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燭火輕曳,封煜最終還是將許美人打發走了。

  美人離開前,猝然心碎的神情讓人望而生憐,偏生身側的女子倏然眸子煞亮,似含點星,那絲歡喜沒有丁點掩飾。

  封煜捏了捏眉尖,斂眸看向女子。

  他也有些說不清,怎麼就順著女子了?

  明明他原來是想去許美人宮中的。

  阿妤不知他在想什麼,但是許美人離去時的神色讓她心情甚好,拉著男人衣袖,撒嬌聲軟地似貼在人心尖上:

  「皇上真好。」

  她跪坐在床榻上,話落,她忽然直起身子,軟乎乎的吻就印在男人下顎上,輕輕繞繞的,甚是勾人。

  封煜眸色微暗,喉結緩緩下滑,捏著女子的下顎,冷哼聲:

  「胡鬧!」

  阿妤笑得歡,退了些許,床榻上留了大片空處,封煜微噎,瞥了她一眼,最終還是寬衣上了床榻。

  床幔被放下,殿內只點一盞燭燈,映著點點旖旎。

  她擠進他懷裡,軟若無骨的小手悄而伸進衣擺,搭在他赤裸的腰上,封煜原閉著眼,現在倏然擰起眉,捉住那隻小手,他警告似地道:「別鬧了!」

  阿妤癟著唇,含糊地咕噥:「妾身哪有鬧……」

  封煜壓下心底的那絲火氣,眸色暗沉地盯著女子,許久,他低頭吻上女子。

  他吻得有些兇狠,阿妤被迫仰著脖頸,緊緊攥著他的衣襟,忽地,她頓時倒吸了口冷氣,忙忙朝後退縮,可惜男人的手禁錮在她腰窩處,讓她掙脫不得。

  阿妤忙忙求饒:「皇上,我錯了……」

  她衣裳半褪,此時掛在了臂彎,露出的肌膚在燭光下襯得越發白,堪稱欺霜賽雪也不為過,她跪坐在床榻上,無力撐著床榻,那份春光,叫人看上一眼都覺呼吸微緊。

  封煜抬手遮住眼,眼不見心不煩,聲音低啞著警告她:「江妤,別招朕。」

  他現在心底頗有些後悔。

  這分美景,看得見吃不著,他何必這般折磨自己?

  阿妤訝然,沒想到他第一次叫她,竟是在這種時候。

  她視線不經意間輕輕掃過男人,手背上青筋暴起,顯然是在壓著火氣,尤其是那處……阿妤倏地羞紅了臉。

  她攏了攏衣裳,遮住露出的白皙肌膚,慢慢踱到男人身旁,依偎在他肩膀上:

  「皇上,妾身知錯了……」

  封煜身子驟緊,又漸漸放鬆下來,他說:

  「身子是你自己的,若是你自己都不在乎,朕也懶得再管你。」

  清清冷冷的一句話,甚是平淡,可阿妤就是聽出他生氣了,她倏然坐直了身子,忙忙解釋:

  「我在乎!我怎麼會不在乎?」

  頂著男人的視線,她聲音越來越低:「我只是……有些害怕……」

  害怕什麼?

  她沒說,封煜也知曉,就如之前淑妃的一般。

  封煜心底那絲火氣頓時消了去,他伸手點在女子隆起的腹部,一字一句低聲說:

  「你該知曉,何才為要緊的。」

  對著淑妃,這句話他沒說出口,因為他知曉周夫人定然會和淑妃說。

  但是眼前這人,在後宮茫然無措,他總是怕她會什麼都不知道,不自覺時,那絲擔憂就升起,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他如今寵著她,記著她,但他也保證不了,以後能一直寵著她。

  她若是只顧著這一時的恩寵,日後後悔的人,只會是她自己。

  阿妤怔怔地望著他,陡然輕抿唇,她拉過男人的手,撲在他懷裡,低低地說:

  「我知曉,我都知曉,可……我還是覺得不舒服……」

  她說:「我就是看不得,她從我這兒將您拉走。」

  封煜原還以為她要說什麼,聽到這裡,險些氣笑了:「你講點道理。」

  他原是去倬雲樓,倒是誰截得誰的寵,她心底就沒點數?

  阿妤捂著耳朵,搖著頭,才不聽他說:

  「世上那麼多講理的地兒,多妾身一個不多,少妾身一個也不少,總之,妾身就是不願講道理!」

  「您既來了妾身這兒,那就不得被她拉走!」

  得,封煜不與她胡攪蠻纏,只說:「朕沒走。」

  阿妤頓住,羞赧地低下頭,糯糯道:「所以,妾身心生歡喜呀……」

  她撅著唇,有些委屈:

  「……才想您好受些,但妾身又不懂,弄巧成拙了,您與妾身說,妾身改,就是了……」

  她勾著他的手指輕晃,軟軟乎乎地:「別生氣嘛……」

  ——妾身心生歡喜,才想您好受些……

  封煜猝不及防,這聲音似黏在耳畔,剎那間酥麻了他的聽覺神經,他一手輕抵成拳,眸色暗沉地盯著女子。

  她到底知不知曉,自己在說什麼?

  事實證明,阿妤是知曉的。

  是以,封煜第二日醒來的有些晚,險些錯過了早朝。

  楊德等人進來時,他盯著床上酣睡的女子,想著昨夜裡那股蝕骨銷魂的滋味。

  太陽穴嗡地一下,抽抽地疼。

  楊德望著他,不知怎得,忽然想起昨夜裡殿內忽然叫了水,讓他們一眾奴才險些嚇得心跳都停了去。

  尤其是印雅閣的周琪,當下就有些站得不穩。

  他心底不禁嘀咕,這後宮沒有身孕的妃嬪眾多,怎得皇上還來鈺美人這裡叫水?

  阿妤醒來時,殿內已經安靜下來。

  她輕甩著手,苦惱地伏在床邊,對著周琪說:「阿琪,我手酸……」

  周琪端著葯膳,一勺勺地喂她,聞言,就算再不通人事,也不禁微紅了臉,吶吶道:「主子,你自作自受!」

  阿妤倏然反應過來,這手酸是為何,頓時紅了臉,吶吶地不敢反駁,險些縮進錦被裡。

  那深夜裡再如何放肆,到了這白日,就遮掩上一層不可揭開的輕紗。

  叫人一回想,就羞愧難當。

  ——

  倬雲樓的燈火徹夜未熄,印雅閣傳來叫水的消息時,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揮落梳妝台的物件。

  落雲等人不敢攔,她伏案痛哭。

  欺人太甚。

  她究竟有多不堪?才能讓皇上寧願去有孕的鈺美人那兒,也不要叫她侍寢?

  她想起,昨夜裡,皇上說讓她回來時,那女子斜眸朝她瞥來的那一眼,那裡的玩弄輕諷,讓她久久難忘。

  許美人生平第一次,那般難堪。

  似將臉面親自送到旁人腳底,任人踐踏!

  落雲擦了擦淚,走近扶住她,哽咽著道:

  「主子,莫哭了,請安的時辰快到了。」

  昨日太后回來,這皇后的禁足自然也就取消了,是以,這後宮妃嬪又該去坤和宮請安了。

  「請安?」許美人笑得眼淚掉下來:「皇上明知今日恢復了請安,還這般打我臉。」

  「他究竟要待我多輕賤啊!」

  她怒喊著打翻了茶盞,皇上可還記得,她出身許氏,書香門第,最重顏面?

  他若是不要她侍寢,昨日又何必來那一趟?

  叫她憑空生了期盼,又硬生生地叫旁人奪走!

  他不顧及她,不顧及許家,也偏要寵愛那個奴婢出身的鈺美人。

  許美人彎下腰,捂臉無聲,她比起鈺美人,究竟差在何處?

  就那張臉嗎?

  落雲嚇得抱緊她,四周環視,最後壓低聲音,輕顫著道:「主子!主子!不得說啊!」

  若是叫旁人聽見了,必要落個大不敬的罪名啊。

  雷霆雨露,皆為天恩,再如何,主子也不得對皇上生出一絲怨懟。

  其餘宮人跪了一地,顫顫巍巍,幾乎恨不得自己此時當場聾啞了去。

  許美人瞧見這副情形,頓時清醒過來,她無力癱在地上,深呼吸半晌,才扯動唇角:

  「跪著作甚?若是錯過請安的時間,你們誰擔待得起?」

  她盯盯望著印雅閣的方向。

  從皇上下旨,讓鈺美人搬進印雅閣時,她們二人就註定了站在對面。

  倬雲樓的熱鬧瞞不住,幾乎是她剛去請安,就傳進了阿妤的耳里。

  楹窗外的輕風吹著片落葉,旋轉不停地落下。

  阿妤斂著眼瞼,手中輕捻著一塊梅子糕,直到梅子糕碎了一地,她才回過神來,低笑:

  「就這般?」

  不過被截了一次寵,就要死要活地受不了了?

  那曾經被淑妃截寵的妃嬪,豈不是都要撞死在冷宮門前。

  阿妤站了起來,漫不經心地想著,那許美人日後怕是要哭得個沒完沒了了。

  她對著周琪彎眸笑:「走吧,咱們去慈寧宮,看看太后和小公主。」

  她記得,昨日皇上說過,讓周修容今日帶著小公主去給太後娘娘請安。

  阿妤撫著小腹,懶得去想許美人,有那時間,她不若去討太后的歡心。

  更何況……

  阿妤低頭,溫柔地看向小腹,她總該為自己、為這腹中胎兒,多考慮幾番。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