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殘忍的回憶

  接下來的時間裡，露希雅果然安分守己，再也沒有跑去平民區。而伊明則完全沒有放鬆對她的監視，當然，這隻有他自己去做，沒有告訴給任何人。因為無論如何，露希雅都是一個得力的助手，如果僅僅因為這種嫌疑而將內情透露給瑪利安和艾莉諾亞的話，那麼就會造成露希雅的孤立。伊明當然不希望成為這樣的情況，所以他寧可麻煩一些，自己親自動手，也不願意勞煩別人。同時在耐心的等待著，等待著某些他知道早晚都要到來的東西。


  接著，終於被伊明等到了。


  在過了十天之後，底特律家族也送來了希望在這裡投資的申請書。他們的態度依舊和在百合花城時沒什麼不同，不咸不淡，沒有特別熱情也沒有特別冷漠，一切都是走官方程序。沒有象小霍爾金那樣親自來這裡商談，信中只是簡要的提了一下他們希望做的投資，同時客氣的等待著伊明的回復。


  這次伊明在看完其中的內容后，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接著，他很快就將自己手下的決策層召集了起來。


  「這次叫大家來，是有件非常有趣的事。」


  伊明站起身，沖著疑惑不解的三人揮了揮手上的信件，在這之前，伊明只給梅亞莉看過，而梅亞莉的反應則和伊明一樣，認為這封信中的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實在是非常的耐人尋味。


  「這是底特律家族送來的申請書。」


  一聽到這句話，艾莉諾亞，瑪利安和露希雅都打起了精神，她們都還清楚的記得，之前小霍爾金給伊明的傳言，所以關於底特律家族的事情她們最為上心，但是底特律家族就象小霍爾金說的一樣，他們從事的行業很雜，但是都並不深入。也不足以把握一國命脈，甚至除了規模略大之外，有些可有可無。那麼，底特律家族究竟想要幹些什麼？沒有人能夠知道。


  現在，他們終於出手了。


  而伊明等人，正是要從對方地行動中找出破綻。


  「尊敬地阿祖斯城統治者…………去掉這諸如此類如此這般地幾百字廢話后。我來歸納一下好了。」


  伊明打開信。裝模作樣地只讀了兩句話就開始迫不及待地做總結。


  「總之。底特律家族想要申請在這裡建立伐木場和寶石工藝商店。他們希望徵得我們地同意。條件之類那些和霍爾金家地少爺都差不多。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兩家暗中較勁地結果。不過這不關我事。」伊明說道這裡。停了一下。而三個少女都露出了有些疑惑地表情。這並不算什麼不正常地事情。而且伐木場和寶石工藝商店這種東西。根本也算不上是多麼重要地商。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接下來地事情就很有趣了。」


  注意到三個人臉上地疑惑表情。伊明也是頗為詭異地一笑。當初他在看到這裡時。也不知道對方究竟想搞什麼鬼。但是接下來地條件。卻讓他察覺到不對頭了。


  「底特律家族希望能夠掀起一場魔法改革。」


  「魔法…………」


  「…………改革？」


  艾莉諾亞和瑪利安首先就露出了不可思議地表情，就好像聽到了一個幾乎不可能的笑話。這是在開玩笑嗎？魔法改革？一個不入流的家族？他在開什麼國際玩笑？

  「嗯，具體來說是這樣地。」


  伊明停頓了下，接著繼續說道。


  「底特律希望能夠在我們城市中建設一座小型的，教授魔法的學院。他們只派遣魔法師來進行教學，但是最重要的一點是，這些全部都是免費的。底特律家族承諾。他們僅僅只招收那些上不起學的孩子，對他們進行魔法的普及教育………學院很貴么？」


  最後一句話，是問向瑪利安的。


  「這個…………」


  瑪利安稍微思考了片刻。


  「學院一年大概需要三百枚金幣左右，這對於一個平民家庭而言，已經算不上便宜了。而且，在升級為魔法使之後會更貴，只有能夠成為魔法師的人，才能夠享受一定程度地減免和補貼。當然，如果表現優秀的話。是可以減免學費的。不過，只有很少的人能夠得到這種待遇。而在見習魔法使階段，幾乎是沒有人能夠得到這種優待的。」


  「這並不是件壞事，伊明大人。學院有學院的苦衷，但是如果底特律家族願意這麼做的話，我認為加強帝國民眾的基礎魔法教育，並不是一件…………」


  「我反對。」


  艾莉諾亞的話並沒有說完，就被露希雅打斷了。這讓艾莉諾亞略有些詫異地轉過頭去，望向露希雅。


  「露希雅。你為什麼反對？雖然底特律家族的動機很值得懷疑。但是考慮到他們現在正在通過學院評議會的審核，花錢來試圖讓評議會能夠感到放心和高興也並不是件奇怪的事情。學院是國家機構。必須收取學費來運轉。而平民中不少人上不起學，其中有很多人的天賦並不低啊，如果能夠實行免費的基礎魔法教育的話，那不是件好事嗎？而且，底特律家族之所以選擇我們這裡，我估計也是因為阿祖斯是新興城市，而伊明大人和梅亞莉大人是學院評議會成員的緣故。這樣一來他們所減免的對象也少一些…………但是這對於我們來說，是一件好事。而且，如果伊明大人批准了這個議案，伊明大人和梅亞莉大人在平民中地聲望也會提高地。不對嗎？」


  「我堅決反對底特律家族的提案，特別是最後一件！」


  露希雅卻象是對艾莉諾亞地話充耳不聞一般，一字一句，堅定的說道。她的聲音中充滿了無法阻擋的堅定決心，而其他人，顯然也察覺到這其中的問題。


  「我們需要理由，露希雅。」


  瑪利安也開口說道，聲音凝重。而伊明和梅亞莉也注視著她，顯然希望她能夠給出一個解釋。


  「不然的話。我們根本沒有理由反對這個看起來有些不可想象，但是卻有不少好處地提案，難道你不認為，應該給那些貧苦人家的孩子一些機會，讓他們也能夠擁有自己的選擇嗎？」


  「我寧可他們永遠就這樣生活下去，瑪利安小姐。」


  露希雅並沒有正面回答瑪利安的問題。但是她的聲音卻依舊沉重。


  「我寧可他們永遠就這樣貧窮下去，也絕對不會接受這個提案！底特律家族根本就是一群惡魔！他們所拋出的糖果裡面一定是巨毒！！當然，我很清楚，我沒有阻止各位大人地權力，我也沒有這個身份。但是我還是要說，我會不惜一切代價的，阻止這個提案。」


  露希雅挺胸抬頭，毫不畏懼的回視著瑪利安，顯然不打算在這件事上做任何讓步。


  而就在這時。伊明沖梅亞莉送過去一個關注的眼神，然後慢慢的開口說道。


  「我們需要理由，露希雅。」


  他注視著露希雅。等待著她的回答。


  「這裡都是你可以信賴的人，我們信賴你，我也希望你能夠信賴我們。你既然如此激烈的反對，想必有你的理由。現在，我只是想知道，你地理由究竟是什麼。」


  「………………即便說了，各位大人也不會相信的，我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我的說法。」


  「有些時候，信任是不需要證據地。」


  伊明搖了搖頭。


  「我們信任你。難道不是嗎？露希雅。我們希望知道你所知道的，我和梅亞莉了解你是個什麼樣的女孩，所以我們才會選擇你。你不需要猶豫什麼，我們也不會因此改變什麼。」


  露希雅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帶著疑惑和不安的目光望向了艾莉諾亞和瑪利安，但是她們也同樣，用那種信任中帶著期望的眼光注視著自己。伊明和梅亞莉選擇了露希雅，而艾莉諾亞和瑪利安則已經和露希亞共事了一段時間，這個最後加入他們小***中的女孩是值得信任的。當然。這也需要她自己的表現。


  最終，露希雅深吸了口氣，接著她垂著頭，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我是一個傻瓜。」


  她苦笑著說道。


  「在三年之前，我剛剛成為魔法師。我也知道，我無法再進一步了，於是我開始了自己的生活。就在那個時候，我看見了底特律家族地雇傭通告，於是我便成為了底特律家族的一名事務官。」她低垂著頭。彷彿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似的。


  「那個時候。底特律家族只是一個中等家族，也遠遠沒有現在這樣的水平。我所要做的。也只不過是調配一些物資，然後將一些麻煩的事務分門別類的處理掉。因為那是我的第一份雇傭工作，所以我做地很用心，而底特律家族也很尊重我，給了我很高的報酬。那個時候，我甚至以為這已經算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了。」


  說道這裡，露希雅的聲音開始變的陰暗，低沉。


  「但是，有一天，底特律家族的族長找到我，希望我能夠從貧民窟中挑選一些擁有魔法天賦的人，當時我很好奇的向他詢問，這是要做什麼。族長就對我說，他希望能夠幫助一些上不起學的孩子，不要浪費掉他們地魔法天賦。每當他看見那些擁有著強大魔法天賦地孩子，只能夠在貧民窟的爛泥中玩耍時，他都感到無比地痛心。由於家族長是一個魔法使，所以我認為，那應該是他的真實感情。而且，那個時候的我，也和艾莉諾亞大人想過一樣的事情，如果這能夠普及開來，讓那些上不起學的孩子重新選擇自己生活的話，那應該是多好的一件事…………於是，我答應了家族長的要求。並且盡心儘力的從貧民窟中挑選出了五個天賦最好，最有可能成為魔法師的女孩。說服了他們地親人之後，我便將她們帶到了底特律家族的府上。」


  伊明注意到，露希雅此刻雙手緊緊抓著她的魔法師袍，甚至已經撕破了一個洞，但是她彷彿渾然不覺。


  「一開始，底特律家族的確是找了魔法師來給她們教授一些基礎的魔法理論知識。而我也忙於其他的工作。但是由於我對這件事非常上心，於是在後來我抽出時間，專門去看望了一下那些孩子。結果我發現，那些孩子地神情和反應，似乎都變的有些獃滯，甚至有些古怪。我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於是，在底特律家族教授課程時，我特意施放了法術。想要看看她們究竟受到了什麼樣的教育。但是……但是我看到了什麼？！！」


  露希雅緊咬牙關，她的臉色通紅，身體不住的顫抖。


  「那些貴族老爺們。居然喂那些女孩吃迷幻花，然後將她們當作洩慾的工具！！」


  「這…………」


  在露希雅所訴說的事實前，眾人一時間全部都驚呆了。


  「她們，她們還只是孩子…………她們還僅僅只是小孩子！！但是當我看到她們那由於迷幻花而展現出的狂亂表情時，我甚至感到恐懼，絕望！我……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露希雅近乎瘋狂的大吼著，接著，她彷彿用盡了全身地力氣，慢慢的縮起了身子。只有那纖細瘦弱的肩膀。依然在顫抖。


  「我不敢說………我怕他們發現我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把那些孩子殺死。到那個時候，就死無對證了。於是在第二天，我找了一個試圖評定她們目前魔法地理由，試圖把她們帶出底特律家族。我應該向學院評議會報告這件事！而且我要找到讓她們恢復原狀的辦法。但是，已經太遲了。那些孩子因為攝入了過多的迷幻花，身體早已經無法負荷。再加上…………她們………」


  露希雅瘦小的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


  「我去的時候，已經什麼都沒有看見了。他們告訴我。那些女孩已經完成了課程，回家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我施放魔法時被他們發現了，但是那些孩子已經不見了。我找不到她們去了哪裡，不過最終，我還是發現了她們——她們的屍體，被橫七豎八的扔在城外的垃圾堆里。雖然她們地面孔已經憔悴到幾乎辨認不出來，但是我依舊認出了在見到她們時，我給她們買的魔法戒指。那個時候，我還鼓勵她們。一定要努力學習。成為一個優秀的魔法師……我真是太愚蠢了。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我對她們做了多麼殘忍的事情！！」


  此刻。整個房間的空氣幾乎已經緊張到讓人窒息了。


  「他們…………為什麼…………」


  良久，瑪利安才獃獃的問道。她自認為在政治圈中打滾已久，黑暗的事情見過不少。但是即便是她，也無法想象居然有如此陰暗和殘忍的事情存在。


  「…………我聽說，底特律家族長似乎掌握了一種邪法，可以通過迷幻花吸取別人的魔法天賦為自己所用。他讓我尋找那些魔法天賦強地孩子，似乎也是為了這個目的…………我憤然離開了底特律家族，接著我向評議會彙報過這件事，但是底特律家族已經毀滅了一切。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而那些孩子的親人，那些滿心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成為魔法師的親人，在得知她們的孩子無緣無故的死亡之後，不是自殺，就是變成了瘋子………」


  「那個老人也是其中之一嗎？」


  伊明開口詢問道。


  「沒錯，那個時候，我和他的孫女感情最好，他們兩人相依為命，雖然窮，但是他們生活的很幸福。老傑克先生根本不希望他地孫女學習什麼魔法。但是他地孫女卻說…………等她學會了魔法之後，能夠更好的照顧自己地爺爺…………我現在還記得，那個時候她的臉上是多麼幸福和高興的表情…………我………………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是那麼天真，幼稚的話，她們明明可以繼續生活下去的！就算貧窮也好，也總比這種痛苦要好的多！！我也是殺人兇手，我和他們一樣污穢不堪！！在那之後，我試圖幫助他們，但是我知道，他們是不會原諒我的。他們將自己心中最寶貴的人交給了我，但是我卻害死了他們。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些人怨恨而憤怒的眼神，我才是真正的兇手！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去尋找那些孩子的話……！！」


  露希雅終於再也說不下去了。她緊緊的將身體蜷縮成一團，低聲痛哭起來。而瑪利安和艾莉諾亞也震驚的注視著她，為這一切而感到驚訝，恐懼，憤怒，不敢相信。她們無法理解，但是每個人都能夠體會到露希雅心中的悲痛，這是她的罪。她註定，一輩子永遠無法逃離這個痛苦的陰影。


  眾人都陷入了沉默，整個房間中，只有露希雅無法抑制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