不用理由,其他任何人對你好,都不是無緣無故的,所以,用人不要用老了,凡事用了人家,都記著給人家點甜頭,這樣才長遠。你這個黃大叔在家裡,整天躺在床上聽秦腔,後人們的敬奉也少不了7個數。要不是我,天下沒有第二個人,讓他能巴巴地來給你當狗腿。他師傅都不行。」
梁軍畢竟是明白人,心裡一陣惶恐,明白了孫秀才的話里話外的意思,他趕緊說:「爺爺,我明白了。」
「對於你,只要出心,就夠了,他要指望你那點,早瘋了。」
梁軍出神地想著什麼,這一點他聯想起了其他的許多事。孫秀才兀自嘮叨他自己的:「第二件事,哦,跟第一件事差不多,就是世界上什麼最貴?人情最貴,最厲害的殺人術就是人情,多少英雄豪傑,刀山火海都奈何不了,就是被人情給綁住了。你以後要用好人情,治得了的,就直接弄死他,弄不死的,就乾脆用人情捆住他。還要防備人情,能不欠的人情堅決不欠,欠了的人情,傾家蕩產也得還他,省得以後麻煩。你有那麼多女孩子,可是要小心呢。」
梁軍聽了當場汗就冒了出來,感情自己這點破事,一點都瞞不過孫爺爺。
孫秀才跟著說了第三句話:「第三,用人問題。記住,對窮人不可給他太大的富貴,眼皮子太淺,小心他起殺心。對富人和官人,不可太巴結他,省得他瞧不起你。」
說完三句話,孫秀才閉上眼睛,半晌道:「我累了。」
梁軍歲數不大,經世不多,當然比同齡人經世多得多,這麼大歲數,聽到的勸全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沒有誰給他說道這麼多,他再傻也知道,孫爺爺說的是人生真言,是書本上沒有的,他徹底被感動了,當場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孫秀才眼角滾落出一滴渾濁的老淚,恐怕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他為甚麼流淚。
10天後,他就在大理那個茅草房中坐化了,恐怕一生經見無數人,唯有梁軍是在他活著時候,給他磕頭送行的了。
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才趕到上海來處理一件事,才在最後的日子往回趕,才對梁軍說了這麼多。
梁軍站起來要走,卻不甘心,小心翼翼地問道:「爺爺,我想問問,您大名叫什麼?」
「孫行人。」
一句驚雷。孫行人,路過的行人?行走一生的人?行人和行者差一個字,都姓孫。是巧合嗎?
梁軍正要轉身離去,卻被孫行人叫住了:「等等,差點忘了。」
他拿出一沓子紙來,還有一個紙條。對他說:「這幅字,是在你收來的那些廢舊書畫里找到的。你知道,賣你字畫的人是誰?還有,這個字條上的人,不到你最危難的時候,不要輕易去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