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晟蓉(一)
“蓉蓉是生病了麽?怎麽一下午都不見個人影?我去找她去!”
話音未落,人已經一陣風一般躥了出去,晟修甚至都來不及告訴她,蓉蓉不在她要去的地方……
轉頭看向墨止夜,一陣煩躁,兩個人怎麽可能平心靜氣地獨處?晟修不發一言,起身,出門,沒有跟上雲安,而是回了自己的寢宮。
雲安在蓉蓉的房門外拍了半天門,卻沒聽到回應,一個好心的小妖不由上前提醒道:“雲小姐,蓉蓉不在房裏……”
雲安狐疑地看向他:“她不是在休息嗎?怎麽不在房裏?”
小妖很苦惱,很發愁,他們這些人也已經對近期發生的事感到心驚,一個個無比糾結地不知道該怎麽端正自己的態度,更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才能讓自己相信親眼看到的事。
“……嗯?”雲安還在等著他的回話,卻見他自顧發起了呆,不由哭笑不得。繼而,突然靈光一閃,結合這小妖的欲言又止的糾結表情,她仿佛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聲音雖壓得很低,可眼裏的八卦之火已經壓不住了:“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小妖滿臉複雜,吞吞吐吐。那天之後,妖王宮內的氣氛異常緊張,他們主子更是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人人自危,誰都不敢議論這件事,他隻是個做雜役的小妖,當然更不敢說了。
不過……小妖看了看雲安,心想:主子對這個女人如此看重,跟她說應該沒問題吧?想到這裏,小妖拉著雲安走到一邊,老實交代起來:“我們主子兩個月前去了一趟極南荒漠以後,整個妖就變得奇奇怪怪的……”
“安安!”一個飽含了興奮的聲音突然出現,打斷了小妖的話,讓他臉上登時沒了血色,趁著雲安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個雀躍歡脫的身影上,連忙灰溜溜地閃人。
蓉蓉蹦躂著撲向雲安,先來了個無比熱情的熊抱。
雲安被她抱得喘不過氣,拉了拉她垂在背上的耳朵,沒好氣兒道:“好好說話!我要被你勒死了!”
蓉蓉這才放開雲安,拉著她開門進房。
“你什麽時候到的呀?”蓉蓉拉著雲安坐下,不住地往雲安身上蹭,扒拉都扒拉不下來。
雲安哭笑不得道:“我都跟晟修聊了一下午了,問起你他就說你在休息。跑來找你發現你人還不在房裏,我還想問你去哪了呢。”
一頓抱怨後,雲安發現蓉蓉原本白皙的麵頰透出了一絲粉紅,不由更為疑惑。
蓉蓉被雲安看得越來越心虛,兩手食指放在胸前對戳,好一會兒才小小聲開口道:“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說還不行嘛……”
——————
兩個月以前,極南荒漠。
“你真是……”姥姥佝僂的身影立在洞府外,看著晟修又氣又無奈。“當初我傳位給你時就說過,你不適合做妖王。”
晟修淡漠道:“可你還是傳給我了。”
姥姥突然勃然大怒,夾帶著沙子的狂風呼嘯而來,吹在臉上刀割一樣的疼。
“你都拿刀子架在我子孫們的脖子上了!我不傳給你還能怎樣?!”
卻原來還有這一層,看妖界前後兩任妖王如今相處的這麽和諧,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關係有多好呢,誰能想到晟修當年會那樣野蠻?篡位啊!
“得了吧!”晟修抱著胳膊,嘲諷道:“別以為我不知道,您老人家早就不想坐這個位子了,要不然,我們也不會相安無事地過了這麽多年。”
被一語戳破心思,姥姥麵上卻沒有泄露出太多的情緒。作為一隻妖,還是一隻妖力深厚的老妖,她原本可以維持一個年輕一些的人形,她卻放任數不清的溝壑爬了滿臉,看著又詭異又可怖。
“往事再如何也都是往事了,如今妖界既然還在你的手裏,你就該明白,這樣胡鬧的事,不是一個妖界之主該做的!”
晟修無所謂道:“我不介意再把妖界還給您!”
姥姥已經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了,一陣無語道:“……你當妖界是玩具麽?借來玩幾天再還回去?!”
晟修沒說話,可看他那神態,姥姥有了種他在認同的錯覺。
晟修道:“別說沒用的,既然今天提到了當年,那我不妨就問問您,您是想收回妖界再幫我,還是直接幫我?”
她好容易脫手的擔子,豈有收回去的道理?姥姥終於是不耐煩地道:“好了!進來吧!”
晟修勾了勾嘴角,正要跟上,卻忽然頓住了腳步,回頭,冷冷低喝一句:“出來!”
蓉蓉灰頭土臉地垂著耳朵出來了。
晟修皺眉問道:“你跟著本主做什麽?”
“……主子,我,我要照顧你的呀……”聲音小得她自己都快聽不見了,兩隻耳朵也恨不得垂下來蓋住臉。
晟修的語調冷了下來:“本主不需要照顧!回去!”
蓉蓉下意識地抖了抖,能夠允許她在妖王宮做侍女,已經是主子最大的容忍度了,他說“回去”,自己要是不回去,會不會就回不去了?
想到這裏,蓉蓉真的怕了,灰溜溜地轉身便要跑,卻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沒好氣兒地道:“我養的崽子真是都長大了,一個比一個沒良心!好容易來一個,連見都不見我,直接就要走?”
蓉蓉為難了,轉頭期期艾艾地喚一聲“姥姥”,便小心翼翼地偷偷留意晟修的表情。
晟修不置一語,邁開修長勻稱的雙腿踏入洞府,姥姥瞪著蓉蓉喝一聲:“你也給我進來!”
晟修挺直的身影沒有絲毫反應,蓉蓉這才小小地鬆了口氣,蔫吧吧地跟著進去。
“開始吧。”晟修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再沒分一眼給蓉蓉,蓉蓉也就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裏看著,等著,雖然一路上她不知道晟修到底想幹什麽,可這幾天見他軟磨硬泡,也該猜到了。
不過蓉蓉的猜到,也隻是聽出晟修想用妖力製藥,因為自己做不了,所以才來求助姥姥。至於這個藥要用到什麽地方,她猜不出來。
即使知道這樣不好,可蓉蓉卻沒任何辦法阻止,就算她現在跳過去告訴他“主子你不要這樣,你這樣太危險了”,人家也不會聽,相反的,隻會更加討厭她……
更何況,既然做了這個決定,會有什麽後果主子肯定比誰都清楚。既然無法改變,那就隻有安安靜靜地守著,看著,聽著。
姥姥道:“哪有那麽快?我也要先準備準備吧!等著,我出門一趟。蓉蓉,你看家!”
“……啊?”蓉蓉有些意外,止住了想要向姥姥邁過去的步子。“姥姥,不用蓉蓉幫您采藥嗎?”
還沒入妖王宮的時候,她一直住在荒漠,也算了解姥姥,知道她現在出門肯定是為了采藥,她又經常幫忙,所以下意識地就想跟著去。
姥姥眼底閃過了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情緒,稍縱即逝,十分平淡地道:“我可不敢指使妖王宮的人,歇著吧。”近水樓台卻沒能先得月,這丫頭真是笨得要死了!
姥姥的心聲沒有被人聽到,她步態矯健,快速閃人不帶絲毫的留戀,剩下蓉蓉和晟修兩人,略顯尷尬地處在同一個山洞之中。
晟修自然不會多尷尬,畢竟他一直沒有多在意蓉蓉的去留,隻是覺得她雖然稚氣一些,看著毛躁一些,可做事還算穩妥,也不多話,在妖界偌大的傾慕妖王的團隊中算得上是一股清流了,也就聽之任之,幾年之中說過的話,加在一起可能都不超過十句,這隻妖的存在感,也實在是低。
想到這裏,晟修不免多打量了她幾眼。
蓉蓉就是被這樣的目光看得越發局促不安起來,手足無措地開口:“主,主子,你要喝水嗎?”
晟修單手支著頭,目光轉移到案上,見有本書,便順手拿起來翻一翻。
蓉蓉低下頭,不敢再多話,始終記得主子看書的時候不能打擾。
可書沒翻幾頁,晟修的頭卻又抬了起來。感受到他的視線,蓉蓉不由忘了過去,就見他挑起一邊眉毛,不悅地開口道一句:“水呢?”
“哦……哦哦哦!”蓉蓉愣了足足有三秒鍾,才跑出去燒水。
姥姥的洞府還維持著當年的樣子,蓉蓉可以說是熟門熟路了。一直來到灶屋裏也沒有看到什麽妖,眼生的眼熟的都沒有,不知道都跑到哪裏去了。
生火燒著水,蓉蓉在櫥櫃裏亂翻一通,總算找到了點茶葉。
姥姥偶爾會用曬好的草藥製成藥茶,味道好不說,妖氣十足,對妖族人可是大補,隨便往外放一放都能被競拍到天價,姥姥卻從不拿這些當好玩意兒,做好了就統統丟進廚房,煮茶蛋。
是的!就是煮茶蛋!煮成的茶蛋都是延年益壽、滋補妖元的天價茶蛋……
一邊煮著茶,一邊還不忘嘀嘀咕咕地念:“說起來主子好像從來都沒喝過姥姥製的藥茶啊!不過……我也好久沒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