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言

  第二日,晚晴渾身慵懶,隻覺得骨頭架子都要散了,鈺軒上朝前,吻了吻她的唇,她也懶洋洋的沒有睜眼,鈺軒笑了她一句什麽她也沒聽清。


  誰料那日刑部沒什麽事,裴鈺軒去點了卯又回來了,下人稟報他夫人好像還在沉睡,一直未曾傳早膳。


  鈺軒一聽急了,這都日上三竿了,晚晴從沒這般憊懶過,難道是身體抱恙?他一麵吩咐人去請大夫,一麵忙忙推開門進了內室來。


  孰料晚晴早聽到他在室外大驚小怪地吵擾不休,便隔著帷帳懶懶道:“軒郎,我沒事……”


  鈺軒聽了這話才算放下心,他掀開低垂的重重簾幕,見她臉蛋睡得紅撲撲的,拖著一頭青絲還賴在榻上不肯起來,不由笑著來拉她起身說:

  “既然沒有不舒服,快點起床了……”


  晚晴用被子蒙上臉,撒嬌說:“不要,人家身上酸疼,不想起來。”


  鈺軒將被子拉開,俯下身去吻了吻她的臉頰,輕笑道:“那也要起床啊,不要做小懶貓,快起來吃飯了。”


  “不吃,”她拿手推他,佯怒道:“誰讓你昨晚那般……那般孟浪……”說著,那臉紅透了,蒙上頭,她在被子裏嗡嗡地說:“以後你再這樣,我便不理你了。”


  鈺軒聞言身子一酥,想起昨晚自己確實過火了些,她身子還沒完全好,不該那般。


  雖這麽想,但憶起她昨晚嬌俏動人的模樣,他又不禁心旌神搖起來,一手將被子全揭開,他把晚晴拉起來擁在懷裏,在她耳邊低語道:

  “好啦,是為夫的錯,害娘子受累啦!”


  “哼,昨晚怎麽求你都沒用,今天又來裝可憐!”聽了鈺軒的話,晚晴不免又氣又羞,竟忍不住抱怨道:


  “不是說你早被掏空身子了嗎?哪裏掏空了!……”


  鈺軒隻當她有所指,不由一怔,垂下眼眸道:“對不起,晴兒,我以前是該死。……以後我,我絕對不會……”


  “這是檢討的時候嗎?”不等他說完,晚晴便扯起他的麵頰,氣咻咻道:“我說的是昨晚,說你以前了嗎?”


  “昨晚……”鈺軒見她滿麵桃花,猶如春風拂麵,忍不住又心癢起來,他心猿意馬地看著她,在她耳邊吹氣,壞笑著說:

  “是我的錯,我今晚……一定改……請娘子監督我……”


  晚晴看著他,剛要說什麽,忽然眉頭一皺,想起了一件事,一把推開他,她低低問道:


  “我,我,我身上這般沉,又嗜睡,會不會,會不會?……”她不敢說下去,身子不由打起顫來。


  鈺軒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忙安慰道:“不會的,小傻瓜,哪有這麽快……”


  “你去請大夫,快去請大夫……”晚晴卻忽而惶恐起來:“我記得皇後當初懷上就是這般模樣,軒郎,我要是有了身子……咱們就是……死路一條了……”


  “不怕不怕,有我在,你不要怕。”鈺軒一件件遞過衣裳穿上,耐心安撫她道:


  “就算真要是有了身孕,也不怕,你先去紫金庵,我帶你悄悄去吳越。你放心,此事我已有了對策。”


  “那皇後怎麽辦?你家族中的人怎麽辦?咱倆跑了,剩下的人,隻怕都逃不了……不成不成”,

  晚晴嚇得臉色發白,搖著頭道:“我忘了,我忘了此事了,你也不提醒我,也罷,趁著日子還淺,若果真有了,快去討服藥先打下來……”


  “晴兒”,鈺軒額角亂跳,猛地抱緊她的身子,咬牙發誓道:

  “我絕不會傷害咱們的寶寶,更不會讓你去冒險,我說了,有了必定要生下來。哪怕破家滅族我也在所不惜。”


  “傻瓜,怎麽能讓大家為一個未出世的孩子陪葬?真有了,我也不怨你,你去弄副藥來,我喝便是了。”晚晴伏在他肩頭,幽幽道。


  “懷胎要十月才能生下,遮掩的好,四五個月也顯不出懷。這些時日,我們的計策必能成功。


  晴兒,你不要怕,我有法子的。隻是現在還有些關節沒打通,不瞞你,即便是大哥也知道了你我的事情,到時他定會幫我們的。”


  說著,鈺軒鬆開她,替她理了理散亂的雲鬢,愛憐地望著猶如受了驚嚇的小兔般惶恐的女子,又道:

  “晴兒,你信我,我絕不會讓你冒險,那墮胎藥稍有不慎,便要人命,我不許你沾碰半絲半毫。天賜麟兒是好事,你不要如臨大敵。”


  晚晴知他裴家向來手眼通天,也沒再問,隻稍稍喘了口氣道:“好吧,不過,千萬不能殃及他人性命,軒郎,這是我的原則。”


  “放心”,鈺軒給她擦了擦額上滾出的汗,柔聲道:“咱們的小寶寶是福星,才不會害別人呢,隻會給人帶來福分。”


  晚晴“噗嗤”一聲笑了,她已穿好衣衫,剛要下榻來,想了想,又瞧向他,意味深長道:

  “軒郎,其實宮裏一直有個古法記日子測孕,我按那個古法推算,應該不至於懷上,不過前段時間我身體不好,月事紊亂,不知那日子準不準……”


  說到這裏,她忽地抬頭看著他,徑問道:“以前你的那些女人,都沒懷上孩子,你用了什麽辦法?是不是也喝了藥?……”


  鈺軒的冷汗瞬間遍布全身,他心虛地看著她,心裏的愧疚又翻湧上來,攬住她,他將她的頭偎到自己懷裏,這才結結巴巴問道:


  “晴兒,我……你不是說不提……舊事了嗎?”


  “誰要提你那些事!隻是你既要和我有長久打算,此事怎能不防?”晚晴抬起頭,戳著他的胸口,怒聲道:

  “你那些舊事,說起來我便生氣,你以為我願意說嗎?可是你不說實話,是不是準備害死我?”


  “當初……當初確實是用了藥,可那藥對身體損傷很大……你用不得……”鈺軒見忽地炸起毛來火焰萬丈的嬌妻,心裏莫名害怕起來,無奈之下,艱難作答。


  果然晚晴的臉沉得像暴風雨前夜的重重烏雲堆積,鈺軒又急又怕,情急之中慌亂地說:

  “晴兒你別生氣,你聽我說,我已找人給你另配了藥,隻是現在那藥還在試用階段,不過很快就應該有消息了,咱們再等等好不好?我是怕你吃了傷身…… ”


  “我就知道,哼……”晚晴明知答案,但聽他親口說出來,心情還是說不出的蕭索,她撇撇嘴,故意裝作灑脫的樣子:


  “那種藥宮裏有的是,我去藥膳局隨便便都能討出十副八副來。不用你找……”


  說完,她騰一下站起身便要往外走,邊走邊發狠道:“明天,不,今天我就回宮去討來吃上,免得後患無窮……”


  鈺軒被晚晴的話嚇得如同頂頭走了雷一般,他看著愈來愈怒的娘子,一時之間無計可施,隻能連連告饒致歉:

  “晴兒,對不起,是我該死,你打我,罵我,我都沒有怨言。好娘子,你別生氣了,好不好?你身子不好,不能總生悶氣。”


  他一把拉住她,帶她到自己腿上坐下,卻意外看見她滿臉都是淚水。


  鈺軒愣住了,擁著她,他痛心疾首道:


  “晴兒,我犯渾,我該死,從前的事,都是我的錯。你要怎麽懲罰我我都心甘情願,隻是求你千萬莫再生氣了,更不要將這氣淤積在心中悶出病來。”


  “你幹脆弄幾副藥給我吃了,毒死我算了!”晚晴恨恨啐他道:“我閉了眼,離了你這冤家,這輩子就算解脫了……”


  “我就是殺了自己也不會舍得傷害你,”鈺軒將臉貼到她的臉上,深深道:“若我裴鈺軒再辜負你,我也起個誓。”


  “行了,你起得誓夠多了,反正以後再發生一次這種事情,你今生就休想再見到我!”


  “好好好,都聽娘子的,若是再犯一次,我就淨了身去宮裏侍奉娘子。”


  “你……你能不能正經點。” 晚晴被他一副無賴樣貌惹得又氣又笑,又見他和扭股糖一樣纏著自己,恨不得立刻把他踢到門外去。


  鈺軒見她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知道自己好歹算是過了今天這一關,身上的冷汗漸消,又暗恨自己從前荒唐,隻怕日後隻要一提及此事,自己就得在晴兒麵前百般哄勸討饒,嗨,這真是自作自受!

  忽然,他的眼睛又不自覺看向晚晴的小腹,突發奇想如果這裏麵真有個小寶寶就好了,這樣寶寶出世,自己也有個幫手一起應對這嬌蠻小娘子。


  “喂,你想什麽呢?”晚晴嗔道:“放開我,我要下去。”


  鈺軒攬住她,硬著頭皮叮囑道:

  “晴兒,我的小祖宗,你可千萬不要去宮裏討藥啊。你一討,咱們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嗎?”晚晴一臉高深莫測地看著他,不作聲。


  他被看得有點心虛,攥住她的雙手說道:“聽話好不好?藥我找人去安排,你放心,一年之內,我們必能逃離這個火坑。”


  “一年之內?”晚晴驚訝問道:“你給我說實話,你們到底打了什麽主意?”


  “皇上要去討伐蜀國,晴兒,我準備也跟著去,在那裏看看合適的時機想法子悄悄溜走,再把你接出來。”


  “你要去打仗?”晚晴被他一番話說的心忽上忽下,緊張地說:“你沒去過戰場,不成不成。”


  “傻瓜,就是怕你擔心我才一直沒敢告訴你”,鈺軒撫了撫她的鬢發,笑道:


  “我不用上前線,隻是跟著供給的部隊走,沒關係的。總在京城裏,防守太嚴,咱們沒有出路,我總得先出去尋個機會,才能接你出來。”


  “你想怎麽接我出去?”晚晴驚訝道。


  鈺軒附在她耳朵上說了一句話。


  晚晴滿麵驚訝地問道:“這樣,可以嗎?不會被人看出破綻嗎?”


  “你放心吧”,鈺軒篤定地說:“此事我們早有安排,隻是一直未遇到時機。現在剛好郭將軍要領兵攻蜀,是個絕好的機會。”


  “早就安排好了?”晚晴狐疑道:“那你們就是早有了預謀,從沒打算過讓我去江南對嗎?”


  鈺軒聞言大驚,心內暗自懊悔失言,他一看一臉驚詫的晚晴,二話沒說將她攔腰抱起放到貴妃榻上,腆笑道:

  “好娘子,來來來,為夫給你穿上鞋子啊……”說著,真的拿起絲履給她穿上,那雙金色的絲履上鑲嵌著拇指大小的明珠,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晴兒何等聰明,她本便是一通百通的人,死死盯著鈺軒,她咄咄逼人道:

  “軒郎,我前不久收到的那封信,那封告知我父母凶訊的信箋,你是不是動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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