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出了皇宮之後,阿妤就掀開了馬車的帳紗,周琪候在她身邊,兩人探頭看著外面的風光。

  說起來,這是五年來,她們第一次出了皇宮。

  那年硃紅色宮門被關上時,阿妤沒有想過,她還會有再出來的這一日,在宮中待得久了,就連這宮外的空氣都似變得新鮮了。

  但,阿妤卻覺得有些不習慣。

  五年來,她在宮中,她習慣了那裡的生活,就算宮外再自由,卻都不是屬於她的。

  好在阿妤從不貪戀這些,因為她清楚,這天下任何的地方,都是沒有絕對的自由的。

  周琪放開帳紗,拉過她坐下:「這才剛出宮,到時候隊伍走官道,主子瞧不見什麼好玩的。」

  說這話時,阿妤瞥見她眼底的一絲黯淡。

  她忽地想起,周琪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阿妤颳了下她鼻尖:「隊伍不會在京城停下,但是到了江南,我可以帶你去瘦西湖,那處夜間都會放著孔明燈,煞是好看。」

  周琪笑了,跪坐著伏在她膝處,笑盈盈地:「那奴婢等著,主子可得說話算話。」

  這輪到阿妤愣住了,她摸了摸鼻尖,推搡周琪一下,輕哼:「這、這還得看皇上意思……」

  剛拋下的承諾,卻發現好像自己未必能實現,阿妤難得有些羞澀窘迫。

  見她這副模樣,周琪捂著唇「撲哧」一聲笑出來,阿妤羞得不願搭理她。

  馬車走得並不快,約莫半個時辰后,她們聽到了城門打開的聲音,之後,四周就漸漸安靜下來。

  阿妤知曉,這是出了京城了。

  她曾在江南大街小巷地跑,甚至和當初的江氏商行跑過一趟漠北,這京城外平平無奇的風景,對阿妤來說,吸引力並不大。

  不過是勝在了久未出宮的一絲新鮮。

  很快地,阿妤就感到一絲無聊,她有些想念被留在宮中的佑兒了。

  忽地,馬車停下,簾紗被人從外面掀開,琉珠探進頭來:「主子,是楊公公。」

  阿妤微驚,她揉了揉犯困的眸子,掀開帳紗,探頭問向站在馬車旁的楊德:「楊公公?」

  楊德臉上溢著笑:「鈺修儀,皇上宣您過去伴駕。」

  這時,阿妤才發現她們四周皆是密林,看不出甚方向,她探頭去看鑾仗,發現隊伍已經停了下來。

  她不敢耽誤時間,連忙下了馬車,朝聖上的鑾仗過去。

  這邊的動靜不小,她被周琪扶著走下來,頓時感覺到許多視線盯在她身上,阿妤沒有回頭看,她只是想起了之前周修容讓人傳給她的話。

  鑾仗旁有人候著,看見她就立刻放下木梯。

  阿妤進了鑾仗,就窩進封煜懷裡,封煜原本在看著奏摺,被她這番動靜打擾,沒了繼續看下去的心思,捏著她的后脖頸,沉聲問她:

  「規矩呢?」

  他捏住她的力道並不大,可那兩根手指不斷揉捻著,讓阿妤頓時生了怯意,她順著他的力道仰起頭,攥著他衣襟,癟著唇說:「妾身給皇上請安……」

  因著出宮,阿妤沒穿那些繁瑣的宮裙,簡單素凈的褶葉裙,雲織錦緞,觸手即滑,她挽了個簡單的婦人髻,露出的修長白皙脖頸,為她平添了幾分少婦的嫵媚多情。

  封煜捻著那片肌膚,幾欲快生了幾分旖旎心思。

  阿妤往他懷裡拱著,美眸睜圓,輕咬著粉唇,模樣怯生生地害怕,她顫音道:「皇上,外面許多人……」

  封煜手指微頓,視線停在她眸底的青色。

  他想起昨日女子被折騰得晚,今日又要趕路,必然是沒休息好,半晌,封煜終於鬆了手,他低聲說:

  「困?」

  聞言,阿妤下意識地揉了揉臉,軟聲說:「還好。」

  封煜撫過她臉頰,沒再多說,只是摟著女子躺在榻上,低聲說:「陪朕睡一會兒。」

  阿妤愣了下,他尋她來,就為了這個?

  她悄悄抬頭,見他已經闔眸小憩,頓時抿緊唇,不敢發出聲音,臉頰輕蹭著他胸膛,搖搖晃晃中,之前在馬車裡的困意也席捲而來。

  外面,看著女子被人恭敬地請進鑾仗,那些若有似無的視線才消失。

  在不遠處,有人久久收不回視線,旁邊的人抵著他的肩膀,壓低聲音說:「怨不得皇上會寵愛這位鈺修儀。」

  只這般遠遠看著,誰能想到一年前,這位鈺修儀竟然只是個位卑的宮女?

  那人搖著頭,心底嘀咕,世事無常。

  韓玉揚收回視線,側身避開那人的胳膊肘,聞言只是垂眸,並未接話。

  和他說話的人,應算得是他好友,陸宗見他不接話,聳了聳肩,撇嘴道:「自打你年前從紹州回來,也不知怎麼了,整個人都安靜了不少。」

  以往雖也安靜,卻不似這般,靜默地讓人覺得他仿若不存在般。

  陸宗想起什麼,又納悶地問他:「我聽說,你讓竹末從紹州回來了,怎麼,你那位妹妹尋到了?」

  陸宗知曉,自己這位好友這麼多年一直在尋個人。

  當年是在紹州一帶失去了消息,所以這麼多年來,即使他在京城為官,依舊留了不少人在紹州尋人。

  韓玉揚捏緊韁繩,手指骨節泛白,他斂眸,抿出一抹笑,他說:「嗯。」

  陸宗眼睛微亮,欲勾住他脖頸,但兩人騎著馬,這番動作有些苦難,遂才放棄,不過即使如此,他依舊興奮道:

  「找到了?人在何處?怎不與我引見一番?」

  他連番道出幾個問題,隨後揚眉笑,又覺得不對,既然尋到人了,這段時間怎不見他歡喜?

  頓了頓,陸宗臉色遲疑。

  孤身女子,失蹤多年,能過得多好?

  他看向自己的好友,他知曉自己這位好友對那位妹妹究竟有多看重。

  即使如今,他提及那人時,清雋眉眼間依舊透著股細緻的溫柔,但這分溫柔之後,陸宗首次在他身上看見了絲若有似無的頹廢。

  陸宗啞聲,忽然熄了所有心思,不再問起那位。

  隔了好半晌,韓玉揚似才回神,他輕抿著笑,說:「別緊張,她如今應過得尚好。」

  陸宗見他笑得坦蕩,眸子里溫和透徹,微微放下心,但從他這話中聽出些許不對,終究沒敢多問。

  ——

  一路行了整整五日,才到了最終的地方,紹州。

  期間,休息的地方大都是驛站,或者是客棧之類的,而最後這一次,幾乎坐了一日的馬車。

  前兩日還好,後面加快了行程,阿妤忽然暈起了馬車,吐得翻天覆地,也不敢再往皇上身邊湊,不過封煜卻是來看過她多次。

  阿妤被扶著下馬車時,幾乎快失了半條命,兩條腿都是軟的。

  封煜揮推眾人,走近她,捏著她的臉頰,擰眉問她:「還是難受?」

  阿妤抵在他胸膛處,吐得沒甚心思去想旁事,無力地環著他,嬌氣地埋怨:「妾身覺得快要難受死了。」

  聽她毫無顧忌的話,封煜直接沉下臉,輕斥:「亂說什麼!」

  四周安靜,眾人看著皇上和他寵妃之間動作,不敢有所打攪,除此之外,後宮妃嬪立在一旁看著,心底都覺得頗不是滋味。

  可在場的,阿妤位份最高,就算她行為有所不妥,皇后不在此,也沒人能斥責她。

  最終,還是楊德上前一步,道:「皇上,這時間也不早,不若讓人先將鈺修儀送進去休息吧。」

  他們此時到了紹州處的行宮,這處行宮是先帝在時所建,一直有人打點,得知聖上一行要來,又特意收拾過,小溪彎橋的,甚是好看,算得避暑的好地方。

  至於住處分配,皇上早就決定好了,如今不過是叫宮人領路罷了。

  阿妤被分得的綏泠軒,離封煜的住處最近,也是通風乘涼最好的一處院子,只不過這些,阿妤都還不知道。

  封煜擰著眉,冷聲對周琪等人說:「好生伺候你們主子。」

  楊德小聲和行宮裡的奴才吩咐了句什麼,那宮人立刻彎腰給周琪等人領路。

  阿妤沒拒絕,她倚在周琪身上,只覺得胃裡一股子噁心,逼得她甚是難受,無力地跟著宮人朝裡面走著。

  封煜又指了個太醫跟過去,才斂了心思,對楊德吩咐:「你留下。」

  說罷,他帶著幾位隨行的官員,轉身離開。

  楊德擦著額頭的冷汗,看著皇上的背影,頂著一眾妃嬪的視線,有些欲哭無淚。

  他回頭,發現在場的妃嬪,除了沈貴嬪外,其餘人臉色都算不得好。

  本來安排妃嬪這些事,該由鈺修儀來做才是,可如今鈺修儀身子不適,這些事就全落在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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