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做夢的傻瓜
第686章 做夢的傻瓜
「我想起了那天;
我將他留在了,聖達菲西部的車站;
我們那時只有十七歲,他確實充滿了甜美的氣息;
我依然我行我素,做我該做的事···」
影片開頭,便是洛杉磯擁堵的高速公路。
這是洛杉磯清晨的常見景象,據說,很多長途跋涉去上班的女性,早起之後不會直接化妝,而會在堵車的間隙化妝,時間綽綽有餘。
電影里這些人也是一樣,有人在親熱,有人在打電話,有人不斷擰著廣播的頻道,有人拿著電話,焦急的練習著之後的台詞···
緊跟著音樂聲響起,一幫人呼啦啦從車裡出來,在擁堵的路上唱歌跳舞。從色調,到動作,再到年代味濃重的爵士樂,處處都透著一股上世紀的味道。
義大利是歐洲藝術的發源地之一,威尼斯也是歷史最為悠久的電影節,評委也罷,觀眾也罷,對於藝術都有相當高的品味。
導演滿地走,大師不如狗,觀眾們早就看厭了所謂的創新設計。
玩花兒的,人家才是專業的。
美國電影的輸出也有講究,要麼是特效大片,要麼是政治色彩濃重的社會片。歐洲的大老爺們也都是這麼認為,並對於沒文化老表的電影藝術大加斥責···
水城觀眾對於美國電影的印象就是斯科塞斯等人的電影,濃厚的質感色彩,掙扎的人物。此時乍一看到如此歡脫特別的電影,都有點驚喜。
要說創意,也沒啥創意,五分鐘的長鏡頭調度雖然很驚艷,但在藝術電影大本營,啥樣的花招沒見過?並不出奇。
這個開頭,令人最為印象深刻的反倒是那種陽光向上的勢頭,那種我行我素的光芒。
創新的玩意,看多了也累人。反倒是達米恩這樣用年輕人的思維,拍攝出的一部懷舊作品,更顯驚艷。
《愛樂之城》的故事並不複雜,沒有任何花花繞的劇情或者說敘事上的陷阱,講的就是塞巴斯和米婭,從初見,相識,到相知,到相守,最後各奔東西的故事。
非常規整的結構,分別對應電影的五個篇章:冬、春、夏、秋、冬。顧名思義,每個季節的特點也是每個章節的主題。
不過,唯一的遺憾就是,拍攝地是洛杉磯,甭管什麼季節,都是一腦門子的陽光燦爛,壓根看不出季節變幻。
沒有落英紛飛的春,沒有煙花漫天的夏,沒有落葉靜美的秋,也沒有銀裝素裹的冬。
取而代之的,是隨處可見的陽光和燦爛的色彩,夢幻,正如同片名所言:la la land。
冬,茫茫人海中總會誕生那麼一兩對的愛情,有的是優雅的一見鍾情,還有的會像是塞巴斯和米婭,互相給對方一個中指。
春,山坡上,紫羅蘭的天空下,機緣巧合再遇,情愫暗生,但仍舊害羞,便有了「我們駐足於眼前美景,為情侶量身而定···可惜,這裡只有我和你···」這句傲嬌專用詞。
兩人互生好感,但又不知對方的真實想法。含蓄地讓愛情的種子隨之生長。
直到米婭從晚宴上逃開,兩人在昏暗的銀幕下,當決心在一起時,害羞的手會說話。
夏,一旦戀愛,往往無視別人般地往外搬一箱箱狗糧。每個人都會認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一起旅遊,一起惡作劇,一起見各自的朋友。
進入對方的興趣圈,覺得干任何事情都是有意義的。因為對方,而去學試新的東西,於是米婭選擇去愛上爵士。因為對方,而去放棄自己的興趣,於是塞巴斯決定放棄爵士酒吧。
如此,隔閡便出現了。
秋,兩人積蓄已久的矛盾內心伴隨火雞的烤焦,向外噴涌而出。塞巴斯早已認命選擇破碎的爵士夢被米婭拼好,而米婭傷心欲絕被迫放棄的小演員夢被塞巴斯再度拎起。
天文台外,曾經在星空中共舞的兩人,在最後的長椅上做各自夢想的祈禱者。
冬,又是一個冬日,卻早已物是人非。
兩人各自完成了夢想,塞巴斯開了自己的爵士酒吧,米婭順利成為了女演員,還有了幸福的家庭。
便是四目相對,想的也不再是愛情,而是祝福。相互成全,相互協助,而不是一味所取和埋怨對方的無能。
其實是特別俗的一個故事,但是在達米恩的音樂、講述手法和色彩風格之下,引人入勝,看到最後那一段蒙太奇的時候,放映廳都有不少女士在抹淚。
包括萬年身邊的媳婦。
語言是不通的,文化也是迥異的,但是最根本的愛恨情仇,全世界都一樣。
暖陽里的愛情讓人心動,星空中的共舞讓人羨慕,那最終人海中的相視一笑,互相放下就必然會讓人心碎。
再加上之前那段「如果···」的幻想故事,美好出現,然後一瞬間打碎,吞玻璃渣,邊吃邊哭,就是這麼個感覺。
劇情節奏考驗劇本,而情感表達則直接取決於導演的技法。
技法這個東西,有時候比故事還要來的重要。
張一謀雖然被詬病搞裝修的,排廣播體操的,但得承認,他玩兒大場面,玩兒色彩是天才。
達米恩也很類似,故事很簡單,講述的方式也很簡單,但是配上那堪稱裝置藝術的畫面設計,以及無處不在的高質量音樂,就能把一個簡單俗套的愛情故事,上升到另一個高度。
他表面上玩的是懷舊,其實是借著懷舊來玩藝術。看完之後,你能感受到無處不在的懷舊細節,但不會感覺老土,而是會讚歎,甚至於對爵士樂,對歌舞片產生興趣。
玩兒形式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弄成天下第一,你就是墨鏡王!
······
「嘩嘩嘩!」
當片尾的音樂放完,名單滾動完畢,全場掌聲如雷。巴貝拉、薩姆·門德斯等人起身鼓掌,新任掌門人對著達米恩一陣點頭。
幾位女評委更是哭的梨花帶雨,演員大都感性,自己都沒感覺,遑論去展現。
放映結束,劇組和評審團來到了隔壁的發布廳里。
萬年等人挨著巴貝拉依次坐下,主持人擺擺手,見現場安靜才道,「我們欣賞了一部精彩的電影,下面是採訪環節。」
「達米恩,你對《愛樂之城》中的哪個場景印象最深?」
「米婭最後一次試鏡,她講了一個關於她姨媽的故事:她曾經在巴黎生活,有一次光著腳跳進了冰冷的塞納河裡,結果打了一個月的噴嚏,可是她卻告訴米婭,她願意再跳一次。
這個故事一部分源於我的童年經歷,因為爸爸那邊的親戚是法國人,他小時候經常去巴黎玩。另一方面,跳河的靈感來自電影《祖與占》中,讓娜·莫羅跳進塞納河的一幕。」
「萬年,這是你跟達米恩第二次合作,歌舞類型片也是你從未嘗試過的類型,有什麼感覺?」
「很新奇,我覺得這就像一場音樂、舞蹈、表演和美景的聯姻,我相信人們會想要在美好的愛情故事中看到載歌載舞的表演。那麼多的音樂,我聽了那麼多次都不覺厭煩,每一次聽都覺得很好聽。很高興能嘗試從未見過的東西,這讓我非常興奮。」
「相比艾瑪·斯通在電影中的光芒,萬的角色似乎更多是在襯托女主角?」
「艾瑪的角色,是一個仍然在追求夢想的人,儘管她也經歷了很多挫折,但一直還沒有真正給她造成負擔。而萬的角色,過去的失意已經蓄滿。
兩個人走的是一條類似的路,只不過進程有先後。這也是為什麼故事往前發展的時候,他品嘗到了一點成功的滋味,而她仍然持續地被好萊塢打擊。
這樣的情形總是會讓人覺得悲傷,一個像她這樣充滿希望、最終放棄的人。然後開始自我質疑,我是不是還不夠好。這是能引起共情的東西,所以人們會更喜歡艾瑪的角色,會覺得她更出色。
而我更喜歡塞巴斯,他跟我更像,萬的表演也給這個角色增加了更加豐富的性格跟內涵。」
「請問主席,你怎麼看《愛樂之城》這部電影。」
這是《每日銀幕》的記者,來了個變化球,把問題丟給了巴貝拉。
「《愛樂之城》是一部極佳的歌舞片,而片中兩位演員所展現的驚艷律動在以往的影片中實屬罕見,因此極有可能成為下屆奧斯卡的有力競爭者。」
這老爺子也知道威尼斯開幕電影到底有啥用,索性也就不再害羞,直接拿奧斯卡來給自己貼金。
「您是說,這部電影會拿到大獎?」
「這個不由我決定,好了,最後一個問題!」老頭子擺擺手,示意記者心裡有點逼數,別給爺整活。
「米婭在試鏡時候唱的那首歌叫《做夢的傻瓜》,」一個女記者起身,顯然是仔細看了字幕,「請問導演,那麼你自己是這樣一個做夢的傻瓜嗎?」
達米恩低下頭笑了笑,說:「我覺得是的。」
「我們籌備這部電影的時候,肯定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被別人當成傻子,因為沒人想做這樣的電影,也沒人認為這樣的電影應該拍出來。它就像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白日夢,就像米婭在《愛樂之城》里的那句台詞『也許這只是一個白日夢,永遠都不會實現』。
在籌備電影的6年時間裡,我們感覺真的就是那樣。我們希望它能實現,但在現實世界里,沒有任何跡象證明它會實現。所以我對『做夢的傻瓜』這個說法有深深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