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6 暴雨停了
禮部尚書感覺自己像是被雷劈了。
這咋回事,明明之前這個老匹夫還附和自己的話,不斷的點頭。
自己讓他來一起阻止,他也沒有拒絕。
怎麽現在完全換了一副模樣?
禮部尚書狠狠的咽下一口唾沫,指著柳公允的鼻子道“柳大人,你怎麽能說這麽不負責任的話,這明明是老天爺在警示陛下,讓他不要任性妄為!”
柳公允抬眸,老眼裏的目光格外堅定“禮大人,越國能走到現在這一步,難道真的是依賴天意嗎?我倒是覺得,越國能有如今的成就,是數位先皇還有陛下和臣子們共同努力的結果!”
“將所有的大事決斷都推給天意,在禮大人看來,真的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嗎?”柳公允不愧是斷案出身,目光格外咄咄逼人,“若是那樣的話,那陛下隻需要養欽天監就可以。我們都可以告老還鄉,因為隻要問問天意就可以!”
禮部尚書的口才哪裏是大理寺卿的對手。
他過了好半天,才說道“柳大人這是歪理,老天哪裏有空來管那麽細枝末節的事情?”
柳公允抬頭看天“那我認為,桓王殿下祭告先祖,在無所不能的天神眼裏,也是一件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的事情!”
禮大人說不過去柳公允,但這並不代表著他內心信服。
越皇知道他的想法,此刻開口道“隻是入個族譜而已,後麵的事情還要再說,禮大人若是自己有流落在外的孩子,也是不準備讓他認祖歸宗的嗎?”
他這話的意思已經說的很明白。
那就是隻是封個王,又不是立太子,實在不必如此緊張。
但禮部尚書可不是這麽好糊弄的,知道這一次退了一步,從今往後恐怕就要步步退卻。
他板著一張臉,跪的筆直的脊背代表著他的態度。
他一字一句的說道“若是陛下執意如此,那微臣不會為江世子執筆,將他錄入皇家族譜之中!”
今日除了祭祀,還要錄名字。
錄了名字和生辰,這才算是禮法周全。
這個程序要由德高望重的人來完成,禮部尚書是兩朝元老,今年六十有五,德高望重。
越皇必須定他。
這就是在赤果果的威脅,越皇心內十分的不悅。
他冷哼一聲“既然禮大人手疼的連幾個字都寫不了,那朕就不勞煩禮大人,朕會親自將小殊的名字寫入大越皇室的族譜之中!”
禮部尚書震驚的瞪大眼睛“陛下您……”
越皇微微彎腰,盯著他,壓低聲音說道“在你的心裏,安守禮法要比整個越國的未來更重要嗎?”
“你覺得睿王和福王又或者是衛九重,才是更好的人選嗎?你心裏屬意的是誰呢?哪怕那個人,他並不適合當帝王,隻要符合禮法,在你這裏就是最合適的是嗎?就算未來他會讓越國動蕩不安,或者是民不聊生,都沒關係嗎?”
越皇本不會跟臣子說這些話。
可禮部尚書跟隨他多年,還算是忠心耿耿,一直也沒什麽幫派。
越皇這才多說了兩句。
禮部尚書表情怔怔的,一時沒說話。
越皇冷冷的哼了一聲,甩了甩衣袖,睨了一圈跪在地上的臣子們“你們願意跟他在這裏跪著的,那就跪!其他的人就跟朕走!”
說著,他率先邁開步子。
江殊緊隨其後。
齊國公、忠勇伯、懷遠侯等人最先站了起來。
高將軍在衛焱的頻頻示意下,也不情不願的站了起來。
他一起,高家這一脈的人自然也跟著站起來。
越皇走了幾步遠,突然回眸看了一眼衛璟,道“睿王還不跟上嗎?”
衛璟勉強的笑了笑,不情不願的站了起來。
他這一脈也有不少人跟著站起來。
衛璟給他們遞眼色,要他們繼續堅持,然而沒卵用。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這些人低眉斂目的,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眼神。
風雨飄搖,禮部尚書帶著十幾個人跪在暴雨揮灑的廊下,衣服已經被濕透。
現在情況很尷尬。
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其他人且不說,禮大人心內卻是翻江倒海。
他反複思索著越皇說的那些話。
不是江殊!
若不是江殊的話,這個天下還能交給誰呢?
如果交給福王,那高家絕對要興風作浪。福王是有愛民之心,可過於心軟。
若是交給睿王,他倒是沒什麽外戚的憂慮,但北夷那邊得了這個消息,會有什麽動作呢!
而且衛璟此人,瞧著斯文有禮,骨子裏卻……
難道要把衛九重召回來?
為了太子之位,甚至能對自己的孩子痛下殺手,這樣的人,能愛護天下子民嗎?
禮部尚書十分迷茫。
越國有兩個宗廟。
小宗廟就在宮內。
大宗廟則在宮外。
今日江殊隻需要在宮內的小宗廟祭祀,祭告祖宗即可。
小宗廟依山坡而建,要走九十九級台階才能到。
雖然有回廊,但是風雨飄揚,台階上濕漉漉的,格外滑膩,眾人都走的很是小心。
對於年邁又體虛的越皇來說,這九十九級台階走起來真是費勁。
可他是上位者,不願意失了氣度,拒絕了韓昭的攙扶。
才走了十幾階,越皇的腳步就明顯虛浮了不少。
江殊眸光閃了閃,溫聲道“陛下,這是微臣第一次來這裏,有些緊張,不知道能不能與陛下並肩走,要是那樣的話,微臣應該會好一些!”
“恩,上來吧!”
江殊走上一級,順便伸手扶住越皇。
如果一來,就不是越皇走不動,而是他江殊太緊張,需要借助龍氣來穩住自己。
眾人終於趕在吉時之前到了殿外。
殿內一切準備就緒,燈火通明!
臣子們都跪在門外,皇家的人才有權進入宗廟之中。
因為禮部尚書不配合,那長長的祭祖文就由柳公允來念。
江殊跪在大殿的中央,視線前方全是曆代祖宗的牌位。
殿內安靜異常,隻有柳公允念祭祖文的聲音和暴雨砸在屋頂的劈裏啪啦的聲音相得益彰。
漸漸的,暴雨敲擊屋頂的聲音慢慢小了,殿內隻剩下柳公允平緩有力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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