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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落英峽穀墜英魂(下)

  落英峽穀上空的雙向隔絕罩外。


  陸離與王飛所在的鵬鳥拚命向這邊飛來。


  陸離看著越來越近的幽幽峽穀,沒有見到任何異動,心裏鬆了口氣。


  他側頭看向王飛,卻見對方眉頭緊鎖,麵色有些沉。


  他猶豫問道:“大飛哥,怎麽了?這峽穀有問題?”


  王飛側頭看向他,眼裏有一種不清的情緒,把陸離驚到了。一顆心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攥著了,攥得他呼吸困難。


  “大飛哥,你是不是看出什麽了?”陸離的牙齒有些抖。


  “這峽穀外麵設置了雙向隔離罩。”


  陸離一不心咬到了舌頭,雙向隔離罩不僅可以擋住罩內罩外的人,而且還可以讓外麵的人看不見裏麵的人,裏麵的人看不見外麵的人。


  “你是誰設置的這隔離罩?”陸離壓抑著自己即將破殼而出的不安情緒。


  王飛回道:“坤靈國那幫龜孫子幹的。他們的氣息沒有監察團的那麽純淨。”


  就在此時,鵬鳥停下了,禦鵬鳥的煉氣者近前道:“好像是遇到了隔離罩,我的鵬鳥飛不進前麵的峽穀。是誰這麽無聊竟然在這樣一個峽穀外麵設置隔離罩?”


  王飛叫他不必多慮,穩住鵬鳥就好。


  陸離站在鵬鳥邊緣虛張雙手向前觸去,果真感受到了阻礙,軟綿綿的,可想要再進分毫都不能。不遠處正是峽穀的進口,漆黑安靜。


  突然手上的觸覺又沒有了,陸離驚喜道:“隔離罩消失了!”


  王飛的話打破他的幻想:“是隔離罩正在縮。”


  “縮、縮!”


  “他們正在收網,一旦隔離罩完全貼近了峽穀或是滲入了峽穀,裏麵的人一個也出不來,六階以下煉氣者無一能幸免。”


  陸離吼道:“不行,我要去找監察團的人!他們這是在罔顧人命!他們這是把兩國規則完全無視!”


  “鹿兒,不行的,這麽大的隔離罩,他們要出手阻止的話,早就阻止了,又何必要等你去告訴他們。再者,所謂規則在戰爭中比人命還要輕賤,強者可以製定規則,也可以頃刻間毀掉規則,弱者隻有順從。”王飛的聲音少了平時的夾槍帶棒,樸素得讓陸離冷汗涔涔。


  他雙眼充血,直欲噴火:“那怎麽辦?大士他們極有可能就在裏麵!”


  王飛道:“我去搬救兵。”完禦出雲錦讓陸離站上去,他跟禦鵬鳥的煉氣者回去寧州邊界據點。


  王飛走後,陸離開始攻擊那虛無的隔離罩,卻像蚍蜉撼樹般,任他拚盡全力,那隔離罩分毫不動。


  無力感充斥在他的心頭,使他頹喪,使他沉淪,有那麽一瞬,他想逃跑,他想遠離,他想拋棄。


  可這太難。骨子裏流的鏗鏘熱血容不了他退縮。


  可他卻是那麽弱,他無力阻擋,亦無力改變。丹田裏的氣流像是無窮無盡,可就是調動不了!

  “啊——”他痛苦地跪下,“監察團你們在哪!出來呀——”喊叫聲響徹群山,欲穿透這黑壓壓的夜空,卻迎不來回應。


  隔離罩裏,方大士已經全身濕透,有汗,有泥水,有血。汗是自己的,泥水是從破裂的保護罩泄出的,血,則是百姓們的。


  他的眼睛在發紅,他的手在顫抖,他的心亦在滴血,他的腦海卻已不複清明。一個念頭死死充斥著——守住保護罩,它不能破!後麵是百姓!

  終於有人無奈勸:“大士,離開吧,放棄吧,他們、我們是救不了了。”


  方大士像是沒有聽見,雙手源源不斷有青色氣流湧出,匯向那已經薄如蟬翼的保護罩。


  有人來扯他的手,喊道:“大士!走呀!”


  半邊身子踉蹌著,雙手的動作卻不停。


  一聲驚恐突兀響起,刺痛著饒耳膜,隨後是碎石砸地的聲音——上空的保護罩破了。密密麻麻的碎石像巨大的雨點一樣落了下來,伴著姹紫嫣紅。


  一朵朵血花綻放,妖豔淒美,卻是以人命來灌溉。


  “啊——”方大士痛苦跪地,他一直守著保護罩終於碎了,洶湧的泥石流迸泄而出。


  他的隊友在泥石流近身之前,把他拖到了更高的空鄭


  雲錦開始破裂,數不清的人成了被遺棄的布娃娃落入黑幽幽的裂縫裏。


  林大娘被一顆石頭逼到了雲錦邊緣,懷裏的孩子又想探頭出來看,林大娘壓抑著來自生命盡頭的顫抖,用手按著孩子的頭:“孩子不要看哈,再睡一會兒,就要亮了。乖啊。”


  她身上早已鮮血淋漓,額角被碎石砸出一個血窟窿,正汨汨流著血,怕滴到孩子嚇到他,她隻能歪著頭抱著他。沾了血的衣服粘在身上,使她被血腥味熏得幾欲作嘔。


  懷裏的孩子不動了,順從地躺回去,臉埋在她身上唯一沒有沾血的懷裏。一個被石頭砸倒的人向她斜喇喇倒過來,林大娘被迫後退了一步,一個踩空,終於掉進了那個窺望已久的深淵。


  可為什麽在最後一瞬讓她看見了她日夜擔憂的身影,他也曾像懷中的孩子一樣安然躺著,聽院子裏的桂花落,仰看院子裏的四角空,真地問她:阿娘,外麵的空是不是也是四四方方的?

  她的悲泣漫不上已經朦朧的眼,因為她已經入了深淵。


  老爺,這一出戲您看得開心嗎?


  方大士在雲錦上看著百姓們走向死亡,雙眼已經茫然。


  隊友突然喊道:“糟了,隔離罩在縮!”


  “他們要把我們也埋在這裏!”


  一聲驚呼起,一瞬明悟啟。


  “我們要死在這兒了……”


  有人掩麵而泣,有人癡迷呆立,有人握拳豎眼。


  方大士又衝了出去,衝向那深淵。


  所有的人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有為數十人支起了一方保護罩。


  眾人相看一眼,一致地向方大士飛去。


  於是,方大士的身邊開始出現更多的保護罩。


  但這遠遠不夠,因為山體崩塌了,他們的保護罩一個個碎了,像孩提時對美好世界的憧憬一般碎了。


  黑壓壓的石頭鋪蓋地砸向他們,護體氣流本就弱,現如今更弱,要滅不滅的。


  他們的氣數已盡,死前終於體驗了一把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的疼痛,那久違的疼痛,那是普通人該有的疼痛。


  也許老爺是仁慈的,讓他們死前做回了一次普通人。


  多麽清晰的嘲諷呐!


  方大士把背後朝向密不透針的墜石,用臂彎護住了幾名百姓,身後的保護罩已經破了,隻剩下薄弱的護體氣流勉強能卸下墜落石頭的部分衝力。


  他滿頭俱是汗,混著鮮紅的血流下。麵上青筋欲爆,全身肌肉繃緊,牙齒已經不知道碎了多少顆,一隻手無力地垂落下來——方才為了護住一個百姓,他硬生生用手抗住了比他身形大上好幾倍的石頭,當場就沒了知覺。


  他已經看不清任何東西,他的眼睛全是汗與血與泥水,耳朵裏隆隆作響。


  突然有東西在擦著他的臉,輕輕的,軟軟的,像是不敢用太大的力氣。一把怯怯的稚嫩嗓音響起:“哥哥,你疼嗎?我、我給你擦擦,我身上有藥膏,可以給你抹一下,阿娘受了傷,出了血,抹點就好了。”


  原來是個四五歲的女童。


  方大士張了張嘴,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低啞而渾濁:“哥哥、咳、哥哥沒事,你趕緊躲好,別被山了。”


  “哥哥——”


  “轟——”一聲響,他們腳下的土地裂開了,失去了倚仗的人們墜落下去,緊隨身後的是一塊一塊又一塊的大石頭石頭,密密麻麻一個縫都不空,全都往黑幽幽的裂縫砸下去,泥石流排山倒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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