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落花有意
現在蝶舞已經不穿小桃紅給的那套粗布衣裳了，取而代之的是符合「今宵醉」壓樓美女身份的綾羅綢緞編織的裳裙。
身為「名伶」，琴棋書畫、歌舞曲藝是必不可少的。蝶舞對這些曲韻本就本分熟悉，唱來得心應手，博得京城第一名伶的頭銜。
蝶舞最常唱的，還是那首《那年雪域的愛》，聲音悲涼中透著清冷、情傷。她抱著瑤琴，一邊流淚一邊吟唱，博得聽眾無盡的掌聲和共鳴。
每次唱完，蝶舞的雙眸早已模糊，而所有本來想到「今宵醉」尋花問柳的風|流公子，全給聽得如痴如醉，不知所來何事。
可是蝶舞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個一直迷戀她的神秘少星主，居然也會來到這裡找她，居然也十分迷戀這首曲子！
這一天陰雨蒙蒙，少星主穿著一套很紳士的衣服，慢慢地走進今宵醉，在琴閣上，他目見了如同九天仙女下凡的蝶舞，他的心再一次沉醉了！
可是蝶舞打死也不肯承認，自己就是蝶舞。她也沒有問少星主，怎麼也會來到夢裡？她只希望他快點走，不想他來糾纏自己。她的心絕不會再為誰悸動了。
少星主好像已經認定了，蝶舞就是他心目中的蝶舞，儘管蝶舞不肯承認。
他有的是時間，有的是等待，於是每天，他總是第一個來「今宵醉」買醉的客人——他確實醉了，一邊聽蝶舞彈琴唱曲，一邊喝著悶酒。蝶舞每一次目見他的憔悴，不免心亂了。
這一天，蝶舞唱《那年雪域的愛》時正是落雪時分。咸陽城的雪特別大，細細密密的，一點也不自然，一點也不寫意，白皚皚冷凄凄，彷彿蝶舞的心情。
雪中婉轉，歌吟繞樑，一曲悲唱，道盡了多少痴女柔腸。
少星主聽著聽著，不由自主地從看台站起，沿著回欄，緩緩走向蝶舞撫琴的雕花水榭。
所謂「水榭」，是指供人休息、觀賞風景的臨水園林建築。老鴇為了招攬生意，不惜花費重金擴大地盤，在「今宵醉」內打造一座人工湖，湖中設一水榭。這就是蝶舞賣藝的地方。
所有的看客只能遠遠地隔湖聽曲。老鴇不笨，因蝶舞的身體已賣給位高權重的神秘男人，她沒有膽子造次，令蝶舞二度服侍別人，否則大禍臨頭也未可知。於是定下這個「美人咫尺，卻不能執酒言歡」的規矩。
饒是如此，蝶舞的絕色風姿，依然牽動多少風|流公子的愛慕之心。隔湖聽琴，歌音柔婉；美人風姿，朦朧曼妙。這是一種怎樣的意境呢？如果下點雪，或者起點霧，一個身著輕紗的妙齡女郎在遠處的湖中撫琴吟哦，那豈是「霧中花、水中月」的境界所能形容的？
所以蝶舞火了。這樣的美女，這樣的意境，不火都不行。
可是神秘少星主，他的心情一點也不快慰。
他清楚地感覺到，這個名伶就是自己的蝶舞。曾有一次，他悄悄地繞到蝶舞的寢室，渴望跟她一述衷腸，告訴她，他為了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就算拋棄天下也在所不惜，只為能得到她的真心。
當時，蝶舞的情緒彷彿泛起波動，只是過了一會，還是一貫冷淡：「你自稱少星主是吧？少星主對不起，我不認識你。我並不叫蝶舞，叫落花。」
「落花……落花……」少星主喃喃念著，忽然大聲地道：「我不相信！你就是蝶舞，只是你的心已經死了！否則為什麼要叫落花？花落心空，風塵無緣，你怎麼選擇這條路呢？怎會來到這個機械大陸中的大秦國？這裡是否有你念念不忘的人？」
「我想你喝醉了，抱歉，請不要打擾我。」蝶舞悄悄別過頭去，拭了拭淚水，又回首冷冷地道，「夜已深，孤男寡女不便久留，你請回吧。小蘭，送公子下樓！」
小蘭是蝶舞的貼身丫鬟，聞言走過來，柔婉地道：「公子，我家小姐要就寢了，你還是回去吧。」並且伸手示意少星主離開。
少星主怔住了，眼神定定地凝注蝶舞，良久良久，才深深地嘆口氣，失魂落魄地走了，走出蝶舞的寢室，走出今宵醉。
落有有意，流水無情。有意的人更憔悴，無情之流水，也不曾平靜過波瀾。
思念的驅使，迫使少星主一次次地來到今宵醉，一次次地隔湖相望亭中的蝶舞。那曼美的身姿，那幽怨的曲調，一而再地擊潰他的意志，一而再地令他以酒澆醉。醉了就醉了，每當蹣跚地走回客棧，為什麼還是不能忘懷？
今天下雪了，少星主起了個早，為的是搶個好位子，以最佳的角度凝望深愛的蝶舞。
只是今天的他彷彿更傷神了，感到蝶舞是那麼孤苦無依，那麼絕望無情。不由自主地從看台站起，沿著回欄，緩緩走向蝶舞撫琴的雕花水榭。
兩個年輕的侍女攔住了少星主。
少星主的眼神突然放射出凌厲無比的光芒，冷盯著眼前兩個侍女，彷彿要噴出火來。他強忍著沒讓自己發出火來，雙手只是輕輕一揮，兩個侍女如中巨杵，一步步地後退，退出三丈之外跌倒，全都怔住了。
少星主打定了主意，今日無論如何要帶蝶舞走。儘管如此，他還記得蝶舞曾說過的話，不要看到他再殺人，所以他不能隨便就下殺手。
這時今宵醉的打手們趕過來了，二十個人，二十把鋼刀，全都攻向少星主！
少星主斜身一閃，避過一把鋼刀，甩手搗出一拳，正中其中一個打手的下顎，只聽那人慘叫一聲，仰后便倒！少星主揉身而上，奪過他手裡的鋼刀，架開另兩把鋼刀！
「鏘鏘鏘」，只聽一連串的聲響，伴隨著少星主一連串的動作，無數的鋼刀被架開了，那些打手們也全都給震退老遠！
少星主只是保持最基本的格鬥方式，並未使出機械大陸中至高無上的修鍊大法，單就露出的這一手，就當場震攝了所有人——而同時，少星主強抑的怒火終於爆發了，一個字一個字，冷冷地從嘴縫裡迸出：「誰敢阻我前路，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