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元棋局

  天龍寺內，陸離已經完成魏無忌囑托之事，這便要向智藏大師告辭。老僧叫聲不忙，吩咐兩個僧人抬進來一副棋盤，那棋盤是一整塊青石雕琢，橫豎十九格，星位分明。“魏施主有棋聖之稱，老衲也有此愛好，天賜機緣，正巧遇到魏施主的得意門生，老衲一時技癢，請陸小友不吝賜教。”老僧坐在蒲團之上，對陸離做了個請的動作。天劍山掌門莫一鳴對魏無忌極為推崇，宮子羽知道他是以棋道入劍道，見其傳人在此，智藏大師擺局，正好一觀棋藝，倒是顯得很興奮。南宮婉兒不清楚陸離本事，見宮子羽很感興趣，便出言勸說陸離應了此局，陸離見智藏大師如此低姿態，眾人似有有意促成，也不好拒絕，就坐了下來。“老大，莫給魏爺爺丟人啊，加油，我挺你喲。”無涯坐在陸離一旁，食指拇指交錯比心，顯得信心十足。“遠來是客，陸小友請執棋。”老僧將黑白子放在棋盤中心，讓陸離挑選，陸離不敢托大，選擇黑子，眾人一臉興奮，各自緊閉嘴巴，摒息觀棋。“晚輩鬥膽，請問禪師，何為勝。”陸離手執黑子，詢問智藏大師。古時棋局是不計時的，往往耗時巨大，長者可達數年之久，陸離發問，智藏大師了會他的意思，表示可以以吃子為數，大大縮短時間。“就以五子為限，何如？”“就依禪師所言。”黑先白後，陸離不敢托大，將第一枚旗子下至左下角星位，意欲穩中求勝。“魏施主一向落子天元，為何陸小友風格迥異。”智藏大師微笑，此時發問，似包含深意。“落子天元在高手對弈之中是為讓一子，沒有龐大的棋路支撐便是取死之道，長輩居側，晚輩不敢托大。”陸離不卑不亢。二人下子穩妥，四個星位開局，棋路頗為中肯。陸離細細思量魏無忌所教手法，幾顆棋子落定，無人進攻，心中焦躁，棋路一改之前的溫和手法，黑子落於落單白棋一側，封他一個方向，利用先手優勢，主動引戰，殺機隱現，引而不發。智藏大師見陸離開始入侵，臉上微笑更濃，隱忍退讓，白子互相鏈接，以續生氣。陸離見智藏大師續“長”，即是防守，也是進攻，二人連續下子，黑白子交錯，鏈接成一個風車模樣。陸離有先手優勢，步步緊逼，智藏大師如果想要搶得先手，必須棄子方可爭先，他猶豫片刻似要棄子，手執白子卻遲遲不落，隻得一味防守，越守越是被動。片刻功夫，白子已被逼入死角，死局已定。智藏大師大笑一聲，將白棋歸於棋罐之中，口中道聲認輸。陸離見贏得未免過於輕鬆，不禁疑惑。“禪師為何一味保全退讓，全無進攻之意，晚輩不解。”“棋局如人生，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時敗績不足掛齒。小友初時棋路謙和，隻不過落了數子，便呈現殺機，步步緊逼，屢設陷阱誘敵，五子之數難滿足小友的胃口。此般凶狠果決，咄咄逼人，誓要將對手盡數斬於馬下，殺氣過重，有違天和。老衲以棋觀人，勸小友一句，江湖之中，凡事理應徐徐圖之，急功近利，便是血雨腥風啊。須知術高莫用，並非技不如人，尊師棋路宏大，仁愛謙遜，一手天元，亦是他的為人處事風格，此便是天元棋局的由來，也是被世人尊其為聖的根基。”智藏大師雙手合十慢慢訴說。一手天元在棋局中實在稱不上上佳的棋路，魏無忌偏偏喜歡如此，卻從未解釋過為什麽這樣下子，陸離開始時，認為他對棋藝過於自負，後來和他相處許久，知道他的性格乃是外剛內柔，今天智藏大師細細講解，陸離才恍然大悟，魏無忌不虧享譽“南劍聖”的聖字稱號，不光劍術造詣高深，人緣也是極好，所謂的天元棋局，原來是這個意思。陸離經過智藏大師指點，發現他所說之事正是擊中了自己的心坎，自己出身卑賤，在江湖中掙紮求生，外表看似油滑憨厚，實際上心中隱藏著惡鬼，學得高深劍法之後尤甚，剛出水榭，心中再無顧忌，如沒有正確引導，極大可能走入邪道。現下被一言點破，他臉上依然笑嘻嘻，內心卻極為觸動，暗想，老魏多次勸誡自己抱元守一，不可急功近利，以防踏入魔道，原來是早有預防，自己卻沒能體會他的苦心。“大師教訓的是，晚輩謹記。”陸離雙手合十，誠心下拜。“魏施主引小友來此，是因為他不善導人，故此讓老衲代為勸解。可見他對你十分看重，你莫辜負了他的苦心呐。”“是。”“大師以一局棋為根基，渡人向善，子羽佩服。”宮子羽見佛家渡人手法高深，不拘泥與常理，心裏敬佩不已。婉兒和無涯天資聰穎，一點便通，心裏對智藏大師發自內心的尊敬，暗道佛門駐足武林千年之久，不是沒有道理的。“善哉善哉，小友隨我來，令師有一物交於你。”智藏大師誦聲佛號，引陸離進入內室，從暗格中取出一枚殘缺的玉塊交托給他，陸離拿著玉塊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個所以然。“此乃洛河天書的殘片，非石非玉，傳說共有八枚，老衲觀其圖形乃是對應天上星象，每當眾星閃耀之際，圖形根據星象會有所變化，實在高深莫測。傳說八枚合一，會有奇像顯現，有人說其中記載了高深的功法，也有人說是可以實現三個願望，眾說紛紜，老衲也參不透其中玄機，這是令師年輕時遊曆所得，寄於此處已久，前段時間飛鴿傳書，讓我交於他的傳人，現在老衲將它交托給你，希望你能參透其中玄機，切記，不可隨意外漏，無端引發爭鬥。”陸離看了看手中玉石，隻見晶瑩剔透，其中隱隱有一絲青光顯現，卻也瞧不住什麽，智藏大師說是眾星閃耀之時才會顯現玄機，一再叮囑不可泄露，想必牽扯頗大，當下貼身藏好，隨智藏大師走出內室。“施主這便下山去吧。心中如有困惑，可隨時來天音寺尋老衲。”“晚輩受益良多，這廂拜謝。”陸離雙手握拳，一躬到地。“智藏大師，再見。”眾人一拱手便要離開。南宮婉兒與宮子羽並肩並行，無涯輕輕喚了姐姐，眼神中滿是不解，再無耍寶嬉鬧的心思。“子羽公子要去天機城，我毛遂自薦帶他一同前去，你們兩個去遊曆江湖吧，陸離，照顧好我弟弟，出了事，我唯你是問。”南宮婉兒笑著說，指著陸離要他照顧無涯。“姐，你……保重啊。”無涯雖然常受婉兒欺負，此刻就要分離，眼眶微微泛紅，聲音有些哽咽。“我自曉得，你們去吧，爺爺那裏，我自替你打掩護。被人欺負了……就回家，記得啊。”婉兒見無涯神情似是要哭，心中微微觸動，暗想到底是親弟弟，縱然本性叛逆喜愛胡鬧，真情流露卻是做不得假的。說罷緊跑兩步，隨著宮子羽漸行漸遠。陸離見無涯眼眶泛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剛想幾句話以示安慰。無涯見婉兒身形消失在視野之中，收起委屈的樣子，笑的臉都開了花，一蹦一丈高，興高采烈的樣子像是撿到了寶藏一般。“這瘋婆子終於走了，我的蒼天大地親姥爺啊，小爺自由嘍。”“我靠！”陸離服了這個戲精，默默的對無涯豎起了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