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濃
空氣凝滯好半晌,誰也猜不透裴行舟什麽心思。
這種局,女人都是陪襯,拿來做樂子的。今帶這個,明帶那個,隻講個新鮮。
像何繼偉這種情況,在他們看來,再尋常不過。
是過了點兒,絕對夠不上發火的程度。
裴行舟對人對事一向冷淡,一般這種情況,他都當看不見,今兒這是怎麽了?
在場的人麵麵相覷,搞不清這一向很少話的主,怎麽就拋起了冷刀子。
何繼偉更是大氣不敢出。夾乳扇的手僵在半空,拇指一鬆,嘩啦兩聲,筷子接連掉在地上。
“沒、沒。”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就是覺得好吃,想讓寧妹妹嚐嚐,裴總您別跟我一般見識。”
要座中這些人誰最難受,那絕對是老賈。
人是他帶來的,又是他介紹給何繼偉的。現下因為他帶的人,惹了那位不高興,等事情過去,難保何總不會因為這事遷怒於他……
放在膝頭上的手,掌心滲了不少細汗。
老賈攤掌,在褲子上擦了擦,趕緊打圓場:“裴總憐香惜玉,何總是該學學。語遲,還坐那幹什麽,快給裴總敬杯酒,謝裴總憐愛。”
有他開頭,其他人紛紛附和。
“還是裴總懂得疼人啊!”
“老何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
一群人大事化,事化了,酒桌上終於恢複了方才的熱鬧氛圍。
還有人順著老賈的話,催寧語遲給裴行舟敬酒。
寧語遲坐著沒動。
在男人們看來,禍端就是在寧語遲身上。沒她過敏這茬,根本就不會有這起衝突。
想化解這事,隻能寧語遲上前個話。
是沒道理,但在資本麵前,這就是遊戲規則。
老賈深諳其理,見她沒動,心裏很是著急,不得不再次提醒:“語遲,別讓裴總久等。”
她可以不應別人,但老賈的話不能不聽。
藏在桌下的拳頭緊了又鬆。
明明飯局全程,她都不曾向他所在的方向看過一眼,此刻她卻不得不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邊。
裴行舟左側的男人,正探過身子,心翼翼同他話。
他單手搭在桌上,雙腿交疊,矜貴地坐在這裏,一邊聽,一邊擺弄方才扔上來的打火機。
動作恣意,完全沒把站在一旁的她放在眼裏。
她深吸一口氣,彎腰去拿桌上的酒瓶。
那瓶酒離得遠,她玲瓏身段傾過去,好聞的玫瑰香不覺中侵入他的鼻息。
微卷秀發拂過他肩頭,幾縷發尾調皮,輕掃他被領帶束住的修長脖頸。
發絲柔軟,絲綢般飛速劃過,帶起一股癢意。
她瓷白的手握住瓶身,左手搭上酒杯。右手腕下壓,預備倒酒。
瓶口與杯子相撞,發出叮一聲脆響。
正要倒,一隻大掌驀地覆住杯口,無形阻止了她的動作。
她轉頭,裴行舟仍在聽人講話,側顏線條在燈影下浸潤,薄唇輕抿。
舉動隨意。明明並未回頭,卻精準遮住了酒杯。
她耐著性子,喚了一聲:“裴總。”
他抬起兩根手指,沒怎麽使力,把她倒酒的手輕易推開。
肌膚相貼,隻有短暫一瞬,卻比想象中還要灼人。
裴行舟沒有看她,淡淡回絕:“不用。”
其他人見狀,又開始催促:“那怎麽行,快給裴總滿上。”
是他不用,她並打算不理會旁人。直起身要走,老賈也在向她使眼色。
如果因為她的緣故,讓裴行舟對何總產生什麽不好的印象,真正受影響的,隻會是她。
老賈這樣,也是為她考慮。
她不得不再次彎下腰身,這一次唇角輕揚,綻放一個風情萬種的笑容。
“裴總可真不給麵子。”
他終於有了動作,放下遮住酒杯的手,輕撫手腕表帶。
他抬眸,清寒的視線逼視過來。
“你這杯酒,是為誰而敬?”
寧語遲知道他不悅。
他為她出頭,過來賠酒的卻是她,等於無形中拂了他的麵子。
“久仰裴總盛名,今日得見,想借這杯酒表達一下對您的傾慕。”
他的語氣沾了旁人聽不出來的諷刺:“是麽。”
她托住酒瓶,緩緩向他麵前的杯子倒酒。
她與他相距咫尺,這麽近的距離,她轉頭,那雙然含情的眼睛同他對視:“我想,裴總您一定不會為難我吧?”
倒酒的手隨話音一同落下,杯裏的酒剛好倒滿,一滴不多。
所有人都在等他下一步動作。
裴行舟看著這杯酒。透明的水晶杯,裏麵的微黃液體一圈一圈漾著,像極了包間裏,眾人此時不安的內心。
他忽然覺得可笑,食指指尖在杯身輕輕一彈,發出並不悅耳的沉悶聲響。
液體隨著震動蕩出幾滴,落在桌布上很快暈開,形成一片深色。
他:“為難怎麽,你受得住麽?”
寧語遲嘴角的笑容一僵。
在場無一不是人精,立即嗅到對話中的危險。
老賈心都要跳出來了。裴行舟是什麽人,年紀輕輕,心性沉穩,其手腕之狠辣,就算沒親自見識過,也都聽人起過。
還沒人敢得罪他。
他站起身,正準備上前替寧語遲情,主位上的男人忽然開了口。
“酒就不喝了。夜裏開車,不方便。”
一句話,輕輕撥正今夜所有撫亂的曲。
宴席上的人重新舉杯,用新一輪熱鬧蓋過方才的所有不愉。寧語遲在換盞聲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這一瞬的嘈雜讓人恍惚,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
這樣也好,她方才去敬酒,為的不就是這個結果?
她讓自己笑出來,她理當是笑的。敬了裴行舟,何總也不能落。
右手執起酒杯,左手托住杯底,她笑意盈盈:“怪我這胃不爭氣,倒惹您不快了,我敬您一杯,您可別怪我。”
話得漂亮,何繼偉當然愛聽。
他端起酒杯:“我也是事先不知情,妹妹別見怪。”
就這樣揭過這頁,一切重歸平和。
酒過三巡,包間裏煙熏霧繞,寧語遲熏得頭疼,借口去洗手間透氣。
水龍頭出的是溫水,這溫度讓她心煩。為什麽不能是冷水,冷水讓人心靜。
抬起頭,鏡子裏的女人嫋娜娉婷,美豔不可方物。
方才在包間裏,別人問他喜歡什麽樣的女人,他答純的,聽話的。
都是與她不符的標準。
男人就是可笑,上床時恨不得要她的命,下了床卻自己不喜歡這類型。
她勾了勾嘴角,離開洗手間。
回去的走廊上,意外地看到一個人。
壁燈昏黃,籠住他頎長身材。他單手揣進口袋,倚在牆上靜靜抽煙。
赫然是裴行舟。
她的心高高懸起,穿了這麽多年的高跟鞋,在見到他的一瞬間,才發現自己踩得並沒有那麽穩。
她想轉身回去,等他抽完這支煙。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了她的視線,他偏頭看了過來。
此時再走,像在故意避他。
她佯作淡定,鼓起勇氣向前走,用盡全身力氣去忽視他。
這並沒什麽,她路過他,就當沒這個人,回去就可以了,至多打聲招呼。
或者根本不用打招呼,重逢這麽久,他的態度已經表明,他根本不在意她。
她目不斜視從他身旁路過,他身上的熟悉的香水味道,還是飄到了她的鼻子裏。
就跟他這個人一樣,不管怎麽忽視,她總會注意到。
直到餘光裏也沒有這個人,她終於鬆了口氣。
包間就在前方,她剛要走,身後男人猝不及防開了口。
“這就是你的‘很多本事’?”他語氣淡淡的,沒什麽起伏,“跟了個這樣的?”
他的話像根針,專往人最痛的地方刺。
她反駁也不是,不反駁也不是。
她盡量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無所謂一點:“不勞裴總操心。”
邊上就是垃圾桶,他把煙頭輕輕碾滅在上麵的白色沙盤,微微站直身體。
“你畢竟跟過我。”
“所以呢?”
跟過他,又“跟”了何繼偉這樣的,他覺得受辱了?
“喜歡他什麽,錢,還是年齡?”
他似乎頗為認真地在為她思考:“出來,幫你找個更好的。”
她覺得自己才是真的受到了侮辱。在他看來,她的眼裏就隻有這些麽?
更氣的是,他是如此輕易,出“幫你找個更好的”這種話來。
倘若他對他們的過去,有一分一毫的在乎,都不會像處置貓狗那般,來處理她的感情。
她心中生氣,臉上仍然笑著:“更好?裴總還真是多慮了,在我看來,何總比您強上百倍。”
他沒應,那張臉沒做表情,正因為如此,看起來有些冷。
他的眼睛鎖著她,腳尖調轉,一步步走向她。
他走得慢,一言不發,龐大氣場沉雲般壓過來,每走一步,都踩著她的心跳。
她瞧著他,心裏頭兵荒馬亂,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揪住酒紅色的裙,眼看著他步步逼近,她不覺中後退了兩步。
這一退,光潔脊背貼在溫涼的壁上,手臂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終是退無可退。
鞋尖抵著鞋尖,他貼著她站定,男人熟悉的氣息四麵八方將她包裹,令她動彈不得。
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
這張臉明豔,漂亮,尤那雙眼生得勾魂攝魄,此時蘊著恨意看過來,也教人心中發癢。
他貼近她嫩白的耳,刻意放低的聲音,帶了一絲啞意:“比我強?哪方麵,看。”
她的後腦抵著牆壁,隻能仰頭看著他。
被他欺負到這種程度,寧語遲暗中咬牙,麵上仍然笑著:“任何一方麵。裴總以為自己很行麽?你也不過如此。”
她嘴唇飽滿,塗了正紅色,笑起來更是唇紅齒白,鮮豔奪目。
他瞧著礙眼,原本掐著下巴的拇指輕移,精準按住她的唇。
他的拇指在她唇上狠狠一抿,觸感溫熱柔軟。
手指挪開,唇上顏色立即淡了許多。
指腹沾了口紅,他抬手,將這抹鮮豔蹭在她臉上,留下鮮紅的一道。
旁邊的包間門虛掩,透過門縫可見裏麵沒開燈,空無一人。
他驀地按住她的肩,把人推進去。
包間的門將外麵的光源隔絕,他在無邊黑暗中把她摁在桌子上,掐住她的脖頸。
他俯身貼上來,冷意侵襲她的全身,她在他身下微微發抖。
空閑大掌在她臉頰輕輕拍了拍,再開口時,一字一頓,語氣暗藏危險。
“不過如此?我看你今晚怎麽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