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時過境遷
第678章 時過境遷
眼看小黃毛走了,思慧走了,神父走了,呂受益開始慌亂。
這個人,大概真的是一個天真的角色。
一開始能毫無芥蒂的去找一個賣保健品的替自己代購救命的抗癌藥,沒簽合同就給錢,之後還冒著坐牢的危險幫他賣葯。
他是真的認為,程勇、思慧、小黃毛、神父,還有自己,是一家人。
現在看著眾人各奔東西,他還是覺得,大家都喝多了吧?等睡一覺就都好了。
跟個小孩似的,活在夢裡。
於是,胡哥坐下,鬍子拉碴,面黃肌瘦的臉上咧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是不是喝多了?」
空氣凝固了,蒸汽升騰著,萬年手中的煙氣升騰著,倆人的目光一碰,一個滿是哀求,一個頹然苦澀。
「滾!」
只見胡哥臉上的表情慢慢的變了,不是那種彰顯演技的所謂大開大合,而是潤物細無聲,每一次變化都能清晰可見,最終匯成了情緒的轉折。
首先變得是眼神,哀求,不解,緩緩化作了絕望。
其次變得是嘴角,咧開的嘴角,緩緩垂下。
最後是鼻子,人在哭的時候,往往會收緊鼻子。
一絲絲的小動作,最後匯聚,情緒也從不願相信的倔強,變成了孤苦的絕望。
緊跟著,他也轉身離開了。
夜雨,燈光昏沉。時光如流水,再不復還。
「卡,過!」
文木野猶豫片刻,才喊了停。
他屬於那種特別現實的導演,有自己的想法和設計,能為了電影的最終效果去採納別人的意見,去妥協。
拍戲之前,他會對所有的事情有個安排,屬於那種一板一眼的導演。
為啥喜歡喊卡?
就是為了讓演員一步步靠近自己的想法,從某種意義上講,他跟墨鏡王有那麼點像。
只不過一個裝逼不說人話,一個則是禮貌待人,活脫笑面虎。
他不太喜歡演員的個人發揮,可是對上萬年,他還真沒啥想法。
丫從來都是劇組裡的天王老子,除了最開始拍電視劇的時候被導演嗆過之外,後來都是即興發揮居多。
設計也有,但是往往趕不上變化。
文木野現在就很沒轍,拍的跟想的不一樣,想的又沒人家演的好,看看這情緒變化,看看這層次感,不用簡直就特么犯罪。
你說他人物形象不對?
爛人有什麼特徵?
沒擔當,耍流氓是爛人,難道色厲內荏,欺軟怕硬就不是爛人?
······
《葯神》拍了將近一個半月,劉思思的戲也到了尾聲。
按照萬年的話來說,攏共三場戲,就像指甲縫裡的泥巴,想起來就洗洗,想不起來,就隨他去吧!
甭管對不對,反正說完這句話之後,那貨被媳婦暴打一頓···
她最近閑的夠可以,《王國》拍完,一直要到十月份《捉妖記2》才正式開拍,一歇就是半年,通告不發,封面不拍,連個熱搜都不買,奇葩一朵。
這回的《捉妖記2》公司投資增加,本來安樂是準備請偉仔的,公司覺得沒啥必要。一頓撕逼之後,偉仔變成了謝君豪老師,春哥變成了金辰,楊佑寧更是得pia掉,丫古裝忒難看,換成朱藝龍得了!
一圈下來,成本減了不少,還能多花點錢寫劇本做特效。
揚子醫院,病房。
現在拍的是一年之後的劇情,幾人分道揚鑣之後,程勇靠著掙的錢開了個服裝廠。
一日,程勇在廠子里遇到了呂受益的媳婦,對方說呂受益買不到葯,已經不行了,求程勇幫他。
於是,程勇便來到醫院,看完重病的呂受益。
之所以剃頭減肥,也是為了跟之前的頹廢形象區分開來,這其中,小媳婦功不可沒!
「怕不怕?」推了個小平頭,瘦下來不少的萬年笑道。
「怕個屁啊,這有什麼嚇人的。」劉思思瞥了一下趴在病床上,給後背化妝的胡哥。
只見胡哥後背上血肉淋漓,血痂以及新鮮的傷口交錯,乍一看甚是恐怖。
白血病病人傷口的康復力度也包括他們整體的抵抗力,都要比正常人要弱得多,所以白血病病人容易被細菌感染。
這也是他們在治療過程中必須面對的一個問題,只要是有感染的部位,就需要及時的清理傷口。
而所謂的清創,就是跟外科手術一樣,用手術刀清理傷口中的感染和異物,還是不麻醉的情況下。
不是人人都是關二爺,能受得了刮骨療毒的痛苦。
這一關,也是很多白血病人最難熬的。
「準備好了嗎?」文木野在不遠處問。
「可以了!」
不多時,化妝師退場,兩個即將貢獻齣電影處子秀的小護士滿頭大汗的等在門外。
只聽得一聲清脆的打板聲,
「開始!」
鏡頭下,胡哥面色蒼白,頭上帶著頂毛線帽,稀疏的頭髮冒出來,油膩膩的。
「老呂!」劉思思叫他。
胡哥作出一副剛醒過來的樣子,轉頭,看見了一旁的萬年,苦笑著,
「頭髮剪得蠻精神啊!」胡哥滿口滬上腔,正好是家鄉話。
「膽子挺大啊,都敢自殺了?」
胡哥苦笑著搖搖頭,艱難的抬手,指指床頭,「吃個橘子吧···」
「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沒有葯啊,就這樣了!」
很簡單的理由,也最為無奈。
兩個小護士哆哆嗦嗦的入鏡,「來,二床病人清創了,家屬都出去吧!」
「卡,過!」
文木野起身,「準備下一場!」
下一場戲是呂受益清創,胡哥的主要作用,就是趴在床上,大聲的叫。
叫的越大聲,觀眾就越有感覺···
「開始!」
「啊啊啊···」
胡哥開始在病房裡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在鏡頭之外,勇哥跟弟妹正摟摟抱抱的交流。
「噫,真嚇人!」
「是啊,我前期看劇本的時候還調查過,清創真的特別疼。就拿著小刀,把感染的肉和皮膚切掉,還沒麻醉劑。」
劉思思聽著裡頭的慘嚎,哆嗦了一下,「你說,生孩子是不是也這麼疼?」
「你這個聯想很奇怪啊。」
「我聽密密說,真的特別疼···」她瞥了眼萬年,「咱們什麼時候生孩子?」
「隨緣吧,這個事情,也沒法著急啊。」
「怎麼沒法著急?我聽說,有個時間段是比較容易的。」她小聲道。
「然後呢,咱倆就在拘在家裡,日復一日啊?」
「說什麼呢!」劉思思使勁拍了他一把,特不滿,「搞的好像我占你便宜似的,不是你的啊!」
「還沒有呢,你這生什麼氣?」
萬年特想笑,弄得自己跟搞大姑娘肚子然後不認賬的渣男似的。
「卡,胡哥,你休息一會兒!」
文木野走過來,看著那膩歪的兩口子,先是極嫌棄的撇撇嘴,然後才道,「萬年,你感覺怎麼樣?」
「挺好啊。」
「你看啊,呂受益的清創時間那麼長,咱們正常人嚎兩嗓子就破音了,胡哥那邊反倒是一直很慘烈。這是不是,不太真實?」
「嗯,確實!」萬年擺擺手,「那你跟老胡說去啊,你是導演,問我幹嘛?」
文木野抽抽嘴角,心道,我特么不是害怕等會你又喊卡嗎?不然誰稀得問你?
倆月戲拍下來,萬年這貨就跟劇組太上皇似的,時不時就喊一嗓子,弄得文木野現在都養成個習慣,碰見拿不準的戲就先跟萬年說兩句。
寧皓:你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別生氣,老胡這麼演,也有他的道理。咱們劇組的人,就他在醫院待的時間最長,對病人的了解也更深,你不如先跟他交流一下,然後再決定。」
文木野點點頭,轉身跟老胡說道去了。
劉思思偷笑道,「你準備當導演啊?說話一套一套的。」
「我這麼有錢,肯定當監製啊。」萬年笑道,「導演多累,還是監製好,沒準還能娶倆媳婦。」
「你想死是吧?」她咧咧嘴,一口小白牙鋥亮。
估計是交涉順利,文木野出來便道,「咱們再來一次!」
「開始!」
胡哥再度開始慘嚎,先是破音,嘶啞的像是報廢音響。然後又慢慢安靜,慘烈的嚎叫變成了一聲聲扭曲的嗚咽聲。
「好,過!」
文木野對這次的表演很滿意,更有層次感。
「該這邊了,萬年準備!」
打板聲一響,「開始!」
一剎那,萬年的表情變了,眼神盯著病房門口,卻又很快移開,臉色蒼白,面無人色,情緒拿捏的恰到好處。
他是靠著眼神的變化來表達對呂受益受苦的不忍,身邊的媳婦則一臉木然,兩隻眼睛像是蒙了灰的黑珍珠,不見一絲的動煥。
與第一次來看望呂受益的程勇不同,媳婦早就習慣了這種痛苦,這種慘嚎她已經聽的太多了,如今已經麻木。
「好,過!」文木野還挺意外,都說自家老闆娘演技不行,拍戲費勁,如今一看,也不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