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7城外醫舍
誠如太醫正所說,自從蘇洛上次“假死”之後,衛殊就沒有在意過自己的身體。
他從小體質就不好,與蘇洛成婚,拔了大部分蠱蟲之後,身體大有好轉,可多年來虧空的體質,需要慢慢將養著才行。
然而養了才一年呢,蘇洛沒了。
他的天塌了。
腦子裏全部都是複仇,哪裏還會管自己的身體如何。
下麵的人屢次勸也勸不住,不過一直也沒出什麽大問題。
沒出問題,不代表沒有問題。
隻是問題都被暫時壓製著,沒有爆發出來。
經過這一次的刀傷和天花,從前的那些虧空全部都體現出來,瘋狂的從各個角落蠶食著這具不健康的身體。
所以,衛殊每一次醒來都不能支持太長的時間,就會再度陷入昏睡。
一來是藥物作用,二來也是因為身體太虛,支撐不起消耗。
考慮到桓王府的實際情況,這一次宣旨是在府門外進行的,大意就是讓桓王府和蘇洛一起去為染病的婦孺村民治療,以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清白。
待到治療有了結果,再行推廣那所謂的疫苗。
江飛和江陽等人的意思,隻要將方子交給他們和季神醫即可,這種事不必蘇洛親自去。
她有了身孕,還是要小心為上。
可是蘇洛堅持要自己上陣。
這是越皇的旨意,她不去不好,二來,她也想接觸一下那些婦孺,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一點突破口,徹底為桓王府翻盤。
治病救人,事不宜遲。
幾人商議,明日一早由蘇洛、江飛和季神醫帶人去城外的醫舍治療那些染病的婦孺,已經完成疫苗接種的江陽則留在府內,照顧還在病中的衛殊。
江飛勸阻不成,一臉難色“要是殿下知道小公主您大著肚子親自去,估計會急得從病床上起來抓您!”
蘇洛一皺眉“他為什麽要那麽急?”
為什麽要那麽關心我?
有點奇怪啊!
江飛支支吾吾的,最後說那您不是殿下的救命恩人嘛。
蘇洛一想,也有點道理。
這個男人從來都是涇渭分明的性格,要是知道自己救了他,反而還把自己搭進去,入了險境,心裏多半會過意不去。
這樣一來可不利於他養病。
她想了想,提筆寫了個紙條交給江飛“你回頭讓人把這個交給殿下,他就不會過問我的去處了!”
“小公主寫了什麽?”
蘇洛一挑眉“你這麽好奇,不如拆開來看看?”
江飛訕訕笑道“不了不了,屬下就隨口問問的!”
說著,他小心的將那張紙條收起來。
這可是保命條,必須要收好。
他心內暗下決定,等去了醫舍之後,一定要寸步不離的守在少夫人身邊,不能讓任何人動她一根汗毛。
天色已晚,蘇洛做好準備工作後,帶著流雲早早的就睡下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眾人都自發自覺的起了床。
本應昨晚連夜就趕去,不過還有諸多事情要準備,比如藥材,人員安排等等,這耽擱了一晚已經是耽誤了病情,眾人心內都有些愧疚。
蘇洛不要人服侍,便讓流雲推著季神醫。
季神醫搖搖頭,笑道“想不到我還有要上門為人治病的一天!”
他神醫名聲響亮,從前都是人上門哀求他看病,他從不移步去誰家府內。
去了人家地盤,就要受人家管束。
他是習慣自由的人。
隻是如今雙腿斷了,想要自由卻是沒有了。
蘇洛盯了他一眼,緩聲問道“季神醫,你一開始為何要學醫呢?”
季神醫一愣,旋即就回想起少年時光,嘴角泛著一抹苦澀的笑“那時家人的病一直看不好,我便萌生了這個念頭,後來便發現自己喜愛這一途,於這上麵也有天賦,才一直堅持了五十來年!”
一行人已經到了馬車旁,蘇洛在抬腳上馬車之前,回頭看向季神醫,語氣帶著深意“一開始你也是抱著治病救人的想法學醫的,緣何到後來,行事越來越高傲呢,季神醫,你醫術的確日漸高明,卻似乎丟失了本心呢!”
說著,她朝著季神醫淺淺一笑,托著肚子,艱難的上了馬車。
季神醫則楞在原地,許久沒回過神,直到侍衛叫了他三聲,他才點點頭“好,勞煩你扶我上馬車!”
馬車一路往城外去,季神醫也想起很多年少的往事。
那時候他剛學醫,旁人都不信任,隻有自己阿妹生病後,願意用自己當試驗品。
後來他治好了她的咳嗽,卻讓她起了一臉疹子。
阿妹很是生氣,好些日子沒理他。
然而下一次生病時,還是讓他來治。
漸漸的,家人,村子裏的人,還有村外的人,都找他來看病。
讚美之聲不絕於耳。
那時候聽到別人的一句肯定,他能激動的半夜都睡不著。
聽到村子裏有人生病,他活都不幹了,撒腿就跑。
其實旁人根本沒來請他,他卻上趕著給人去看病。
如今想想,那些日子大約是格外珍貴的吧,所以幾十年過去,竟然印象還這麽清晰。
是從什麽時候不上府邸呢?
記起來了。
是有一次半夜裏去一家宅子給一個員外治病,好不容易治好了,卻被誣陷說他要勾引那個小妾。
偏偏那小妾一味的哭,也不辯解。
最後還說是他主動勾引的。
他那時候年少氣盛,吵著要見官。員外秉著家醜不外揚的原則,將他打了一頓扔了出來。
診金自然是一分都沒給,還落了一身的傷。
自那之後,想要找他看病,就得親自登門,他絕不會去任何人的府上。
偏偏病人們怕死,都慣著他這個毛病,到後來,他的規矩就越來越多了。
季神醫想到這裏,看著自己斷掉的雙腿出神。
其實這雙腿,好像早就斷了呢!
正這麽想著,馬車停了下來。
到地方了。
流雲扶著蘇洛從馬車上下來,看到了所謂的醫舍。
其實就是簡陋的茅草屋改成的,而且看樣子,這地方又偏僻又陰冷,院子外的樹下還有幾處破爛的棺材,似乎從前是個義莊。
醫舍外有重兵把守,他們蒙著麵,手裏的長槍比尋常的要長上許多。
他們到時,恰好有一個臉上滿是水泡的孩子哭著衝了出來。
一個隊長模樣的人衝那孩子吼了兩句,可孩子並沒有轉身回去的打算,隊長馬上就放倒了手中的長槍。
蘇洛現在知道,為什麽這些槍身格外的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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