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年年花相似
下午的時候陸離想跟著一起去割稻穀,他阿娘直說奔波了一天了,先歇歇,有的是機會。陸離隻得作罷。
看著小房間裏熟悉的擺設,陸離迷迷糊糊睡了個囫圇覺。醒來後看見角落裏掛著杜若姐給他縫製的布書袋,就想著也該去去看看她,不然又得被她說沒有良心。
想到就做,陸離起身整理一下自己,就出家門前往杜若家。
出竹林,繞小徑,才到杜若家門口陸離就已經聞到一股濃重刺鼻的煎草藥味,與平時淡淡的幹草藥味不同,這是下了重劑啊!難不成方叔把病重之人帶到了家裏醫治?陸離在心裏猜測。
推開籬笆門,陸離就看見杜若端著一盆子水出來,眼下青白一片,看來又是忙到廢寢忘食的地步,神色厭厭的。以前杜若帶陸離的的時候,遇到有病重的病人要醫治,一忙起來就會缺餐少食,缺覺少眠,陸離自然也幸免不了跟著杜若缺餐少食,缺覺少眠,自然印象深得很。
陸離眼尖,看到盆子裏浸著的白布印著一攤血紅,盆子裏的水也染上了淡紅色。
陸離心驚,趕緊問:“杜若姐,是不是家裏有病人啊!嚴重不?要不要我幫忙?”
那頭端著盆子的杜若才看到站在門口的陸離。
她驚訝道:“你怎麽在這?難道是我太累了,出現幻覺?”
陸離趕緊走過去,嘴裏說道:“這不快到我生辰了,學院放我十天假。”
杜若頓了頓道:“看我,忙到把你的生辰都給忘了!”
陸離走進她:“這是怎麽回事?”
杜若神色不改回他道:“還不是你方叔,天氣開始變冷,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陸離歎了口氣,自從杜若的母親在她九歲的時候染上風寒,又因身體虛弱病來如山倒,從此一病不起。後來到了藥石難醫的地步,周身病痛折磨,身形憔悴,狼狽不堪。她父親方士自問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救人無數,卻也醫治不了自己妻子的先天不足,對抗不了天命。
終於幾經折磨,杜若娘在一個有著明亮大月亮的晚上去了。
方士從此一蹶不振,要麽在醫館裏治病救人,忙到天昏地老,幾日不回家。要麽在家裏天天買醉,醉到不省人事,不理世事。
那時候的杜若,親娘去世了,親爹又不管。像個自閉的孩子一樣不言不語,隻是靜靜地跟在她爹身旁,弱小無助,眼神空同,麵無表情,見誰都愛搭不理的。
陸離娘與杜若娘也算是友好鄰裏,於心不忍,有空就帶著陸離去杜若身邊說說話。
也隻有跟陸離她會變回以前那個開朗的小姑娘。
於是陸離娘農忙之時就讓杜若幫看管陸離。陸離就成了杜若慘淡缺愛的童年的一抹亮色。
後來隨著她看的醫書越來越多,醫治的病人越來越多,看過的生死也越來越多,一切也就看開了,才成了今天這個人人稱讚的擁有一身好醫術,性子爽朗的女大夫。
倒是她爹怎麽也看不開,從杜若有能力照看醫館開始,就開始徹底沉淪,酗酒得越來越厲害。鬱氣難舒,積壓於心。視力嚴重退化,肝傷胃損,骨廋如柴,周身關節疼痛,在秋冬之際更加難熬,神智也越來越不清醒。
醫者不能自醫,更何況是心病。
歎到此,陸離隻能無力地安慰杜若。
反到是杜若回過頭來安慰他:“其實他這樣也挺好,痛苦迷糊就無暇想塵世中的痛苦。”
陸離聽了無言以對。
兩廂沉默過後,他問出了疑惑了很久的問題:“杜若姐,你說什麽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愛?像你爹對你娘的念念不忘嗎?”
杜若沒想到陸離會問這樣一個問題,她想了想回道:“愛,應該是潤物細無聲的。”
陸離陸離難以理解:“愛一個人不是應該讓對方知道的嗎?不然對方都不知道你愛他,如何做回應,我不信世上有如此無私之人。”
杜若笑了笑,把陸離耳邊的碎長發給他夾到耳後去:“等你在長大些就會明白了。”
陸離從杜若家回來時太陽還留有半邊臉在山頭。
第二天是陸離的生辰,由於家裏正值農忙之時,再加上陸離家今年的收成不怎麽好,陸離娘唉聲歎氣的,沒什麽心情給陸離過生辰,也就隨便煮了碗長壽麵吃,晚飯多加了個菜。
鄉裏人一向簡樸,能記得自己的生辰的少,過生辰的更少。其實陸離每年的生辰差不多是如此過,他倒是覺得無所謂。
過完生辰,陸離又幫家裏割稻穀挖番薯,村裏人見了又難免不讚歎一番,直歎陸離有孝心,在外修煉還不忘農忙回家幫家裏幹活,個個恨不得陸離是自己家的崽,順帶著又數落了自家不懂事的孩子,又是好一頓說。陸離但笑不語。
有空之時去幫杜若照看一下她爹,好讓她歇一歇。期間也跟杜若說了一下他回來路上遇到守樸一事,杜若隻叮囑他不要將這事說出去,守樸這人來路不簡單,陸離應了下來。
假期第六天陸離就離開家前往平縣,跟徐老還有同窗們聚聚舊。
眾人自是一番豔羨感歎,都叫喊著陸離露兩手出來看看,陸離很是無奈,他先在才是一階,還沒到學禦氣於物的階位,學的都是築基,教他如何露兩手給他們看。
幸好得徐老出來解圍,眾人才不情不願地放過陸離
徐老把陸離拉到他以前住的小院子裏去,開口道:“現在沒人,你給先生我露兩手怎麽樣?也讓我見識一下禦氣之術是何等的厲害。”
徐老說出這句不符合他風格的話來,讓陸離愣了一下。
徐老見他愣愣的不做回應,才恢複了以前的說話口吻:“得意之時,不心高氣傲,炫耀擺譜,看來我教給你的為人處世之道,你倒沒全還給我。”徐老很是欣慰。
陸離才後知後覺徐老這是在測試他。
跟徐老報備了自己的修煉情況,又說了些師生之間的體己話,陸離告別了徐老,離開了白鹿學院,坐馬車離開平縣,前往雲川城乘坐五輪木氣車回到方州學院。
走走停停,觀看過路風土人情,直到假期第八天晚上陸離才到達雲川城。
剛巧遇到萬通在衙署加班,萬通為了塑造他好城主的高大形象,拉著腦中一點印像也無的陸離又說了好大一通廢話,直說得陸離昏昏欲睡睡才放他前去就寢。
第二天陸離頂著兩碩大的黑眼圈,看見了一身海綠色對襟綢衣站在五輪木氣車旁朝他禮貌地打招呼。
曾經讓他豔羨的人,讚歎的物,如今在他眼裏竟也覺得平平無奇起來。年年花相似,歲歲心不同。坐在快如閃電的五輪木氣車上的陸離這樣想著。
假期第九天陸離回到了方州學院,最後一天又跟方舒誌穆靈均他們去雅樂閣慶祝了一下。剛好碰到同班的徐鶯鶯,她也笑著祝賀了一句陸離生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