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鈺妃娘娘在生產途中力竭昏過去了。
倏地,眾人一驚,忙朝皇上看去,果然,就見封煜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格外難堪。
「那你不趕緊將她喚醒,出來作甚!」
封煜一字一句冷冰冰地砸在嬤嬤臉上,出來稟告這一句,鈺妃就能醒來了嗎?
還是稟報這一句后,鈺妃不醒來,她們就可逃脫責任?
他身子綳直,眉梢難掩一絲失態。
嬤嬤身子一僵,賢修容見不得她們這般耽誤時間,立刻吩咐:「太醫呢,可有辦法?參湯呢!還不快端進去!」
宮人依吩咐而動,賢修容看著那嬤嬤端著參湯進去,冷聲提醒:
「若是鈺妃娘娘有事,各位嬤嬤和太醫都仔細著自己脖上的腦袋!」
嬤嬤臉色煞白,她聽出這話外之意,偏生皇上沒有一絲反駁,看來若是鈺妃娘娘有個不好,她們這些接生的嬤嬤和太醫都要給其陪葬。
賢修容沒管嬤嬤的臉色,總有些人不涉及自己的時候,不會使出全力。
封煜那私庫中的千年人蔘依舊被切了,嬤嬤端著參湯進去,給昏迷的鈺妃娘娘喂下,另一邊太醫用銀針刺激她的穴位,幾番下來,終於見鈺妃有了絲反應。
阿妤只知曉她隱約聽見一聲啼哭,就頓時沒了意識,后被灌下一堆湯水,又迷迷糊糊地感覺到四周。
她聽見了一聲啼哭……孩子平安地生下來了……
一聲……一聲?
阿妤倏地頓住,她懷得雙胎,怎就哭了一聲?
產房內,嬤嬤們只見昏迷的鈺妃娘娘忽然虛弱地睜開眼,意識似都還不清,就脫口而問:
「孩子……」
嬤嬤們一喜,忙吩咐:「快!再端參湯來,參片呢?給娘娘含著!」
好一番折騰后,阿妤終於清醒過來,生出了幾分力氣。
自知曉她只平安誕下一個皇子后,她整個人都不安起來,她暈過去多久了?腹中生下的胎兒怎麼樣了?
她無從得知,只能慌亂無措地配合著嬤嬤說的話。
她臉色煞白,滿身大汗,整個人黏糊糊的,下身疼得兩條腿都在直打顫,她咬緊了參片,偏開頭哭得淚珠子打濕軟枕。
外間的人只聽見嬤嬤們一聲歡喜,隨後殿內依舊沒聽見鈺妃娘娘的聲音,連之前的哭叫聲都消了去。
封煜臉色稍陰沉,他跨一步上前:「鈺妃如何了?」
有人回答他:「娘娘醒過來!」
封煜啞聲,眉尖越發擰在一起,醒過來了?怎得沒有聲音?
反而是那道啼哭聲,斷斷續續地,一直沒有停歇。
阿妤隱隱約約也聽見了皇上的聲音,但她顧及不上,她只覺得自己又要疼死過去了。
怎得會這般疼。
聽著嬤嬤說的放鬆,她卻疼得緊繃身子,絲毫都控制不住。
許是過了很久,阿妤意識都有些不清晰了,才恍惚間聽見了嬤嬤一聲驚喜:
「生了!生了……是個公主……」
阿妤迷迷糊糊地沒聽見喪話,不自覺地勾起嘴角,終於放心地暈了過去。
兩位嬤嬤小心翼翼地抱著襁褓,臉上雖乏累卻是帶笑地走出去:
「恭喜皇上,恭喜太后、皇後娘娘,鈺妃娘娘平安誕下皇子和公主。」
太后一直安靜,此時卻驚喜出聲:「皇子和公主?」
等嬤嬤回答太后的期間,封煜也鬆了口氣,他緊繃的身子微放鬆,微風吹過,他背後一片冰涼,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生出了冷汗。
龍鳳胎,不是雙生皇子。
太醫剛說了鈺妃也許懷了雙胎時,女子難掩不安卻故作無事的模樣,他還記得格外清晰。
如今這般,她終於可以安心了。
待他回過神來,皇子和公主分別被太后和皇后各抱在懷裡,賢修容站在一旁,歡喜看著,他收回視線,沉聲問:
「鈺妃呢?鈺妃如何了?」
嬤嬤擦了把額頭的冷汗:「皇上放心,鈺妃娘娘孕期身子養得好,如今不過力竭暈倒,待歇息好了,就會醒過來了。」
得了準話,封煜心底的擔憂才消了去,他剛欲動,忽然察覺到腿上的重量。
封煜稍頓,他低下頭去看,就見佑兒白著小臉緊緊抱著他的腿。
這一看,他心臟險些驟停。
封煜忙蹲下身子,將佑兒的小身子抱在懷裡,壓著心底的怒氣,溫和問他:
「佑兒何時出來的?」
佑兒小臉上都是哭痕,他沒聽清父皇在說什麼,只是伸出肥嘟嘟的手,擦了把眼淚,哽咽糯糯地說:
「父皇……母母疼……」
封煜一怔,心疼地擦掉他臉上的眼淚,低聲哄他:「沒事的,母妃沒事的。」
佑兒不信,他搖著頭:
「母母哭……佑兒、聽見……」
他聽見母母哭了,他難受,不自覺就跟著哭了。
封煜啞然,抱著他起來,一旁的賢修容也跟著變了臉色,急匆匆地走過來:「佑兒怎麼在這兒?」
她看清了佑兒身上穿的衣裳,又沒看見他身邊應有的嬤嬤宮人,這下當真氣到了:
「嬤嬤呢,就這般任由皇子跑過來,若是皇子被魘住,她們有幾條命夠賠!」
眾人心神皆放在鈺妃和新生兒身上,佑兒小小一個,究竟是何時候跑進來的,竟然無人而知。
佑兒終於哭出聲,趴在封煜脖頸間,扯著嗓子哭。
封煜沉了臉,不知該如何哄,只能將無措都化成怒火,冰冷著聲音對楊德吩咐:
「今日看守皇子的人,不必在皇子身邊伺候著了。」
賢修容接過佑兒,輕柔地哄著,可往日乖巧的佑兒如今卻不停地哭,一直喊著要母母。
封煜原先因鈺妃平安誕下皇嗣的喜悅,愣是被他哭得不剩多少,心思都放在了他身上。
龍鳳胎再多祥瑞,可佑兒是他第一個皇子,被他寄予厚望,又是自己看著長成這般,就連那聲父皇都是自己親自教著喊的,相比較他還未得見的的新生兒,他自然更在意佑兒。
封煜擰眉,從賢修容懷中抱過佑兒,沉聲道:「朕帶佑兒去見母妃,佑兒就不哭了?」
佑兒還帶著奶香的小身子趴在他懷裡,緊緊摟著他的脖頸,似不安急了,沒答應他,只哽咽著說:
「見母母……見母母……」
佑兒哭得滿臉通紅,封煜哪兒捨得他這般。
往日,太后和鈺妃總說佑兒像他,在這剎那,封煜只覺得佑兒不愧是鈺妃親生的,總是哭得他沒辦法。
封煜最終抱著佑兒朝阿妤所在的偏殿走去,太后看見,擰眉叫住他:
「皇上!產房晦氣,男子不可進去。」
倒非是太后針對,只不過祖宗規矩歷來如此。
封煜抱著佑兒的手動了動,他轉過身,似頭疼無奈道:「那不然還任由佑兒繼續哭下去?」
佑兒許是和安兒待久了,連哭都和安兒似的,扯著嗓子,恨不得所有人都能聽見,哭得久了,不禁讓人擔心他嗓子是否會哭壞。
太后微頓,視線落在哭得身子抽抽的佑兒身上,終究是說不出旁話來。
在封煜當真踏進產房后,她索性眼不見為凈地偏開頭。
皇上是她親眼看著長大的,縱使不了解他十分,但五分總是有的。
哄佑兒的法子哪止一個?偏生他選擇這條,還不是不放心,想親自看看鈺妃如何了。
如今倒是出息了,連佑兒都能當成借口了。
太后抱久了,手臂酸累,終於捨得將襁褓交給嬤嬤。
殿內,封煜剛踏進來,就被血腥味充斥鼻尖。
他懷裡的佑兒終於停下哭聲,小手捂住鼻子,另一隻手攥緊了封煜的衣襟,不住地說:
「父皇、臭!」
他不知該怎麼形容這血腥味,只知曉不好聞,那就是臭。
封煜一時沒顧及他,越過屏風,視線直直落在那沒力氣昏過去了人兒身上,她渾身似被汗水打濕,幾縷青絲貼在臉頰上,唇色發白,還帶著清晰可見的咬痕,說不出狼狽不堪。
封煜忽地想起,她昨日里還嬌氣抱怨懷孕時不好看,若是叫她瞧見自己這副模樣,怕是又要不高興了。
他還未有動作,懷裡的佑兒看見阿妤這般,就沒忍住又哭了出來:
「父皇!母母……」
封煜撫著他的頭,視線落在阿妤身上,低聲說:「母妃沒事,只是困了,睡過去了。」
佑兒分不清真假,眸子里的淚花終於消下去,他捂住嘴,小聲地說:
「母母睡,父皇、佑兒出去……」
封煜沒拒絕他,只不過離開前,他俯身將女子臉上的髮絲撫開,才冷眼看向一旁伺候的宮人:
「給鈺妃換身衣裳。」
他起身時,碰到了她冰涼的手,雖是涼的,手心卻被汗水打濕,黏糊糊地甚不舒服。
他不過稍碰,都覺得不適,更何況她本人呢?
封煜眸色稍暗,不知在想什麼,終於抱著佑兒走出去。
他出來時,庭院里已然沒了那麼多宮妃候著,封煜沒在意,鈺妃都平安誕下皇子了,她們在這兒也不過擾了鈺妃的清凈。
封煜看向楊德:「皇子和公主呢?」
「被嬤嬤抱下去餵食了。」
懷裡的佑兒許是哭累了,又許是因夜深而困了,如今小腦袋一點一點地,小手揉著眼睛,含糊地說:
「父皇、困……」
封煜原要去正殿看望兩個皇嗣的步子稍頓,轉而朝佑兒的偏殿走去,輕撫著他後背,低聲說:
「佑兒睡吧,父皇在呢。」
待封煜將佑兒放下時,他已然熟睡,只是那胖乎乎的小手依舊攥著他的衣襟不放。
封煜眉眼稍柔,一點點拿下他的手,吩咐嬤嬤照顧好他,才分得心思去正殿,看那兩個他還未見過的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