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節·再見故人(2)
卻說方回跑去找馮子高,剩下這幫人麵麵相覷。
鈺軒頗不痛快地對眾人道:“走,我們去前麵亭子上坐一坐吧。”
一時,幾人到了亭子上,珊瑚回來了,眾人問她時,她笑著說:
“啊呀我還不知道杜姑娘如此受歡迎呢,那些公子真是什麽招都出了,邀請杜姑娘蕩秋千的,看碑林拓片的,遊山的,喔,還有一個竟大膽地說要杜姑娘去他私家溫泉看看。
那些女孩子,都嗔怪杜姑娘這一年多了跑得不見蹤影,聚會也不去,是個沒良心的。
杜姑娘真真是好性子,人家邀請她也不拒,罵她沒良心攀高枝她也不惱,就那麽嘻嘻哈哈的,我看這說到天黑也不能過來呢。”
“咳咳咳”,鈺軒聽到這裏,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來,道:
“天色不早了,我去叫她回來,別太晚了。”
說完,便起身而去。裴氏姐妹相視笑了笑,沒說話。
剩下柳泰成也有些坐立不安,待要走,卻又見兩個姑娘在這裏坐著,待不走,心裏也頗不安靜。
幾個人各想各的心事,一時都沒人說話。
卻說鈺軒還未走到晚晴那邊去,忽見那叫馮子高的,單獨和晚晴走出來了,在一株柳樹下談話。
鈺軒便躲在一株高大的芍藥後,聽到馮子高低低道:
“晚晴,你別聽他們瞎說,家裏父母的主張,我真不知道,你今日給我一句話……你隻要說一句,我便回去和父母講。”
晚晴笑道:“馮大哥說笑了,晚晴還沒恭喜您哪,那楊姐姐我見過,很是溫婉,和馮大哥正是一對璧人。”
“晚晴……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的心,我……我其實……”馮子高往前走了一步,晚晴一步退到了柳樹後,還強笑道:
“我兩年未見大哥了,今兒一見得知了您的喜訊,是真心恭喜您哪……”
“晚晴,我心裏有你,我以為你知道……”馮子高的眼裏浮過一絲淚光:“我本以為自己考中了進士,爹爹便會依我的,所以沒敢打擾你。”
“我不知道啊馮大哥,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馮大人一向看不上我爹爹,嫌他酸腐,這個我倒是知道的。
剛才秦朗不是說,你和楊姐姐的事情,雖然尚未下聘,但已經談妥了嗎?我到時一定去喝您的喜酒。”晚晴尷尬地說。
“晚晴,你好狠的心……你變了……你從前不這樣的,你……”馮子高紅著臉,忽地抓起晚晴的手,晚晴幾次掙脫不開。
正麵紅耳赤時,鈺軒實在忍無可忍,從芍藥後繞出來,一把將晚晴拉到自己身邊,對馮子高調侃道:
“馮公子,我沒叫錯吧,你都要定親的人了,拉著未出閣的姑娘抒懷,不太妥當吧!”
馮子高和杜晚晴兩人都驚呆了,晚晴見是鈺軒,臉微紅了紅,忙給馮子高介紹道:
“馮大哥,這是裴侍郎的三公子”,又對裴鈺軒道:“這是國子監祭酒馮大人的長公子,以前是我們的師兄。”
馮子高被打亂了心緒,又見裴鈺軒儀表非凡,衣著華貴,知道他父親是刑部侍郎,大哥在邊疆戰功赫赫,二哥是上一榜探花郎,這樣的家世已經算得上是顯赫了。
反觀自己隻是個區區國子監祭酒的兒子,家世自然比不過他,聽說晴兒從去年便去了他家做伴讀,怪不得,怪不得……
他心中一口悶氣上來,雖不敢當著裴鈺軒的麵說他什麽,卻諷刺晚晴道:
“我道杜姑娘怎得這般斬釘截鐵呢,原來是成了日邊的紅杏,準備倚淩雲而栽啊!”
晚晴大窘,急道:“大哥怎得這般說?晚晴自認沒有對不住……”
“哎……”鈺軒拉住她,閑閑對馮子高道:“你得的對,杜姑娘就是天邊的紅杏,你沒有淩雲梯,何必非要擠上前來觀賞?”
“你……”馮子高氣得麵無人色,晚晴也驚訝地望著鈺軒,立刻又對子高忙忙擺手道:
“不是不是,馮大哥,誤會誤會,真不是,那個,還是祝您和楊姐姐百年好合啊!”
馮子高自嘲地笑了一下,冷冷道:“杜姑娘,你何必遮掩呢?你既有了登天梯,我等凡庸之人自慚形穢,便當告辭。”
說完,扭身就走,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來,道:
“你以前說喜歡端硯,我替你找尋了兩方,下個月秦朗的婚禮,你若來,我拿給你。”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晚晴見他氣衝衝走了,心裏也不好受,對鈺軒嗔道:
“公子,您何必出來替晚晴說話啊,現下慘了,馮子高最是清高不過的人,您今日這般說他,他必是記下了。”
“我發現你的青梅竹馬太多了,這個馮子高也是?”鈺軒嘴角微翹,調侃她道。
晚晴嘟著嘴說:“我都被氣死了,公子還打趣我,這個馮子高,當日仰羨他學問好,我是去問過他幾次問題,可是他愛搭理不搭理的,根本不多看我一眼。
後來又說跑去嵩山學堂讀書,我兩年沒聽到他的信了。今天人家告訴我他要定親了,我恭喜了他一下,他一下炸了,竟然說什麽心裏有我,你信嗎?
你心裏有人兩年都不聯係她?真是氣死了,還諷刺我攀高枝……”
晚晴越想越氣,忍不住賭氣道:“我好想把他剛才那番話寫成小字條,扔到他未婚妻家裏去。”
鈺軒見她這般氣急交加的模樣,忍不住笑道:“怎麽,你破壞了他的婚事,準備自己嫁給他?”
其實鈺軒心裏知道,這個馮子高未必如晚晴所說是個不解風情的人,看他剛才對晚晴的神情態度,不像是裝出來的,可能隻是年輕人清高不好意思流露出真感情,又一心想得到女孩子認同,故而才錯過了姻緣。
當然這些話,他是打死也不會給晚晴說的,就讓晚晴覺得馮子高是個清高自負的傻子也很好。
“嫁給他?絕不可能!”晚晴憤憤道:“我爹都恨死他爹了,他倆一見麵就掐,二人本是同榜進士,後來他爹升得快些,那個小人得誌呀,沒事就找我爹茬!
以前我去找他請教,被我爹知道了,發狠說若我再去找他就要打斷我的腿,還說日後就是把我嫁給阿黃,也不會嫁到他家去。”
“阿黃是誰?”鈺軒見她滿麵通紅,似乎是動了怒,故意逗她道。
“是我家以前養的那隻狗。”晚晴氣呼呼地說,說完自己也笑了,自嘲道:“我怕不是我爹從垃圾堆撿的吧。”
鈺軒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來,他牽起她的手,道:“杜大人真是妙人啊,你剛才應該把這話也給你那位癡情的馮大哥說說。”
晚晴瞪了他一眼,忙忙抽出自己的手,笑著說:“走吧,我不過去了,去了,她們又都笑話我。”
說著兩人便往閣子走去。
還未走到閣子,便聽方回在那裏大放厥詞:“真是花各入人眼。你說杜姑娘這樣的啊,也有人爭先恐後地喜歡。
他們不想想啊,日後成了婚,你那男子漢雄風怎麽施展呢?到時你是說得過她還是學得過她?
這要是到了婚後可怎生駕馭得了呀,要我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溫柔敦厚就是極好的,反正我是……”
“咳咳”,鈺軒冷著臉,咳嗽了兩聲,方回猛地回頭,看到杜晚晴便站在亭子下,尷尬地說:
“哎呀,你們怎麽一點動靜也沒有啊,嚇了我一跳。”
晚晴眯著眼睛看他,似嗔似喜道:“方公子說得對,女子無才便是德。就是盼著到時您娶個目不識丁的,滿臉就寫著‘德’這一個大字。”
方回尷尬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啞口無言。
柳泰成在旁火上澆油,調侃道:“方兄這個願望可望達成,聽說現在方伯父中意的那個林主事的千金,便有極敦厚樸實的家風,不喜女孩兒拋頭露麵的。”
大家都望著方回笑,方回窘道:“柳兄你怎得變得這般長舌了?八字沒一撇的事情你也跟著瞎摻和。”
說著,他極快極快地掃了一眼裴鈺媚,見她一直抿著嘴笑,神色安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他的心如針紮般刺痛了一下。
裴鈺軒見他們沒完沒了地說這些瑣事,便不耐煩道:“行啦行啦,光說嘴還走不走?快點去喝酒吟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