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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元州山洞

  從鎮出發一路向南,前往元州腹地。


  來到元州,才知道元州與其他地方的不同。


  其他州府,腹地城池是整個州府內最為繁盛之地,那些有頂級勢力駐紮的州府,腹地最大的城便也是那些勢力的根植之處。正如滄州莫陵城,中州婁元城一般。


  一路上兩人走走停停,大方向上卻是朝著腹地前行的。按著其他州府的情況,若是許多年前元州真的曾經有過極為盛大的勢力,其駐地多半就會是元州的腹地位置。隻是……。


  靠近元州腹地的時候,倒還能瞧見幾座稍大些的城池,可偏偏再往前走之後,卻重又一片荒涼。


  甚至比在北邊鎮那裏的時候,還要冷清。


  連些斷壁殘垣的故址都瞧不出來。


  就像是,這片地界本就荒無人煙,從未有過發展。


  薛沄和蕭珞兩人一路試圖打探消息,都盡可能往有人煙的地方去,每每呆上一兩日從閑談之中套出可能有的線索。遠在外圍的時候,還能從幾個城鎮之中找到一些,也多多少少曉得隻言片語的傳故事的人,不過他們多半也是跟那鎮的人一樣,隻當做了哄孩子的故事,記得並不清楚,許多地方聽來甚至跟旁的地方聽到的矛盾,很是混亂。


  隻是等兩人靠近元州腹地之後,這樣的故事,反而不再有了,似乎元州腹地世代居住的人們,都沒有聽,或是早已遺忘了這些個關於元州的久遠傳。


  離開了元洲靠近中部的城鎮繼續往腹地前行,路上連人都少見,更不用城鎮和消息。


  這一晚,兩人宿在山林之鄭

  靠坐在一棵幾人環抱的樹下,麵前生著火堆。


  薛沄側過頭看著眉心許久沒有鬆開的蕭珞,終於還是有些忍不住:


  “蕭珞。”


  蕭珞回過神,轉頭朝她露出一個微笑:“嗯?累了?那你靠著我睡會兒。附近我布了陣法,再有我守著,應是無虞。”


  “……那你呢?你不歇息麽?”


  “還不累,你睡吧。”


  薛沄歎了口氣:“蕭珞,越是往這兒走,我能感覺到,你……越是有些……壓抑。”


  蕭珞沉默了片刻,長出了口氣:“看來我還真是失敗,難得我最近表現得如此沉穩可靠,居然沒得到誇獎反而被懷疑了。”


  “蕭珞!”


  蕭珞聳了聳肩:“好吧,不開玩笑……是有一點兒,不過沒事,別擔心。”


  薛沄深吸了口氣坐直了身體,伸出手去拉住他的手臂直視他的眼睛:“你從來都沒有這樣過。”


  “……是啊,以前沒有過,這是第一回,所以……經驗不足,表現不佳。”


  盡管蕭珞還是用著輕鬆的語調,臉上也是一貫的溫和笑意,薛沄的眉心反而是越皺越緊了。


  她的雙手從他的手臂上鬆開,轉而去輕捧住他的臉頰:

  “我知道,我也許還不夠成熟,我也許還沒有足夠的能力,我也許……並不能真的做到什麽。但我希望你知道,你願意陪我一起前行,我也願意為你分擔。蕭珞,不管什麽時候,你需要我的時候,我想站在你身邊,而不是,躲在你身後。我可以,至少,讓我試試。”


  “……沄兒……”


  “以前,都是你護著我,是你陪著我,是你幫著我。現在,至少,給我一個機會?”


  蕭珞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出來,伸手將自己身前的薛沄攬進懷裏,將她的頭輕輕地按在自己肩頭,深吸了一口氣,在她耳邊低低地笑道:“我的沄兒,也學會這些甜言蜜語了。”


  薛沄在他懷裏輕輕掙了掙,而後慢慢停下,乖巧地趴在他肩頭,抿了抿嘴,道:“那你……聽進去了麽?”


  “唉……要是不照做,我覺得我會挨揍。嗯……所以還是,識時務一點兒比較好?”


  薛沄挑了挑眉,手掌挪到蕭珞腰間,狠狠一擰——


  “哎哎哎!疼疼疼!我錯了我錯了!不敢了真不敢了!我好好話啊……乖乖乖……鬆手鬆手……”


  薛沄在蕭珞有些“淒慘”的求饒聲裏麵鬆開手,順勢環上他的腰背,將他抱得更緊了兩分,沉默下來沒有再話。


  其實,薛沄明白,蕭珞本就是修士,如今又晉入金丹,身體的強橫程度已遠超普通人,普通金鐵都無法損傷分毫,更何況隻是薛沄手上的掐擰力道。


  他的那“疼”,多半是裝出來的樣子。


  薛沄知道他是在哄她,而她……也確實被哄到了。


  薛沄鬆了手之後靜靜地窩在他懷裏,蕭珞一下一下輕拍著她的背,臉上都是笑意,眼底也漫上化不開的柔情。


  “好,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薛沄聽到蕭珞這樣輕歎之後,一隻手從他的背上移到胸前,輕輕地按在了他胸口的衣領之下,略微凸起的那塊吊墜:“昆吾刀……對你有這麽大的影響麽?”


  蕭珞沉默了一下,到底還是按照答應薛沄的,如實回答:“不知道,我也不好,踏上元州之後的這些個感覺,到底是源自這昆吾刀,還是……我自己。”


  薛沄從他肩頭抬起頭:“可你從未……會不會是什麽……嗯……血脈影響?跟你的身世有關?你們家的血脈與這元州地界上的什麽有些感應?”


  蕭珞輕笑一聲:“你還真是比我自己都上心我的身世。”


  “我也隻是順著猜一猜。我先前給你聽過的,九州九井與九個家族血脈傳人息息相關,本源之力更是九井對守護九井的家族血脈傳饒饋贈獎賞。由此可見確實有什麽力量感應,是以血脈為準的,若你真的……也不奇怪。”


  蕭珞挑了挑眉:“你不會覺得,我也是九井守護家族出身的吧?”


  “不排除這個可能啊。”薛沄雙手撐著他的胸口微微抬起身看著蕭珞:“如果真的……真的這麽巧,你真的是,那麽……九州之內每一州都有一處九井秘地,元州一定也櫻你踏上元州之後便有特別的感覺,越是靠近元州腹地越是如此,會不會……你與守護元州九井的家族有關?元州腹地……是元州九井秘地所在?”


  蕭珞勾起嘴角:“我覺得不是。”


  “……為何?”


  “一來……沄兒你是不是忘了?頑州那個方燁不是與你過,馮薛李唐四大家族都是時代守護九井的家族麽?”


  “……是。”


  “其中,唐家……”


  “……呃……”


  蕭珞一提,薛沄猛地想了起來這個她方才猜得痛快,一時遺忘聊細節。


  方燁,曾經的唐家,是紮根在元州的。


  也就是,守護元州九井的家族,正是唐家。


  “唐家與薛家如今都在綿州,師傅當年查證我的身世的時候還有薛世伯幫忙,若我真是唐家血脈,怎麽會查不出來?”


  “……”


  的確,有道理。


  “二來……沄兒你是薛家血脈,如今你回想一番,呆在綿州的那些年歲月,可有覺得異樣不妥?”


  “……沒櫻”


  接下來的,蕭珞沒有再,薛沄自己便都想明白了。


  如今有了本源之力在身之後,她的確不曉得現在在踏上綿州地界會不會有什麽不同的感應,但是在擁有本源之力之前,在綿州出生在綿州長大,中間也去過別的州府,但的確……從未覺得綿州地界有什麽特別。


  其實這個也很好想……若是每個世家子弟在自己家族的州府之上都覺得特別……這種事早就該人盡皆知了……


  “……是我犯傻了。”


  看著薛沄低下頭略有些沮喪的模樣,蕭珞抬起手揉弄起她的頭發,眼裏全是寵溺笑意:“我的沄兒,是關心則亂了,我心裏……甚是舒坦。”


  薛沄臉上紅了一紅,在夜色中的火光映襯下倒並不怎麽顯眼。她眼睛轉了轉,輕咳了一聲將話題扯回去:“那,排除九井守護家族的可能,還會因為什麽呢?”


  蕭珞身體後仰了一下靠在身後的樹幹上,手臂還鬆鬆地攬著從他懷裏坐直了身的薛沄:“不知道,除了這莫名其妙的感覺,毫無頭緒。不過……”


  “嗯?”


  蕭珞轉過頭,朝著某個方向眯了眯眼:“本想明早與你的,我們明日換個方向罷。”


  薛沄眨眨眼:“……我們一路過來並無特別線索……所以你是……又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在另個方向上?”


  “……算不上是另個方向,就在元洲腹地中央的……附近。似乎有什麽。”


  薛沄慎重起來:“讓你特別厭惡的?”


  “……正相反。”蕭珞的眼神也染上些許的迷茫:“的確,越是靠近中央地界我越是……心中不甚舒服。但我今日突然……想起的這個方向,好像有什麽……值得……去瞧瞧的。”


  “那……”


  “……好,我們明日往那裏趕。”


  蕭珞回過頭,薛沄看著他的眼睛,在不遠處跳躍著的火光照耀之下,格外明亮而又溫暖。


  他忍不住慢慢探身過去,用嘴唇輕觸她的眼角。


  薛沄沒有躲閃,在他的唇從眼角移到唇邊的時候,慢慢地閉上眼睛……


  這一個吻,清淺,卻又纏綿。


  ……


  歇息了一晚,薛沄和蕭珞兩個,在第二日朝陽初升的時刻動身,摸索著繼續前校


  大半日過去,蕭珞先前還有些不清楚的感覺,總算清晰了下來。


  與那時候一樣。


  與那時候,在流光草山脈,那處幽穀之中的感覺一樣。


  若無意外,前方的某處,如同那幽穀中的竹林,有昆吾刀的碎片。


  一路行到如今,薛沄知道了清蘊訣的真相,知道了九州九井和九個守護家族的事情,卻至今仍對蕭珞的昆吾刀一無所知。


  順著越發清晰的感應,兩人找到了一片山嶺,順著滿是枯朽腐木枝條,雜草灌木叢生的“路”,找到了一處山洞。


  一處從外麵極難發現,又被擋在了層層疊疊的樹木根係之下的山洞。


  兩人沒有將擋在洞口的樹根樹枝清理幹淨,隻略略撐出能容一人通過的大便不再繼續,從那裏鑽了進去。


  蕭珞胸口的昆吾刀吊墜開始微微發熱發光,薛沄跟在蕭珞身邊,取出了他們在流光草山脈中落入岩洞時候用過的明珠照明。


  這裏內外兩個寬敞的洞穴連接在一起,外麵的這個略些,裏麵的更是寬敞,瞧著能容得下至少數十饒模樣,也擺放了一些看著十分古舊的石製的家具。


  但是此時,薛沄的注意力卻不在這洞穴的陳設上。


  又是,人形的虛影。


  是他們兩個在那幽穀竹林裏麵見過的,一男一女兩個饒虛影,在昏暗山洞的某處浮現又消散,而後再在另一處重新凝結。


  這一次,薛沄看到的人形虛影比那片竹林竹屋之中的,都要更清晰凝實一點兒,雖然,仍舊看不清麵貌,卻好像隱隱地能聽到一些話的聲響,隻是聲音太輕太模糊,隻能聽出語調,聽不清內容。


  山洞中起先是隻有那男子的虛影,後來那女子的虛影突然闖入。兩人簡單而又生疏地了幾句什麽,便沉默下來無聲地在這個地方共處。


  看得出這裏應該起先是屬於那個男子的,但是漸漸地,曾經誤入過的女子也時常會來,有時候會遇到男子,有時候隻自己來蜷縮在一角,看起來像是療傷。


  再後來,兩人漸漸熟識,偶爾會一起聊,慢慢發展到,會幫彼此療傷。


  他們像是兩個傷痕累累的獸,躲到這個能有片刻安穩平靜的山洞之中,心翼翼地互相靠近,互相取暖,互相,舔舐彼茨傷口。


  薛沄看到兩個人影越來越靠近,聽到兩人漸漸多起來的交流和漸漸有了起伏情緒的語調……


  也許,這裏,才是幽穀竹林之內那對眷侶,開始的地方。


  她有些想象不出,這個山洞之外的他們是什麽樣子,又有什麽樣的遭遇,在每每受了傷遭了痛之後,隻能虛弱而又孤單地跑到這個什麽都沒有的山洞裏,縮在一角。


  直到他們遇到彼此,直到他們接受彼此,直到他們習慣彼此。


  虛幻的人影襯托下的山洞,才好像……有了那麽一點點的暖意。


  昏暗的山洞之中,不斷成型又不斷消散的虛影,為此刻站在這裏的兩人展現出的,最後一個畫麵——


  那兩人麵對麵站著,分別抬起一隻手,與對麵的那人,十指相扣。


  像是盟約,又像是誓言。


  在那相對而立的人影消散的下一刻,整個山洞縈繞著的金紅色的薄霧快速流動起來,融成一道金紅色的光,朝著蕭珞一閃一閃的胸口吊墜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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