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妥當
第428章 妥當
鄯善,古名樓蘭,漢朝時改名為鄯善國。
這個地方算是絲綢之路上的必經之處,就像當將軍一定要上洛一樣,要從絲綢之路一路向西,就必定要經過這裡。
鄯善東鄰哈密,北接天山,南面是庫木塔沙漠,西邊則是著名的火焰山。
這裡地形奇詭,自然風貌獨特,吸引了相當一部分的劇組和遊客。2005年,徐可就帶著劇組來到這裡,拍攝了一部《七劍》。
11月10日,天寒地凍。
萬年跟著劇組,一路坐著大巴車來到了取景地附近的一個小縣城。
在拍攝期間,劇組就要駐紮在縣城的一個小旅館裡頭。
9月份,寧皓就帶著劇組的一些人來過戈壁灘,找到了一段乾涸的河床。河水早已消失,鬼斧神工一般的乾涸大地把一座赤紅的大峽谷分成了兩半。而在河床的盡頭,大峽谷的腹地,夜巴黎被搭建了起來。
《石頭》里的招待所,《賽車》里的海鮮店,《人山人海》里的髮廊,到了《無人區》里,這個熟悉的名字代表著一個加油站,同時也是電影里最刺激,最黑暗的一個地方。
在一段時間的考慮之後,寧皓決定直接刪掉二道梁子這個地方,轉而把夜巴黎變成最終決戰發生的地方。
有始有終嘛,二道梁子這個地方還是有點突兀,沒太大的作用。
當然,劇情也相應的修改了一下。
夜巴黎除了能加油之外,還有個小飯店。
黑老大和買家就約在小飯店裡交易鷹隼,最後,加油站爆炸,又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
怪,好像在哪裡看到過這句話的樣子···
「卧槽···」
萬年走下大巴,在鋪面而來的寒風中罵了一句,「真踏馬冷···」
等了幾分鐘,劇組的人全部走下大巴。
寧皓匆匆忙忙的跑過來,領著眾人進了小旅館。西北縣城,有個能放下六七十人的旅館已經不錯了。萬年他們來的畢竟不是什麼太大的旅遊區,想找星級酒店也沒那地方。
進了門,劇組的生活製片拎了一大串鑰匙走了過來,翻找一會兒之後,遞給萬年一把滿是鏽蝕味道的銅鑰匙,「302,房間有問題的話通知我,咱們可以調整一下。」
萬年手裡拎著大行李箱,慢慢悠悠的沿樓梯上了三樓。
這種老建築,樓梯就突出一個又窄又陡。台階還特別小,走上去都提心弔膽,害怕走到一半,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掉下去。
好不容易上了三樓,萬年卻聽見幾聲沉重的腳步聲,「噔噔噔」,中間還夾雜著金屬的清脆敲擊聲。
待他抬起頭,只見一位乍看之下平平無奇,細看卻感覺笑容里藏著幾分陰冷的中年男人來到了眼前。
「王老師,您早就到了?」
萬年趕忙打了個招呼,這位正是王艷輝,話劇界的老前輩。演技已經到了化境,演什麼像什麼,無聲中見驚雷,絕對的高手。
「你好···」王艷輝打了個招呼,臉上雖笑眯眯,但讓人感覺不太舒服。
說罷,他便轉身回了房間。右腿上,金屬的支架咔咔作響,看起來不像是殘疾,反倒像是牛仔靴子後邊的馬刺一般,把那種內斂的凶厲略微展露出了幾分。
給萬年安排的房間是個雙人間,床大,地方也挺寬敞。暖氣燒得挺暖和,萬年擱下箱子,把一堆衣服掏出來,整整齊齊的掛在了旅館的衣櫃里。
忙完這些,他走到窗邊,看了看外面的街景。
此時已近黃昏,天色暗了下來。遠處殘陽如血,街上也沒什麼行人,冷清異常。
「咚咚咚!」
此時,外邊忽然有人敲門。
萬年過去開門一看,原來是電影的製片人,他手裡拿著幾張紙,笑道,「這是這段時間的拍攝日程表,咱們的時間比較緊,注意休息···」
「哦,謝謝!」
萬年接過拍攝計劃,果然很緊張,每天少說也要拍攝將近十個小時,這還沒算上通勤化妝吃飯等等的消耗。
寧皓這孫子,還是這麼玩兒命!
「對了,咱們晚上七點鐘開機宴,記得過來。」
臨走,製片人又叮囑了一句,頓了頓又道,「最好有點準備···」
「什麼意思?」
「博哥他們的狀態不太對,你注意一點,挺嚇人···」
製作人苦著臉嘟囔了一句,「老嚇人了,看人的眼神特別怪。」
「呃···好,我會注意的。」
「好吧,晚上見!」
送走製片人,萬年撓撓頭,嚇人?有多嚇人?
看了看劇本,又稍微眯了一會兒之後,時間來到了七點鐘。
長途旅行帶來的疲憊感很奇怪,渾身酸軟,但是並不困。
晚餐時間,他到了餐廳,入眼之處便是一群奇形怪狀的人。
於男和郭紅還好一點,看起來像是個正常人。
最怪的還是黃博。
如果說,《殺生》里的牛二是個自由的潑皮,雖然幹了一堆混賬事情,但是心裡頭是驕傲和自豪的。
那麼,現在的他就是個像是石頭一般的惡人,臉上,眼中,動作里,手腳上滿滿的潑皮習氣,似乎恨不得從你身上榨乾每一分的價值。但是呢,他眼神又是死的,平靜無波。彷彿一切都是理所應當,跟他不同的才是異類。
就好像,整個世界觀都逆轉了一樣。
萬年跟於男在柏林見過,那個時候的她像是個光輝鑄成的女人,眼裡滿滿的驕傲。現在呢,她有點呆愣,偶爾一低頭,眼神里透出的卻是哀求和討好。
「寧導,你把他們送到哪兒體驗生活去了。」
萬年湊到心滿意足的寧皓身邊,低聲問道。
「先是屠宰場,然後是髮廊,最後是戈壁。這一趟下來,誰都得變成那樣!」西瓜子臉還挺驕傲。
萬年又看了看同桌的人,開機宴已經開始,可是呢,一般劇組常見的歡呼和拼酒在這裡一點都沒出現。
圍坐在桌邊的人都靜悄悄的,粗魯,但又十分有儀式感的吃著滿桌的菜。
沉默無言,但是滿屋子都是咀嚼聲。
不像人一般的交談,像是動物一般的低頭咀嚼。
萬年揉揉腮幫子,感覺這次的拍攝可能會讓自己畢生難忘。
一隻無辜的小羊羔突然來到了一群野狗中間,鬼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
翌日,陽光明亮,寒風凜冽。
大巴逐漸遠離了城鎮,窗外的顏色也從乾淨的灰白變成了昏黃,最終慢慢變成了赤紅色。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峽谷,雅丹地貌,水蝕巨岩,應有盡有。
一路上黃沙飛揚,塵煙滿滿,雖是冬日,看去卻沒半分的寒意,髒兮兮的黃沙漫天,充滿了一種難言的氛圍,令人不安。
寧皓這廝還真沒吹牛,面前的峽谷地貌還真就跟火星似的。水蝕的砂岩,赤紅的大地,河谷中央有的地方還結著寒冰。
冰塊中間夾著骯髒的黃沙,完全不似東北的冰塊那樣的乾淨,同樣顯得髒兮兮的。
道路沿著峽谷延伸,一條路,兩側是砂岩形成的山丘,遠看不高,近看卻是嶙峋怪異,高聳的彷彿要接近天空中疲憊無力的太陽。
道路的盡頭,幾棟鐵皮房子佇立著。
房子前方豎著木架子,輪胎當作配重掛在上面,中央則是一塊洋鐵板子,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三個大字:夜巴黎。
寒風吹過,輪胎搖搖晃晃,裝在裡頭的黃沙隨風飛揚。
這裡只有一條路,便是在峽谷中間黃沙漫漫的公路。
這裡也只有一種規則,那便是夜巴黎代表的動物規則。
越往裡頭走,天空就越是狹窄,氣氛也越是壓抑。
寧皓跟萬年幾人坐在隊首的吉普車上,西瓜子臉在副駕駛座上打盹,萬年一會兒瞅瞅天空,一會兒望望遠處發出叮鈴咣啷響聲的招牌,心裡頭也越來越不安。
這大概就是寧皓選擇此處取景的原因。
骯髒,狹窄,沒退路。
夜巴黎就好比是這狹窄道路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惡霸,強迫著每個經過的人都遵守他們的規則。
預想中電影的最後一幕,就是黑老大開著貨車綴在後,潘肖和舞女在前跑。
沒有岔路,也沒有選擇,停下就是死,往前沖也不一定活。
這,便是無人區的真正含義。
想活下來,就得變成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