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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我濃

  第0章我濃


  王總女兒的婚期定在四月中旬,萬物生長,入目處一片綠意,春色盎然。


  司儀需要提前一到,熟悉婚禮現場,彩排婚禮流程。


  寧語遲早早做了功課,雖是第一次主持婚禮,但絲毫不見慌張,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


  新郎新娘都出身富貴,結婚地點在新郎家的豪宅,院子近萬平米,足以舉辦這盛大的婚宴。


  綠地草坪,假山噴泉,遠處還有園丁修剪過的觀賞性樹木,別墅建築是北歐風格,看得出是找人精心設計過的外觀。


  講解流程時,新郎新娘邊演練邊發笑,笑起來互相凝望,眼裏愛意甚濃,一看就知道,彼此都是全心全意愛著對方。


  寧語遲心中微微羨慕,富貴到了一定程度,有時婚姻已經不是婚姻,而是利益工具,能找到一個真心愛人,是一件極其難得的事情。


  她又想起了徐晚清的母親曾經對她過的話。


  萬一將來裴行舟出現什麽事業危機,寧家又能幫上多少?


  叔叔嬸嬸一直擔心她會搶奪家產,真有這一,就算他們能夠一改從前,對裴行舟伸出援手,又能援出多少。


  好在,她跟裴行舟不會有這一了。


  或許這對雙方來,都是一件好事。


  流程走過一遍,為防出差錯,又走了一遍。


  新郎新娘不厭其煩,宣誓時雙方凝望,語氣甚篤,臉上寫滿堅定。


  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有這樣的一。


  第二才是結婚正日子,北方大多在早上結婚,不過他們並未遵循這些舊俗。


  四月溫度不比夏,露婚禮對新娘不太友好,下午相對暖和一些,這是男方對新娘的體貼考慮。


  寧語遲感謝這個貼心的考慮,身為司儀的她,也能少受罪一些。


  前麵的結婚流程她不需要參與,一直在男方家裏等待新郎娶親歸來。


  慶典下午一點開始,已經早有賓客到了現場,草坪邊上放著造型可愛的甜點,水果等食,酒水自取。


  請來的歌星在不遠處彈鋼琴暖場,流暢的音樂在莊園內流淌,令人心曠神怡。


  有認識他的,就候在不遠處,等他一曲結束,上前合影。


  不過大部分人都沒有理會。


  像這樣的場合,所謂明星,也隻是前來“賣藝的”而已。


  穿著黑色西裝馬甲,打著蝴蝶結的侍應生端著托盤,盤中盛放香檳,在賓客中穿梭。


  偶有賓客叫住他們,或放下空杯,或取走上麵的酒,侍應生都伺候得足夠恭謹,今是結婚的大日子,沒有人會在這樣的一鬧事。


  寧語遲站在搭好的典禮台上,其實也不算搭,腳下鋪了紅毯,頭頂搭了架子,紅毯呈字型,前方的紅毯一直向遠處延伸,準備迎來今的這對新人。


  由氣球組成的拱門一道一道,台上各處纏了粉色輕紗,風吹過,浪一樣飄起,美麗而又夢幻。


  她一個人站在上麵,手裏拿著提詞卡,反複地看。


  其實她早把流程背熟了,看再多遍也是為了打發時間,距離一點還有幾分鍾,偶有新郎新娘的朋友過來,一會兒問“結婚證在這嗎”,一會兒問“交杯酒放在哪裏比較好”,她也不算極致孤獨。


  到最後實在看夠了,就去觀察到場賓客。


  場中人逐漸多了起來,新郎新娘在入口處迎賓。


  人們握著酒杯,三兩成群聚在一起,女士們優雅地托著手臂,男士們叼著雪茄談笑風生,不少人都是電視新聞上的熟麵孔,可見兩家的地位。


  不知是誰了句“裴總到了”,人群中出現了短暫的騷動。


  所有人齊齊回頭,裴行舟單手扣著前襟衣扣,露出腕上的名貴手表,修長的手骨節如竹。


  他一身手工西裝熨帖合體,是意大利匠人親自量身定製,到腰身處收起優雅弧度,蓋住他的挺翹的臀。


  他穿著切爾西靴,剛好收住他有力的腳踝,他邁著長腿沉靜向前,身邊擁了五六個人殷切話,他淡淡聽著,並不回應什麽。


  裴行舟今年三十一歲,正是一個男人最好的時候,事業有成,權力地位傍身。


  按一個男人在他這個年紀,取得這樣的成就,身上難免帶了些有錢人特有的自矜和鄙薄。


  可他沒有。


  往那一站,周身氣度深沉、內斂。


  金錢權勢,旁人的阿諛奉承,沒有讓他驕傲自得,反而成就了他的眼界和胸襟。


  不少人迎上去,主動跟裴行舟敬酒。


  侍應生端著托盤走過,他從上取走一杯香檳,微微舉杯,向那些打招呼的人示意。


  所過之處,人人景仰。


  不知他看沒看到她,也可能一個的慶典台,不值得他分神注意,哪怕視線需要從一邊轉到另一邊,他也是快速掠過,絕不在她所在的地方停留半分。


  就像他所的那樣,他不會再打擾她,他一向重諾。


  她獨自待在台上,淡淡地笑了一下。


  他不娶她,可是他們卻在別人的婚禮上見麵,這是多麽諷刺的事。


  不過這樣就很好,他們本就是毫無交集的人,遇到他,跟他在一起,更像一場意外。


  現在意外結束,各自重歸軌跡,互不相幹。


  他們本該如此。


  一點鍾慶典開始,重金請來的樂隊準時演奏,寧語遲拿起話筒,:“請還沒入場的來賓抓緊入場,我們的婚禮馬上開始。”


  兩方親朋都已到場,站在草坪上等待觀禮。


  新郎已經上台,站在寧語遲身邊玉樹臨風。


  伴郎都是一群二世祖,在一旁鬧哄哄的,又是噴彩帶又是灑花瓣。


  婚禮開始,新娘挽著自己的父親,也就是王總,兩個人從紅毯那邊遠遠走過來。


  父親把女兒交給新郎,新郎挽著新娘入場。


  身後四個花童,兩個女孩扯著婚紗裙擺,兩個邊走邊撒花瓣,花童嬌可愛。


  正是一中最熱的時候,手臂裸露在外也不算特別冷,或許這就是公作美。


  寧語遲介紹完雙方新人的戀愛旅程,一旁的電子大屏上,播放了雙方朋友們錄製的祝福視頻,搞笑催淚皆有,弄得人哭笑不得。


  主婚人上台發表致辭,接下來要請證婚人宣讀結婚證書。


  寧語遲看了眼提詞卡上的名字,先是靜了一瞬,但很快地,她露出得體笑容,:“有請證婚人,裴行舟先生宣讀證書。”


  賓客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裴行舟站在人群前方,接受眾人欽佩的目光。


  他昂首闊步,走上前來,從寧語遲手中接過話筒。


  他的指尖無意擦過她的掌心,短暫接觸帶起一陣電流,她收回手,那一瞬間若有似無的觸感,還在停她的掌心。


  她壓下心緒,默默退到了後方。


  侍應生端著托盤,將雙方的結婚證呈上來。


  裴行舟拿起其中一本,對著上麵的文字進行宣讀。


  他聲音清冷,講話擲地有聲,是常年身居高位的沉穩,篤定。


  他掃過一眼結婚證上的文字,握著話筒向台下的賓客複述。


  端著酒杯的侍應生不住在人群中走過,有一人托著一杯酒走過來。


  他低著頭,始終讓人看不清臉。


  明明超過了來賓所在的範圍,他還在向前走,尤其證婚人還在上麵。


  他這個時候向前走,實在有些不合規矩。


  其他人以為是流程另有安排,就沒出聲,包括寧語遲也這麽以為,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對。


  侍應生拿起杯身,另隻手放下托盤。


  他抬起頭,眼睛死盯著新娘,麵色發狠。


  新娘看到他,臉上喜色全無,登時一變:“是你!你要幹什麽?”


  侍應生勾了勾陰鷙的嘴角,:“我過,你穿婚紗那,我一定會參與。”


  他話音落下,手腕猛地一揚,杯裏的無色液體就這樣徑直朝新娘潑了出去。


  在他抬手的一瞬間,新娘撲進新郎懷裏,透明液體沒沾到她,直向後方的寧語遲。


  變故陡生,她來不及反應,無色液體已到近前。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下一秒,一道黑影驀地撲過來,那慣性帶著她,將她壓在地上。


  場麵頓時引起騷亂。


  不知是誰在大喊“抓住他”,還有的“別讓他跑了”,女士尖叫的聲音,人們驚呼的聲音,婚禮進行曲還在演奏,樂隊們也不知該不該停。


  寧語遲顧不上背後疼痛,下意識撐起身上男人的肩,她皺眉,看向他的臉,問:“裴行舟,你怎麽樣?”


  他不答,眉頭蹙著,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臉色是不自然的白。


  她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是什麽……到底是什麽……


  她快速在腦中搜尋,硫酸,是硫酸!

  那一瞬間,什麽矛盾什麽芥蒂都沒時間想,寧語遲趕緊把他攙起來,她慌張得什麽都顧不上了。


  人被硫酸潑到後有短暫的自救時間,她拉起裴行舟的手,帶他衝下慶典台,跑得太急,還踩爆了幾個氣球。


  有人擔心地上前詢問,嘴裏問著“裴總,您受傷了”,寧語遲顧不上禮貌,直將人推開,拉著裴行舟毅然跳進噴泉下麵的水池。


  四月的水還是冷的,驀地跳到水中,寧語遲心髒猛縮,身上雞皮疙瘩一個個向外冒。


  她的發尾被水浸濕,貼住裸露的手臂、後背,禮裙也貼在身上,難受極了。


  可她沒有時間管這些,像沒知覺似的,更沒感覺寒冷。


  她抱著裴行舟在水裏,去捧他的臉,擔心得眉頭擰在一起,眼睛都紅了。


  “裴行舟,你傷了哪裏?


  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裴行舟臉上沒了血色,嘴唇也有些白,額角是細密的汗。


  他們相識七年,寧語遲從未見過這樣的他。


  她的心髒被人狠狠扼住,連呼吸都有些費力,大氣不敢喘。


  她放下捧住他臉的手,按住他的肩膀,試圖將他扳過來。


  裴行舟驀地甩開她的手,冷硬地:“我沒事。”


  她生了倔勁兒,強扳過他的身子。


  在他右側肩膀後方,西裝被溶了拳頭那麽大的洞,裏麵的白襯衫自然也未能幸免。


  衣料被燒毀的邊緣,俱是一片黑色,像一張燒到一半而熄滅的紙。


  暴露在空氣裏的皮膚浸在水下,水池的水波動,蕩漾,而那片被灼燒的皮膚,也隨著水的波動,忽而變著大不一的形狀。


  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來,他那塊皮膚已經毀壞,焦黑,恐怕永遠無法複原。


  也就是,這塊醜陋的疤,將要伴他一生一世。


  這疤像灼到了她心底似的,她的心髒有些窒息。


  滾燙的淚從她的眼底湧出,滑過她清透的麵頰,一滴一滴掉在水池裏。


  她喉頭哽住,下頜微微發酸,動了動,連話都變得艱難。


  她還是開口了,這一開口,眼淚湧得更多,怎麽都停不下。


  “裴行舟,你疼不疼啊,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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