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說

  聽晚晴這般說,裴鈺軒有些急了,他強將她的手拉起貼到自己的臉上:“晴兒,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哎……”晚晴長歎一聲,闔上雙目:“軒郎,去過你的日子吧,我累了,實在無力陪你了,我心力交瘁,但求一死,請你成全。”


  “晴兒,我不許你死,我不讓你死,要死我們一起死,我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的。你死了,我絕不獨活……”


  鈺軒見晚晴猶如槁木般的神情,不知怎地,情緒突然間似乎又失去了控製,他的聲音陡然高起來,說到後來,竟一把將晚晴從榻上拉起置入自己懷中。


  晚晴重病之下,忽然被他這樣一拉扯,難免頭暈目眩,看到鈺軒擁著自己嚎啕大哭,她心下也不免感傷,許久方道:“你哭什麽呢?這世間的緣分都是自求的,你隻在我身邊,能求得正緣嗎?”


  鈺軒低吼道:“你就是我的正緣,你就是……”


  “還是看不破啊”,晚晴拍了拍他的背,幽幽道:“軒郎,你妻妾成群,不要再在我身上耗時間了,我累了……”


  鈺軒的身子一滯,他搬正晚晴的臉,愧疚重又浮上顏麵:“對不起,晴兒,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我已經將她們全部遣散了,晴兒你相信我,我真的,真的隻愛你一個人……”


  “你把我放下好不好?”晚晴閉上眼睛,搖搖頭道:“軒郎,我說了,你的事情我不管了,我不想再無休止的在這些事情上打轉。


  我自幼厭惡女子間為了男人爭風吃醋,更厭惡男子蓄妾買笑的行為,軒郎,你我早已走散了,我們回不了頭了……”


  鈺軒如同五雷掣頂,他萬萬想不到自己對她的傷害竟然如此之深,深到寧願放棄了生命,她也不樂意再陪伴自己,她甚至不願再看見自己;


  他現在才知道,若不是裴後去跪求晚晴,她可能真的不會去裴府幫助他做一係列善後事宜。


  她若不是被自己逼急了,也不會病急亂投醫地找申王帶她去江南。


  他原來一直低估了她寧折不彎的性格,她當初一頭撞向佛前供桌,他隻道她是厭惡皇上,今日,她竟然又用自沉於水的訣絕來逃離自己!


  看她投向自己的眼神已全然沒了愛意,唯有悲憫和疏離,難道,自己也被她所厭棄了嗎?


  她和自己之間那麽多美好、誓言、恩愛,全部化為泡影了嗎?昨夜,她昏迷之際說的對不起,到底是和誰在說對不起?

  可她在昏厥之際還在牽掛他,又怎能說對他一點情意也沒有呢?不成,不能讓她走,她是自己的,是自己的,是自己的……


  他心緒已亂,腦中緊繃的那根弦眼看便要崩斷,心中像是突然燃起了一把火,瞬息便熊熊燃燒起來,直燒得他神誌全無,他忽而狂喊:“來人,拿匕首來!”


  阿諾聽到二人爭執,正在室外逡巡不敢入,忽聽主人聲嘶力竭地喊,隻好戰戰兢兢地走進去,將自己隨身匕首呈上,鈺軒一把奪過匕首,放到晚晴手裏,流著淚道:

  “晴兒,我知道你恨我,來,你捅我一刀,你殺了我,我便解脫了……”


  可是他一鬆手,晚晴便直直跌下去,鈺軒隻好又攬起她,她的手裏根本拿不住那把匕首,“哐啷”一聲跌落到了榻上,見鈺軒眼底全是血絲,她氣息奄奄地說:

  “我要是能殺你,我就殺了自己了……軒郎,你放過我吧,我求你了,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進了你們裴府。”


  她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哀泣道:“我恨我爹,我恨他,他明知杜裴兩家是世仇,還非要送我去你們裴府,白白毀了我的一生……我更恨自己,錯了一次又一次……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鈺軒見她這般說,不由怔住了,這話他從未聽她說起過,原來她竟認為和自己的感情是孽緣,是孽緣!!

  “公子,您還是先讓夫人躺下,小的看夫人這麵色,怕是要暈過去了,需得給她喂點東西才行啊!”阿諾在旁邊看著裴鈺軒愣怔又恍惚,也顧不上避忌,忙忙勸說。


  鈺軒聽了阿諾的話,恢複了一絲理智,他強壓著心中彌漫起的寒意,冷著臉吩咐道:“告訴廚房,用上等高麗參,煮一盞參茶來,要快。”


  一時,阿諾將參茶端來,見晚晴已經麵若死灰地躺在枕上了。


  鈺軒的臉色也幾乎可以用死灰來形容,他端過參茶,低聲對阿諾道:“你先出去。”


  阿諾出去前,猶豫著說:“公子,這茶,您無論如何,要給夫人喂下去,若是她不吃藥不吃飯,怕也……熬不了多久……”


  “滾……”鈺軒耐心耗盡,高聲嗬斥道。


  阿諾慢吞吞走到門口,又回頭向他稟報:“公子,老爺說下午來給杜大人夫婦上香。”說完,便掩上門,悄悄立在門外待命。


  室內,鈺軒知道晚晴無論如何不會去喝那參茶,便自己端起來含了一小口,俯下身來,覆在了晚晴的唇上。


  晚晴紋絲未動,也不躲避,也不張口,那參水怎麽也渡不到她的口中。


  鈺軒見那參水慢慢流到了她的脖頸,慌忙拿帕子替她擦拭,誰料她輕輕拉過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唇,接著推開帕子,轉過身去,將臉朝向床榻裏麵。


  鈺軒一下明白了,她是嫌棄自己髒。


  果然,她嫌他髒。


  不管他和那些女人是不是逢場作戲,是不是自我麻醉,那些事他做了,她便嫌他髒。


  他髒……他自己也覺得自己髒,可是,這世上有賣後悔藥的嗎?沒有啊,沒有啊……


  他放下參茶,半跪在晚晴榻前,拿起那把匕首,苦笑道:“好,晴兒,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今日,你若實在饒不得我,那咱們就了結了此事,現在我就剖出我的心給你看看,那上麵是不是寫滿你杜晚晴的名字?”


  杜晚晴聽了他的話,壓根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聲息。她靜靜地躺臥著,猶如枯木一般死寂。


  過了許久,聽到了一聲低低壓抑的呻.吟,她本能地回身一看,不由大驚失色,裴鈺軒竟真的在胸口處狠狠劃了一刀,那血濺得衣裳上、地上四處都是。


  他額上滾著豆粒大的汗珠,一張臉蒼白著,緊緊咬住牙關,見晚晴回頭,他略帶了一絲愧疚,強笑道:“晴兒,我自己還是下不去手,要不你幫我再捅一刀吧……”


  杜晚晴又氣又驚,怒聲對他斥責道:“你竟這般逼我……你……你不能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嗎?”


  “我們生死都要在一起”,裴鈺軒捂著胸口,眼見那血汩汩而出,將一大片衣裳都染透了:“晴兒,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無論你到哪裏,我都會和你在一起……”話還未完,隻聽“咣當”一聲,他高大的身軀倒在了地上。


  晚晴心神俱散,扶著床欄,強撐著坐起來,使出全身的力氣喊道:“來人,來人。”


  阿諾和紫蝶闖進來,看見渾身是血、暈倒在地的裴鈺軒,都嚇呆了。


  還是阿諾先清醒過來,他什麽也不敢問,隻是忙著將裴鈺軒扶起,從腰間取下一條白色汗巾將他的傷口纏繞住,接著便要架著他起身。


  誰料鈺軒一把抓住阿諾的手,忍痛叮囑道:“讓夫人把參茶喝了,一定讓她喝了……”


  晚晴以手掩麵哭泣,隻覺五內俱焚。


  阿諾將鈺軒扶到隔壁的客房去找大夫醫治,室內隻剩了紫蝶。


  紫蝶抹了把眼淚,端起那盞參茶端給晚晴,晚晴卻不伸手,隻看著地上的大片血跡,抽泣著說:


  “紫蝶,你知道嗎?我連死的自由都沒有,可是我真的是倦了,我的命,我自己都做不了主嗎?他為什麽要這般逼迫我?……”


  可憐紫蝶捧著碗盞立在一旁,不知該說什麽好,隻好陪著主人落淚。


  晚晴體力不支,又倒在臥榻之上,隻覺得心煩意亂,原來這世間還真有求死不能的事,單被她碰上了!

  過了一會兒,阿諾重返回來,稟報晚晴道:“幸而孫大夫一大早便已被請到了府邸,現在正給公子包紮,大夫說公子失血雖多,卻隻是皮肉傷,無礙的。”


  晚晴聽了,一聲不言語。


  阿諾看了看紫蝶手中的參茶還是原封未動,便給紫蝶使眼色,紫蝶會意,拿著那盞參茶出去熱了。


  阿諾趁屋內無人,跪於榻前對晚晴道:“夫人,您若有個三長兩短,這室中之人可就一個都活不成了,您忍心嗎?……


  再說了,螻蟻尚且偷生,您死都不怕,難道還怕活著嗎?


  阿諾自小被人訓練成死士,這條命從來都不是自己的,自幼所受訓練,均是怎麽為主人擋刀擋劍,此生唯一一次有人為我擋劍,便是夫人您。


  當日因寧遠侯府追殺,小人身處險境,夫人手無寸鐵,又不會武功,竟然擋在了小人身前,用血肉之軀擋住了那賊人的刀劍。夫人大恩,小人永生不忘。


  夫人,您為了一個低賤的侍衛,都能舍命相救,更何況是公子?請您聽小人一句勸,夫人,公子他真的是愛您的。


  小人一直在公子身邊侍奉,看得清清楚楚,他命都可以不要,也要與您同生共死。


  公子的確做錯了事,可是人生在世,誰能沒有一點兒過錯呢?求求夫人原諒他吧……


  您若不原諒他,他也活不成了。他若真有什麽事,我們這些做死士的,難道能獨活嗎?”


  晚晴平生最看不得無辜之人代人受過,又自來對阿諾格外敬重,此時聽他這番言語,隻覺難過不已,忙起身來掙紮著想下榻來扶他。


  阿諾見狀,忙立起身子扶住她纖細的臂膊,隻聽她氣喘籲籲道:

  “罷了,罷了……真是冤孽……”說著,那淚直直流下來,她泣道:“你去看看你們公子吧,我死不足惜,但不想連累無辜。”


  阿諾聽她這般說,那態度似有鬆動之意,心中的巨石才算略略放下,他偷偷抹了一把淚,點頭道了聲是,便出門去。


  恰逢紫蝶端著那盞熱好的參茶進來了,晚晴見她哭得眼淚將衣襟全打濕了,心中暗暗歎息不止。


  紫蝶放下碗盞,一麵將青緞滾銀邊的芙蓉枕掖在晚晴腰身後,一麵哽咽道:“夫人,若您真有個三長兩短,奴婢便到那邊去侍奉您……”


  晚晴別過頭去,淚止不住地流下來,見紫蝶用銀羹喂自己參茶,她隻好張開嘴,淚水和著參茶水,一起進入喉嚨,一種奇異的苦辛升起。


  鈺軒在客房躺著,孫大夫替他包紮了一下,給他喝了一甌提神的湯藥,他便掙紮著要起來。他本是昨天勞累過度,急火攻心,又加之受傷流血,才導致的昏厥。


  此時他又踉蹌著到內室來看晚晴,見晚晴已經閉上雙眼似又沉沉睡下,紫蝶悄悄告訴他,夫人已經將那盞參茶喝了。


  鈺軒這才放了心,他坐在晚晴榻前,見她一張清麗的臉上,全是憔悴失落,即使沉睡,眉頭也是緊緊鎖,不禁拿手去輕撫那眉頭,心裏愧疚道:

  “晴兒,是我錯了,沒想到我傷害你這般深,你數次為了我不惜以命相拚,我卻誤會你同人有染,差點殺死你不說,還找了那些女人來氣你,我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晴兒,這次你若原諒了我,我發誓再也不會辜負你。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再也不會和你分離。”


  下午,裴時來到梁國夫人府吊唁。府中的舊仆昨夜連夜被打發去了寺廟為杜氏夫婦誦經祈福,此時由裴家的侍從接手守衛梁國夫人府,所以裴時無所顧忌,徑直來此。


  今晨,阿諾回去交給他裴鈺軒的絕筆信時,他猶如晴天霹靂般怔了半晌。


  事情的嚴重性顯然早已超過了他原先的設想,晚晴的剛烈訣絕固然超出了他的想象,而軒兒竟然真的要為這女子以命相酬!

  這世間竟真有這樣生死相許的感情,偏又輪到了他兒子身上……


  難道上一代的悲劇還沒演完,下一代又要重蹈覆轍?

  想及此,他不禁又驚又懼,本待即刻便來這邊坐鎮處理,走到半路又接到密報說是晚晴已醒,這才按捺下擔心,先去上了朝。


  誰料,下午到了梁國夫人府,阿諾又給他匯報了剛才發生的一切。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饒他怎樣老於世故,老謀深算,聽到這對癡男怨女互相折磨,相愛相殺至此,都不禁滴下來淚來。


  他在杜氏夫婦的靈堂裏,既愧疚又難過,逃避了一輩子的老朋友,終於還是以這種方式見了麵,他紅著眼圈看著杜宇的牌位,在靈堂裏站了很久,終於還是做了一個最難做的決定。


  他不是不知道,這個決定,未來有可能會使裴家有滅頂之災;但是,如果不做這個決定,現在他就會徹底失去自己的小兒子。


  凝望著杜宇的靈位,他長歎一聲道:“賢弟,我知你一生都在恨我,可是冤家宜結不宜解,咱們兩家,和解了吧……”說完,不禁淚如雨下。


  鈺軒早在廳堂等他,他好生勸退了兒子,讓他先回房休息,自己一人進入晚晴的內室。


  他進去時,晚晴正半躺在床榻上,一雙眸子黯淡無光。見了他,隻低低叫了一聲裴伯父,便不再言語。


  裴時坐在她榻前,握著她的手,滿腹心酸說道:“孩子,你受苦了。”


  晚晴怔怔望了他一陣,忽然開口道:“伯父,聽說我姑姑生前曾和您萬般恩愛,你們也曾發下誓言不離不棄?而且,姑姑去世時還懷了您的寶寶?”


  裴時聽了晚晴的話,隻覺心痛如絞,本來存心要勸的話,一個字未出口,便被一記悶拳堵在了嗓子眼。


  晚晴見他尷尬又無措,恍若未見,又道:“人人都說是您負了我姑姑,依我看,門不當戶不對,即使勉強嫁過去也是悲劇,您說是不是?

  伯父向來用世心切,我杜家卻早已衰微,無法助您一臂之力,您即便為了一時之情娶了姑姑,隻怕到時仕途一旦不順利,您還是會怨恨姑姑沒有給您助力吧。


  我姑姑必是沒有想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會一屍兩命,含恨而終。”


  裴時聽了晚晴的話,隻覺如坐針氈,渾身上下冷汗淋漓,狼狽地低下頭,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晚晴冷笑一聲,繼續說道:


  “但即便落了個這麽淒慘的下場,姑姑她對您卻也沒有怨言,據說臨終前還再三叮囑我父親不可與您交惡。


  《詩》雲‘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我姑姑溺於情,故而死於情;


  裴時聽晚晴提起往事,不覺悔愧交加,不顧禮儀打斷她道:


  “孩子,過去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的姑姑,此事,我百死莫贖……你無論怎麽說我,我都沒有一句可辯解之語……”說著,那眼角的淚溢了出來。


  晚晴假作看不見,隻冷眼望著他,語氣凜冽地像西風席卷大地:

  “伯父急什麽,我話還沒說完呢。就算姑姑是求仁得仁,可我,伯父,我自知與令郎無緣,早早便撤了身,再不敢存癡心妄想,為什麽還要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

  我今天對您隻有一個請求,希望您看在我死去的姑姑的份上,能和令郎高抬貴手,讓我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可以嗎?事到如今我心已死,再也不能供裴府驅馳了……”


  裴時麵對晚晴的咄咄逼人,苦笑著略歪一歪頭,任憑眼角的淚珠跌落下來,接著長歎一聲,語重心長道:

  “往事已矣。晴兒,上一代的悲劇再怎麽說也無法彌補,伯父隻盼望著你和軒兒……”


  “事情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伯父覺得我和軒郎還能成?”晚晴不待裴時說完,便徑直插嘴問道。


  裴時被她問得一愣,點了點頭,緩緩道:“自然是能成的,孩子,伯父怎會騙你?你和軒兒是佳偶天成,隻是磨折多些罷了……


  他說到這裏,卻見晚晴一臉不屑的表情,隻好佯裝未見,又道:


  “你知我當年再三屈膝向你父親允你去我裴家,卻是為何?是因為我也想彌補當日辜負你姑姑的彌天大錯,也想將你嫁與軒兒,誰料軒兒不爭氣,白白錯過了一段好姻緣。


  可是軒兒他對你的心,從來沒變過。孩子,軒兒自是癡情,你莫要恨他。”


  “他妻妾成群,日日酒舞笙歌,卻在我這裏尋癡情,伯父您信嗎?他放縱自己尋歡,還說是癡情於我,這樣的癡情,我不要……”晚晴微微側頭,冷言道。


  “孩子,你和你姑姑的性子果然頗為相似,都是一樣的剛烈。不過這世間,可以逢場作戲,可以以假亂真,卻唯有一顆真心,藏不得、掩不得,卻也失不得,忘不得。


  ‘千古艱難惟一死’,而苟活於世,每天戴著麵具過活的日子,並不比死好過些。死還有解脫之時,活著,卻天天處在煉獄之中。


  這世間萬般苦事,莫過於情。情之於人,猶如刮骨之刀,不經曆者難解其味——負情,更是苦上加苦。


  你知道嗎孩子,這些年,我始終在想,若是能換回你姑姑一條命,我寧願拿我的命去交換……


  可是,沒用了,長夜漫漫,剩下的全是悔全是愧,哪怕高官顯祿,兒女成行,也一樣日日活在悔恨裏……


  而今我一閉眼,便是若兒抱著孩兒靜靜立在眼前的情景,想來,我也快要去見若兒了,到時我們夫婦父子團圓,倒也不失是一樁美事!”


  說到這裏,裴時渾身微微顫動,他以長袖掩麵,似在悄悄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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