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潛入
陸離天生對危險十分敏感,睡夢中覺得老是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卻又想不起來是誰,翻來覆去終於想到孫半城的眼神,後背一陣涼颼颼的發冷。陸離怕孫家再次為難,自己勢弱怕是無法抵擋,醒來時見眾人還在熟睡,自己打了水洗了把臉,洗涑完畢,生火架上鐵鍋煮了一鍋粥,吃罷,與其他三人商議準備遠走,一大早,四人分配了銀錢,分頭出去籌備路上吃食。日上三竿。任靜調息過後身體好了許多,正欲四人回來打個招呼便離去。“出事了,出事了,靜姐姐救命呀。”癟猴背著暈死過去的黑皮一拐一拐的走進山神廟,任靜急忙出來查看,卻看黑皮手臂脫臼,氣息細長平穩,暫時沒有性命之憂,急忙追問癟猴發生了什麽事。原來,這四人買好了幹糧正往回趕,卻在離山神廟不遠的路口被圍,帶頭的正是沙皮狗,陸離暗叫一聲不好拉著陸馨便跑,這幾個護衛卻有幾個功夫不弱,三拳兩腳便收拾了三人,黑皮被一掌打暈,陸馨被強行裝在馬車上綁走,陸離跟瘋了一樣和這幫人撕打,卻也無濟於事。任靜不說話,頭上鼓著青筋緊咬著銀牙,奈何自己也被追殺,重任在身實在渾身乏術,多拖的一刻,別多得一分風險,心裏又不想可愛的陸馨遭毒手。正在猶豫不決之時,滿臉是血的陸離紅著眼走了進來,身上滿是鼻血腳印,他進來直接跪在任靜麵前。“靜姐姐,求你救我妹妹,求你,她才十三歲啊,我求你。”陸離對任靜瘋狂的扣著頭,撕心裂肺的嘶嚎讓人不忍直視,“隻要馨馨沒事,我願一輩子為你做牛做馬,一輩子不夠就兩輩子,求你救救我妹妹。”任靜一把抓住陸離緊緊抱在懷裏,不讓他傷害自己,內心卻是不斷掙紮。“我……我……我不能。”“你這人還有沒有良心,要不是陸離和黑皮救你,你……你你你”癟猴恨任靜見死不救,心中許多汙言穢語,卻又怕惹惱了她一走了之,急得什麽都說不出。任靜流著淚緊緊閉著嘴巴。癲狂的陸離漸漸止住了哭聲,他平靜的推開任靜抓著他的手,走到一個角落,整個人平靜的可怕,扯了一塊布浸在水中,慢慢將臉上血跡擦拭幹淨,正如殮葬師一般整理自己的儀容,麵色堅定決絕,顯然已立死誌。“勞煩你照顧癟猴和黑皮離開,不要呆在這裏了,就算報他們的救命之恩吧。”“黑皮媽媽,別人既不願意,求他作甚!人死鳥朝天,我們雖賤命一條,卻有的是義氣,和他們拚了。”“好男兒當如此。”任靜呆呆看著二人離去,她望著自己的長劍與雙手,越來越覺得沉重,竟承受不住壓力,脫力癱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從眼眶流出。她越來越不明白,當初立誌習武,本意就是匡扶正義鋤強扶弱,可越是修煉越是束手束腳,宗門名望與個人利害將自己變得不像自己,反倒不如陸離和癟猴、黑皮三兄弟如此灑脫性情。實是初心易得,守而為艱。兄弟二人把所有的銀子買了一身潛入的行頭,置辦了一輛馬車,捆在孫府外的河邊樹上,以便策應。夜幕,孫府。陸離和癟猴在孫府院外的陰影中潛行,二人身著灰色夜行衣,腰間束著手指粗的繩索,繩子外緣別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腳上軟布底長靴,踩在地上不發出一點聲響,靴子收口處綁的結結實實。那院牆一人高,琉璃瓦斜搭出個正三角,這琉璃瓦間隙很小且極不受力,一不小心碰到就會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癟猴目力不差,疾跑兩步一個縱越,陸離用雙手一撐,癟猴雙手準確的扣在琉璃瓦的間隙,他身材瘦小陸離倒不用很辛苦,細細觀察了一會,癟猴對陸離打了手勢示意他要下來。“前後院連接處有兩個燈籠,下麵有四人把守門戶,中間假山處有一人,四個廂房隻有西側兩間房上了燈,有四個人在偏南廂房喝酒,另一間房沒有動靜,怎麽辦。”陸離去過孫府後院知道其地形開闊,幾個人守住幾個要點,不驚動護衛的情況下的潛入進去近乎不可能,心想癟猴外形不正,身形瘦弱,混進去容易露餡,便吩咐癟猴在外策應。前院門牆上開了很多琉璃窗,陸離順著琉璃窗的空隙望進去,牆內正靠著廚房,廚房邊上是換衣的小間,原來是孫府為了擺闊,所有下人都是統一服飾繡著孫府標記,卻又怕人偷偷帶走,要求府內下人下工時把衣服換下來。陸離靈機一動,使出一個“指力攀”的法子,身體正對著院牆,縱身一躍,用手指緊緊勾住琉璃瓦與院牆的縫隙,雙臂做引體向上,腳下蹬在外牆邊緣穩固身形,另一隻手快速整理了一下牆上的琉璃瓦,露出一人身形大小的口子,他雙手用力,翻身上牆,靈活的像一隻狸貓。瞅著四下無人,無聲無息的跳進了院內陰影裏,一刻也不停,輕輕拉開門貼著牆靈活的閃入換衣室,院內裏麵忙忙碌碌熱火朝天,也沒人留意有人趁著夜色混了進來。陸離進了換衣室,見左右兩排大櫃子,每個櫃子有五個小櫃子,分別標著記號,從腰間拿出一根鐵條,捅開鎖扣,開了櫃子,尋了合身的一套家丁衣服。時間急迫,來不及解衣,他體型瘦弱纖細,直接套在身上也看不出問題,戴上帽子便走了出去。陸離溜進廚房,找了個邊角位置坐下,一邊摘著菜一邊觀察。廚房空間很大,進門四個長桌拚成一個方形,上麵放著各種蔬菜瓜果,頭頂的梁上伸下來十幾個鐵鉤,分別掛著肉、豬、牛、羊等肉類,兩邊桌子擺著碗盤,上起一排櫃子掛著各種型號的勺子、板子、籠屜等工具一應俱全,最裏麵是一個大爐灶,大廚吭哧吭哧的炒著菜,整個廚房忙忙碌碌,整個都是呲啦呲啦的和大鏟勺舞動的聲音。幾個小廝在中間摘菜洗菜,大家都在忙碌,也沒人說話,倒也不會暴漏。“那個誰,裝盤送老爺那去。”庖廚拿起大抹布擦了把汗。又去收拾下人們的吃食。陸離立即站起來,上去熟練的裝進托盤裏,一擰身直奔後院。“這小三子平時推三阻四笨手笨腳的,今兒怎麽這麽麻利,開竅了麽。”庖廚看著陸離衣服上的號碼哼哼了一句。陸離出了廚房往下掩了帽子,裝作怯怯的樣子,路過護院時,被一五尺身材,滿臉橫肉,一張蛤蟆嘴的護院聲喝住。“站住,去哪?”“給老爺送菜。”“看你眼生啊,叫什麽名字。”“我叫二狗子。是鎮南的。”蛤蟆嘴提了棍子狐疑的繞著陸離轉一圈。“我也是鎮南的,沒見過你啊,我看你這個人有問題!老實站著別動。”陸離暗叫一聲不好,看來是暴露了,右手慢慢摸向腰間的匕首,心道先下手為強,再想辦法放倒另一個,正待大喊一聲‘吃爺爺一刀’便動手時,那蛤蟆嘴伸手進在盤子抓了一把花生米塞進嘴裏轉身走了。“看忒麽什麽看,老子這是為老爺試毒,滾進去吧,記得禍從口出,爺爺最愛打多嘴的。”陸離嘴裏連稱是是是,暗中又把腰間的匕首揣了回去。順利進入內院,踏著修砌在池水中間筆直的白石板路,低頭從假山的拱形圓門穿過,到廂房門口時,他聽見一個女人和女孩的對話。“作孽呀,哎,都怪我。”“姐姐別擔心,我哥哥會來救我的,他好疼我的。”嬌聲嬌氣的聲音正是陸馨,此時她還在安慰別人,陸離在外麵哭笑不得。“你哥哥?那個賊眉鼠眼的小子,他就是想來救你,他也進不來呀。唉,咱們女人但凡長得漂亮的,命就是不好,嗨,反正早晚都要被這些臭男人欺負。”女子歎氣道,陸離心道,你說就說吧,幹嘛罵人啊,我怎麽就賊眉鼠眼的了?“才不會呢,就因為我是女孩子,哥哥、癟猴和黑皮都好疼我的,癟猴還說要娶我當小媳婦兒,我才不喜歡他呢,還是哥哥和黑皮好,好吃的都讓著我,姐姐,你的哥哥也很疼你吧。”“姐姐要是像你一樣,有個這樣疼你的哥哥就好了。”“嘿嘿。”陸離剛要進去救人,忽然後麵有隻健壯的手搭在肩旁上,“老爺和他的朋友在另一間,這間是女眷。”陸離連連稱是,端著托盤被護院領著進了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