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無邊黑暗

  無名挾著憤慨的話剛一說完，金光明亮的整個地底宮殿，突然完全滅了所有亮光，所剩下的，只有無邊的黑暗，以及無邊的陰冷。 

  黑暗是死寂的，沒有絲毫聲響的死寂，死寂到可以令人發瘋。那個暗中說話的聲音，再也沒有開口，卻比開口威脅更可怕。陰冷來源於四處陣陣吹來的怪風，涼嗖嗖的，吹在身上令人感到刺骨的寒。無名倒也不覺得特別難受，程凝香受的罪可就大了！ 

  剛才聽到無名說最愛的是另一個叫蝶舞的女人，並且蝶舞還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她就感到很不舒服，不知道為什麼，暗中卻恨起無名來。 

  一個心高氣傲的女人，當然見不得面前的男人當著她的面，說另一個女人更好，更美，而完全不把她當回事。所以程凝香暗中覺得，自己有理由生氣。 

  她感到很冷，渾身瑟瑟發抖，可是倔強地，不吭出一聲。 

  兩人摸黑慢慢地朝前走，不知下一步路將要走向哪裡。刺骨的冷風吹在臉上，痛得幾乎睜不開眼。無名明顯感到程凝香的身體似乎吃不消了，她的牙齒已在打顫，不由皺眉，擔憂地問：「你……受得了嗎？」 

  「誰要你關心來著，我不稀罕！」沒想到，迎來的是程凝香生氣的聲音。 

  無名哼道：「我不是關心你，是怕你死了，我就沒有說話的伴了。」 

  「你——冷血，無恥，你是個壞人！」程凝香大罵，「天底下最壞最壞的臭男人！」 

  身在無邊的黑暗中，危機四伏，無名反而看得開了，冷冷地道：「我本來就不是好人。」 

  「你還不解風情，你還單相思！」程凝香滿腔憤懣，衝口而出：「對一個已死的女人，你仍念念不忘，別人不一定愛過你呢！哼，我哪點比不上她？不解風情的臭男人！」 

  氣氛一下子繃緊，無名的呼吸急促，怒意襲上腦海，令他無法自制。驀地，他一個箭步衝上去，伸手緊緊扼住程凝香的脖子，一個字一個字、陰森森地道：「你再說一遍，我必殺了你！」 

  「你——放手，快放手，我要死啦！」程凝香恐懼地道，「我——」 

  無名終於放開了手，冷酷地盯視著她，呼吸起伏不定，可見其心情激蕩，難以平靜。 

  程凝香駭然地閉上眼睛，眼淚緩緩滑落。曾幾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忍不住嗚嗚地哭泣起來，只覺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人了。 

  耳邊，無名的話再次傳來，是那麼肯定：「你記住，天底下只有我的蝶舞才是最完美的女人，就算蝶舞死了，我也不允許任何人膽敢對她不敬！」 

  「我……我也不差呀……」一股不平之氣直溢心間，程凝香小聲而不甘地接道。 

  無名冷笑：「難道你想聽剛才那個聲音說的，願意給我做床上的伴？解渴的伴？」 

  程凝香大聲道：「我不要！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你也不配碰我！」 

  「那最好了。」無名一邊說，一邊繼續朝前走去。程凝香害怕，只好一路跟著，前面的路似乎無窮無盡，冷意更甚，她的牙齒打顫得更厲害了。 

  很難想象，剛才金光閃閃的景象和現在陰森可怖的景象對比，簡直是一個在天堂一個在地獄。無名的步伐仍然堅定，程凝香卻再也走不動了，顫聲道：「我們……走不出這個鬼地方了，我不想死，我……嗚嗚……」 

  「別哭了。」無名嘆口氣，不耐煩地坐下來，他也快要氣餒了。 

  剛才那個渾濁聲音的意思，像是要他們闖關碰壁，以絕了逃跑的念，好配合異星宮做試驗，將他打造成一個宇宙無敵的殺人機器。無名並不願做別人的傀儡，所以他一定要抗爭。 

  可是這個地方深在地心，走得出去么？ 

  旁邊，程凝香一個不及，栽倒在他的身上。無名沒有推開她，下意識地將她扶住，問道：「你還好嗎？」 

  「我不要你的關心，你剛才不是想殺了我嗎？快放開手！」程凝香賭氣地道。 

  無名冷道：「你再生氣，我就殺了你！」 

  程凝香激伶伶打個寒顫，不敢再介面。 

  無名嘆口氣，將自己身上的破衣服脫下了，披在她的身上，黯然道：「我失過憶，不能想很多事情。你的腦筋比我轉得快，想想怎麼出去好不好？」 

  「你真是一個奇怪的男人。」程凝香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將那件破衣服緊了緊，感到冷意好受了許多。不由暗想，這件破衣比我的衣服好多了，竟能擋得住嚴寒，遂問道：「你冷嗎？」 

  脫下衣服的無名，光著上身，冷意襲來，並不好受。可他倔強地搖搖頭道：「不冷。」 

  程凝香心頭感激，口中卻淡淡地道：「你的衣服真暖和，是什麼材料做的？」 

  這一問，無名才發覺自己的破衣與眾不同之處。表面看來，這是一件非常普通的破爛衣服，毫不起眼，甚至可能令人覺得噁心。這些日子一直穿著，並沒有感到它的奇特之處，直到此刻，刺骨的寒意襲身，他才覺得破衣果然大有用處。 

  想著，無名搖了搖頭：「不知道，我醒來后就一直穿在身上的。」 

  「醒來后？」程凝香疑惑地道。 

  「是的，好像睡了很久，很久。」無名的眼神茫然了，黯然道：「也許幾百年，也許幾千年，我記不得了。那個冰山，那個海島，只我一個人，沒有爹娘，沒有來歷的一個人而已……」 

  「喂，你在說夢話嗎？我不信！」程凝香大聲地道。 

  她的話打斷了無名的思緒，他的臉突然變回一貫的冷酷，哼道：「是的，夢話！你不需要相信，反正我是一個沒有根的男人，也許下一刻就要死了，何必跟你說這些呢？」 

  「小氣鬼，我也不稀罕聽！」這一坐下來，程凝香就不想走了，又好奇地問：「喂，你叫無名嗎？這個名字好奇怪，蝶舞又是誰，值得你那樣愛她嗎？」 

  「小姐，你問多了。」無名站起來，「我要尋找出路了。」 

  「喂，你生氣啦？」程凝香抓住無名的弱點，「我走不動了，你最好丟下我，自個兒逃命去吧，反正我是個苦命的沒人愛的女人，死了倒也乾脆，不會拖累你！」 

  無名剛要走的步子停住了，皺著眉，黑暗中他的兩道眼神是那樣凌厲，凝視著程凝香。突然，他俯下只著一件背心的腰部，半弓著背，冷冷地道：「上來！」 

  程凝香嚇了一跳：「你……想幹嗎？」 

  「別廢話，靠上來，我背你走！」 

  無名的聲音更冷了，話中卻透著關心。程凝香笑了，偷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