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夏日椴樹菡萏亭
溫琬琰講完,一陣涼爽的微風拂麵而來,陸離好像聞到了花香,他道:“那她可還去絕地去照看無妄之牆?”
溫琬琰回道:“據我對她的了解,沒有解救的法子,她是不會再去絕地,除非絕地又出事。”
陸離聽到他這話,眼前又現出那血腥的戰場,那呼天喊地的痛哭聲,還有那凶猛陰狠的黃沙蛇。
他以為這些已經離他很遠了,遠到好像他覺得眼前所在的世界還是那麽平靜,殺戮戰鬥是已然絕跡了的。
溫琬琰的聲音把他的神思拉了回來:“知道你重情義,可有些事情真的隻能有心無力,況且安歌不需要他人的幫助。”
陸離點了點頭。
突然他又起了另一個問題:“你是不缺修煉資源的人,不然憑你天賦再怎麽強悍,也不可能在十八歲之前就到達四階,凝出本源之水。你是……我是想問你是不是也用了同化之氣?”
溫琬琰直言不諱:“是有用,不過不經常用。”
陸離疑惑:“這怎麽說?”
溫琬琰笑道:“有些東西用對時機才會發揮最大的效用,時機不對就是有害。況且我們這些有些家底的子弟的修煉之途並不是像常人所想的那樣,輕輕鬆鬆,有名師指導,就一路進階暢通無阻。”
他停了停,以便給陸離反應的時間,須臾後繼續道:“相反,我們修煉的艱辛程度有時候比你們學院裏的學生還要難上許多。因為資源並不是隻為我一個人存在,家裏也並不止我這一個有天賦加成的子弟,有競爭有壓力才有進步。要遇上煉氣師性情不合,或者遇上一個嚴厲的嚴師,那這條修煉之路更難。有時候天賦要加上背後的汗水淚水才能算是他人眼中的天才。”
陸離為自己提出的問題慚愧不已:“是我見識短淺了,竟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
溫琬琰倒不在乎:“這沒什麽愚蠢不愚蠢的,明白這世上沒有嗟來之食便行了。”
陸離點頭讚同,然後看見一名黑衣侍衛從五行路那頭走過來,他問道:“那名黑衣侍衛是不是來找你的?”
溫琬琰點頭作答,作揖與他告別,轉身離開。一身白衣依舊像來時那般幹淨,不落纖塵,微風吹落的椴樹葉子飄在他身邊,也隻是成了陪襯。
世間沒有平白無故得來的功成名就,天賦異稟如溫琬琰也要付出努力。
陸離苦笑自己思緒又亂飛了,甩了甩頭,拐向綠鬆路回東舍。
二層原木小樓在初夏的陽光下更顯出一種活力來,陸離栽種的海棠花蔫蔫地聾拉著枝頭,竟已顯出頹敗的光景來。
邊上的琉球花倒是一點頹勢也不減,在翠綠佛肚竹的襯托下更顯嬌嫩,竟不像是夏天的花,像那初開的春花一般惹人憐愛。
“你不會想現在給它澆水吧?那它可能就真的接受不到明天太陽的普照了。”二樓窗前穆靈均正捧著一杯水,往下看著陸離。
“哪能,我這點常識還是有的。”說完他就踏上小樓邊的樓梯,走了上去。
打開寢室門,穆靈均依舊站在窗前。
“我倒忘了問你這次獲得多少靈物了,但我想排名定然不低。”陸離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往後靠著看穆靈均。
穆靈均回過頭道:“第四十四名。”
陸離繼續仰著頭:“就知道不低,學院今年什麽時候組織去順天府?”
穆依舊站在窗口,逆著光:“五月初,五月中旬正是呈南北走向,貫穿國都東部白楊江水流量最大的時候。”
順天府位於長白神山幾千裏開外,從長白神山發源的一條大江從中穿過,因著江兩旁種植著具有防沙固堤作用的白楊樹,故名為白楊江。
其規模比方與境內最大的護佑河小得多,居於國都最東邊,像一條守護著順天府的白磷雲螭,故順天府人又稱它為雲螭江。
因著每年五月中旬是它江麵高度最高,水流量最大的時候,從方與國太祖那朝起就有了特定為這個日子而設的全國各地優秀煉氣者雲湧而來的比賽。
這個聯賽已然成為順天府的一個文化特色,不僅表達對造化的敬畏,還起到了激勵煉氣者的作用。在皇家的大力支持下,越辦越隆重,越辦越熱鬧。其祭江儀式也在這一天舉行,熱鬧程度已經達到萬人空巷的地步。
陸離看著周圍淡出一層光圈的穆靈均開口道:“學院組織我們一道上去,還是國都派人來?”
他好像看到穆靈均笑了,依舊是不急不躁的語氣:“就五十一個學生,再加上幾名老師,國都來人那就太折騰了,想表示重視也不是用這個法子。”
陸離在心裏想的卻是正是因為人少,所以才要國都派人來,畢竟國都的玄晶車速度比五輪木氣車快得多。
不過他也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多餘了,遂不表達出來。
“今天還是四月尾,還有十來天。”他也不仰頭了,坐直身,拿出一本雜書來看。
穆靈均也不回答他,回身繼續站在窗口喝水。
學校的菡萏亭裏,薑繹心靠在美人靠上,微微眯著眼,眼前是青綠的,銜接得毫無間隙的圓潤荷葉在夏風中左搖右擺,擁擠得熱鬧。
幾支荷花苞在重重荷葉裏亭亭玉立,端的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她難得想到一句中原人所做的詩來: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鼻尖盈滿淡淡的荷葉荷花香,讓薑繹心整個身心都放鬆下來,臉上是饜足的享受表情,恨不得就醉死在這溫柔鄉。
一身淡黃衫子更顯她的俏麗靈動,再配上慵懶的姿態,在荷葉堆裏自是一副菡萏美人圖。
她邊上的徐鶯鶯可沒心情來欣賞她的美麗,隻見她急躁地在亭子裏走來又走去。
突然發現躺著的薑繹心沒有絲毫排解她的意思,氣得連忙去搖她的肩膀:“你快給我分析分析,陸離他心裏到底裝著我幾分!啊!你還睡!”
原來徐鶯鶯回了寢室,發現室友都在談論靈物排名的事,加之陸離最近對她越來越不在乎的姿態,覺得很是煩躁,就獨個兒出來走走,走累了就想著來菡萏亭裏坐坐,不承想趕巧碰上才分開一個時辰不到的薑繹心。
兩人同齡,自是忍不住向薑繹心傾訴,沒想到這妮子竟是和陸離一般不在乎的態度,真是氣煞她也!
薑繹心為自己差點睡過去而感到羞愧,立馬端正態度:“我其實也不是很懂,據我看來,你們兩人的關係是你主動的,陸離幾乎是被動的,他這個人雖然看著對所有人都關係,實則卻是沒多少個人真正讓他真正在乎的,也許這就是你們中原所說的薄情。”
她本來就不看好徐鶯鶯跟陸離,在確定陸離不是她外甥後,也依舊不看好。
她講完,徐鶯鶯頹廢地坐在美人靠上:“原來你也發現了,原來這麽明顯啊……那我該如何是好?”
薑繹心斟酌道:“要不你偷偷跟去順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