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危局
蕭珞不愧是曾讓蕭鼎萬分得意,得過薛鈺盛讚的陣法才。即便是在這個危急關頭,麵對法陣外那金丹修士越發有些氣急敗壞的淩厲攻擊,自己重傷在身又不斷作為陣心承受傷害加重傷勢的情況下,仍舊能夠迅速在先前匆忙布陣的基礎上改良變動。
在抵擋那修士的法術和飛劍的時候,悄無聲息地打開某處陣法屏障,讓呆在陣中的薛沄有機會趁著這個時機施法禦劍偷襲反擊。
這是個不錯的主意,薛沄跟蕭珞盡管是第一次如此配合,卻是顯得極為默契。蕭珞即便因為不斷加重的傷勢臉色越顯蒼白,仍舊陣法操控得極好,總能在那修士反應過來回擊的時候及時合攏屏障重新抵擋攻擊,並看準機會為薛沄製造下一個攻擊的機會。
在法陣外攻擊他們的,是金丹中期的修士,蕭珞身受重傷強撐著主持防禦法陣已經很是困難,並沒有餘力做別的,而薛沄僅有築基中期的修為,與外麵的敵人,差了整整一個大階。
但……
薛沄的法術,竟是能給那高出她修為甚多的金丹修士,帶來遠超她自己和敵人所料的傷害。
在薛沄的第一個凝成的冰刃從身側襲向那修士的時候,他先是因為沒有料到蕭珞可以做到從旁為防禦法陣的屏障開出缺口讓薛沄從內攻擊,而在察覺到那冰刃的一瞬間驚了一下,但他也很快重新鎮定下來,甚至還有兩分不屑。
薛沄築基中期的修為他一碰麵就已經看透,此刻也並不將她的攻擊看在眼中,隻在那冰刃即將碰觸到他的時候隨手一道法訣,滿以為薛沄以靈力施法凝成的冰刃會在瞬間被自己的火法消散,誰知……
那冰刃的確被炙火灼燒得消融了大半,中心卻仍留下了一半,隱約閃著光,穿過他隨手布下的火團,鋒銳不減地刺了過來。若不是到底有那麽兩分對危機的本能感知,在關鍵時候側了側身,那冰刃便不隻是紮在他肋下了。
薛沄在第一擊成功之後,心裏也終於有了點兒底。
實際用上一回之後她才敢完全確認,經過對戰巨蟒最後時刻的那一道金光,不隻她的身體經脈有了很大改善,她的丹田混入了一絲極難察覺的,與她過去修了多年的靈力並不甚相同的力量。薛沄在隨後的暗自調息之中發現,隻要她在吸收修煉靈力的時候,將遊走周的靈力有意地往那一絲不同的靈力安靜存在的丹田某處引導,過後的靈力都像是受了它的影響一般漸漸起著變化。
她有種預感,雖然進展緩慢,但也許總有一,她的所有靈力都會變成那一絲絲留在她體內的,那道金光那樣感覺的特殊靈力一般模樣。
打定主意跟蕭珞配合著對上這金丹修士的時候,薛沄心裏就明白,僅憑她的修為,若還是用著她過去的法術法訣,難以對他造成什麽影響,於是她拚盡全力咬緊牙關,瘋狂地催動全身靈力的運轉。那沉在她丹田的一絲她無法催動,但卻可以讓自己體內修出的靈力盡可能貼近那裏,在運轉的時候多帶上哪怕一絲的差異變化。
這特別靈力的不確定,是她,是他們兩個,對上這個欲置他們於死地的金丹修士的希望。
若是此法不通,最後恐怕不得不再次想辦法動用,蕭珞頸間掛著的那個吊墜,昆吾刀。
下下策。
蕭珞此時的傷勢情形比當時麵對巨蟒的時候,糟了不隻幾分。那時昆吾刀隻顯形片刻,蕭珞也隻用了那麽一下,就反噬得那樣厲害,險些傷了根基。如今……
所幸,薛沄成功了。
金丹修士這邊。
融了大半的冰刃刺入體內的那一瞬,修士清晰地感覺到那原本他沒有放在眼裏的東西帶來的,淩厲而又無法輕易用他自身靈力化解的刺痛。
修士大驚失色,慌亂了一瞬之後重新鎮定下來,眼睛卻越發亮了起來,看著防禦法陣內的兩人,尤其是薛沄的眼神之中,更多了那麽幾分誌在必得。
這個分明隻有築基期的丫頭,使出的法術法訣看起來也並無特別,可偏偏,那凝成冰刃的靈力不知怎麽回事,與他一貫所知有些許不同,竟讓他一時間難以化解抵擋,若不是兩人畢竟有整整一個大階的修為差異,此刻他怕早已不隻是輕傷而已。
雖然現在他並沒有功夫也沒有心情再去細細感受分辨那頗有獨到之處的靈力,可身上始終未停的隱隱刺痛卻讓他已經認定——
本著不錯放的心思逮到的這兩個他本沒有看在眼裏的家夥,果然與那靈寶有關!他很有可能極為好運的,確實正好碰到了拿了靈寶的家夥!
踏破鐵鞋無覓處!
隨著他的攻擊越發凶狠,即便數次不慎被薛沄偷襲擊中,滿身傷口不斷滲血,連法術也變得不太順暢起來,但越是以自身感受到那力量的不同,他反倒越是興奮,臉色泛紅眼睛亮得懾人,盯著陣法之內的兩人,如同看著垂死掙紮的獵物,滿心的誌在必得,連被傷到的惱怒都被即將到手的喜悅衝淡了許多。
在這時候,薛沄隻能暗自慶幸,眼前他們遇到的是個底蘊並不深厚的散修,除了普通的飛劍和一些簡單的丹藥,並未有什麽厲害的法器符籙。
不然,他們兩個怕是撐不了這麽久。
但是,也快到極限了。
不隻傷重在身,又強頂著法陣的蕭珞快要支撐不住,薛沄不斷強行催動靈力運轉本就有些傷身靈力損耗也格外快些,築基期的修為畢竟靈力不足,這一會兒連續不斷的法術攻擊之下,她體內的靈力已近枯竭,不強行運轉湊近丹田以求靈力些許變化,再多待上片刻,她怕是連普通的法術都再用不出來了。
可法陣外麵已經被激出了凶性的修士,雖然狼狽卻顯然還有一戰之力。
這樣下去不行。
薛沄看了一眼身旁臉上已經沒有血色,踉蹌了一下單膝跪倒在地的蕭珞,心頭擰得生疼。
眼瞧著跪倒在地有些無力起身的蕭珞,雖然仍在操縱陣法的開合,另一隻手卻已經摸上自己胸口,薛沄咬緊牙關把心一橫,在眼前的陣法再開出一個缺口的時候,並不催動法術攻擊,反而悄悄取出自己的洗華劍反手用衣袖掩住,在蕭珞反應過來之前從那法陣的缺口衝了出去,凝聚最後能調用的所有靈力滾過丹田後,從手掌導出盡數覆於劍鋒之上,長劍藏於手臂衣袖的遮擋之下,反是另一手作掐訣攻擊的模樣,直直朝著那金丹修士的麵門而去。
“沄兒!”
薛沄在呼嘯而過的風聲裏,聽到蕭珞又驚又怒的吼聲,也聽到仿佛什麽碎裂的聲響,但是此時她無法回頭,也不能停下。
那金丹修士見她一反先前龜縮在法陣中不斷找機會偷襲的行事,整個人直衝而來,一驚之後轉而大喜,也不再去多看這邊在這個變故的同時終於碎裂的法陣屏障,右手成爪,帶著點兒心有餘悸地避開衝過來的薛沄掐訣的手掌,準確地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修士沾著血的臉上才露出帶著狂喜的得意,張了張口還未將逼問的話出口,便驚覺眼前寒光一閃,手臂一陣劇痛,而後眼前一片噴湧的血紅。
一柄通體銀藍閃著寒光的長劍,從她的衣袖底下滑出,裹著一層隱隱透出一絲絲金色碎光的靈力,狠狠地,斬斷了他掐著她脖頸正在用力的手臂!
“啊啊啊啊——”
薛沄竭力一劍之後從半空中跌落,眼前還因為方才被死死掐住有些發黑,下一刻便被人從身後扶住,她甚至來不及轉頭,隻聽耳邊一聲低喊:“走!趁現在!”
薛沄眼前還模糊著隻本能地死死攥著自己的洗華劍,反手握住了扶住自己的蕭珞的手臂,靈力已經耗盡的眼下,竟是隻能全力拉著比自己情形還要糟糕的蕭珞,靠著雙腳拚命朝著某個方向奔跑。
“賤人!賤人!我要你灰飛煙滅!你們——”
身後那金丹修士尖銳的嘶喊聲,一字一字地敲在薛沄心上,即使沒有回頭,她也能感覺到隨著濃鬱的血腥氣,急速逼近的危險。
難道,就要,在這裏……
盡管心頭湧上的絕望越來越多越來越重,薛沄仍舊沒有停下腳步,也仍舊死死拉著蕭珞的手。
灼燙逼近,薛沄已經能感覺到背上快要燃燒起來的溫度……
突然一聲尖銳的破空長嘯,不知是什麽法器從不遠處射來,越過了前麵狼狽奔跑的薛沄和蕭珞,直衝著兩人身後追殺而來的金丹修士而去。
薛沄的腦袋已經有些發木,還未來得及多想,就感到眼前一陣恍惚,肩頭多了一隻手。
她已經無力阻攔躲開,甚至無力看清眼前突然出現不知是敵是友的人是誰,下一刻一陣強烈的眩暈,她感到自己整個人像是被丟入旋渦攪動,在快要失去意識的邊緣,隻能緊緊抱住自己身邊的,蕭珞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