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再談
“最後呢?夢笙到底死了沒有?”
沐風看向了墨止夜,雲安也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
墨止夜作為當事人,來敘述這件事其實是再合適不過的。可毫無保留地說給恢複記憶的沐風聽了以後,無疑是將所有傷痛都回顧了一遍,那些刻在心上如同烙印般的傷口,再次被撕開,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雲安不想讓他為難,原想就這麽跳過這一話題,卻忽聞墨止夜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本尊死後不久,她便也死了,隻是她的魂魄,沒有進入冥界再度輪回,亦不曾出現在鬼界。”
雲安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就是墨止夜找了近千年才找到自己的原因嗎?
這就奇了,夢笙的魂魄不在,自己怎麽能算作是她的轉生呢?
像是看出雲安的疑惑般,沐風雲淡風輕地開口道:“夜能夠以魂體的方式修煉至今,尤其是最初,明明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厲鬼,卻殺死了當時的鬼王取而代之,這事本身就透著古怪。”
沐風眸光沉沉地望著墨止夜,正了正神色又說:“夜,我有一個大膽的揣測,夢笙或許,早就知道自己是玊族之人。”
墨止夜望了過來,看著沐風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
不等他開口,雲安就已經忍不住低呼道:“明知道是玊族人還殺了你,怎麽可能呢?”
沐風微微一歎,搖搖頭答:“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隱隱有這種感覺罷了。”
謎一樣的夢笙,勾起了雲安的好奇,這個據說是她前世的女人,這個把墨止夜迷得神魂顛倒的女人……
有那麽一刻,雲安迫不及待地想要喚醒那段記憶,那段聽上去跟本不像是她有過的記憶。
還有些不死心的,雲安又問道:“既然找不到夢笙的魂魄,為什麽在千年以後認定我就是她呢?”
墨止夜不語,隻有沐風眸光瀲灩地看著雲安答道:“因為一直下落不明的夢笙的魂魄,就是你的。”
說著沐風還掃了眼墨止夜,又補了句:“你忘了麽?夜如今是鬼界至尊,探查靈體的事本就比較擅長。”
是這樣啊……
雲安有些無法麵對,潛意識裏,她多希望是墨止夜弄錯了。她實在無法想象,自己曾經竟做出那樣傷人的事,傷的,還是墨止夜……
沐風適時出聲:“我說了,不必糾結於過去,如今的你,是雲安,不是夢笙。”說著,沐風勾起了唇角,心情很輕鬆的樣子又道:“坦白說,我很慶幸,你以這樣的方式活著,忘掉了所有與夜重新開始。”
“夜啊,倔得很,認定的事從來都不肯轉圜,認定的人也從來不會再更換,被他認定的人,真不知是幸運還是倒黴了……”
雲安的眸光落在墨止夜的身上,他似乎還沉浸在回憶中,隻是不知,他對過去的執念,到底是由愛支撐著的,還是恨……
沐風望了望窗外,伸了個懶腰。
“天都要亮了,都不睡一覺嗎?”
雲安這才驚覺,窗外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果然故事配酒,可以讓人忘卻一切。
“你們都去休息吧,我把這裏收拾一下。”雲安起身,開始收拾桌上地上的瓶瓶罐罐。
墨止夜的情緒依舊不高,他一言不發地消失在屋子裏,留下麵麵相覷的兩個人。
沐風失笑道:“要不是恢複了記憶,我還真不習慣他這個樣子。你一定也忍得很辛苦吧?”
雲安也笑著搖了搖頭,繼而想起什麽似的問道:“你說你恢複了前世的記憶,是怎麽恢複的?”
“夜自然有他的方式,隻是你的情況太特殊,他暫時還無能為力。”
雲安了然,繼而笑道:“也對,畢竟是鬼尊,會這樣的術法也不奇怪。”
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之時,雲安滿腦子想的都是墨止夜,想到他為夢笙做的那些,心就陣陣抽痛著,隱隱還有些酸楚。
沐風講故事的時候,她雖聽得投訴,可也始終留意著墨止夜的情緒。看著他的麵色時而深沉,時而歡愉,時而又因心痛至極而緊鎖了眉頭,痛苦寫滿了整張臉……
該是愛到了極致,才會這般牽動自己的心弦,才會有這麽深刻的執念,才會時隔千年還要找上她。
雲安陷入了矛盾之中,她不想自己就是夢笙的轉世,因為她不希望自己是那個將墨止夜傷得體無完膚的女人。可若她真的不是夢笙,那她跟墨止夜,還能有什麽交集嗎?
腦袋裏亂糟糟的一團,明明知道了過往,可依舊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整理出來。
睡不著,雲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回想著聽到了整個故事。
一個疑問,毫無征兆地跳入腦海。
“如果我是夢笙,那麽我在做這一切的時候,心裏是怎麽想的呢?”
沒人回答……
即使後來睡著了,雲安依舊在思考這個問題,以至於睡得很不踏實。
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又許是沐風的故事喚醒了什麽,雲安進入了夢境,身臨其境地經曆了那個故事。
夢裏,她就是夢笙,那些原本很遙遠的事曆曆在目,她切身感受到了與墨止夜在一起時的美好,也切身感受到了夢笙的絕望。
沒錯,就是絕望!
連雲安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麽會有這種情緒在,就是絕望,悲傷……
畫麵頻頻轉換,最後定格在了一個大雪紛飛的夜。
夢笙,亦或是雲安,抱著了無生氣的墨止夜,哭得撕心裂肺。
雲安是哭醒的,坐起來的時候仿佛還沉浸在夢裏,哭得不能自已。
窗外一片陰鬱,一看就不是什麽好天氣,一如此時的心情。
雲安還是有些意外的,意外自己竟然睡到了下午,真是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啊……
下意識地略略感受一番,雲安便不由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意。似乎是因為有了沐風在,墨止夜更加肆無忌憚地玩起了消失,雲安感受不到他的魂氣。
剛推開房門,就差點跟正欲敲門的沐風撞上,沐風淡然一笑道:“正要喊你呢,睡了這麽就,一定餓了吧?”
雲安下意識地揉了揉肚子,空氣中散發著似有似無的食物清香,成功喚醒了雲安肚子裏的饞蟲,一時間還真有些餓了。
與墨止夜不同的是,沐風真是做的一手好菜,而且人又暖又溫柔,什麽時候看他都是淡笑著的,令人放鬆心神,忘卻不快。
褪去了一身繁複的道袍,穿著休閑的沐風也讓雲安看著更順眼了不少,想起了道袍,不免想起了那個糾纏自己許久的小道士,有些好奇便問道:
“你那個徒弟呢?”
“在家裏。”沐風笑得有些尷尬,繼而又有了些許感慨:“上一世我親眼見了夜的為難與不甘,曾立誓不收一個徒弟,卻不曾想轉世輪回,卻破了誓言。
明理是我十五歲時撿來的,應是先天不足被父母拋棄了,我把他帶回去培養起來。他倒是很刻苦,隻是資質太差,學術不濟。不過這麽些年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也習慣了,日子過得倒也有聲有色的。”
雲安歪著頭,咬著勺子看向沐風,他淡然的模樣讓人十分安心,也十分容易親近,雲安不由攀談起來。
“昨晚的故事聽得我意猶未盡的,你再說說唄?”
沐風好笑地看著雲安,頗有耐心地道:“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已經說完了,其餘你想知道的,恐怕隻有夜才能告訴你了。”
雲安搖搖頭:“昨晚說的,都是夢笙跟墨止夜的故事,可是我聽著裏麵還有很多有趣的東西你沒有說。比如,你的家族——玊族。”
沐風愣了一下,繼而笑著問了句:“真的想聽?”
雲安忙不送迭地點頭。
“先把飯吃完吧。”沐風雲淡風輕地說完,便垂眸開始吃飯。
飯後,雲安獻寶似的拿出了她前兩年存下的白毫銀針,沏好了茶才坐下來準備聽故事。
清冽的茶香四溢,沐風不由讚了句:“好茶!”
雲安麵上便帶了幾分得意:“那是!前年過年我勒緊了腰帶下了血本買回來二兩,打算存幾年再喝的,便宜你了!”
沐風輕笑道:“那我可不客氣了!”
雲安捧起茶杯抿一口茶,滿足感瞬間壓過了心疼,滿臉期待地等著沐風開口。
“玊族的曆史要比那個朝代還要悠久而神秘,我的爺爺,上代玊族族長,是墨止夜諸多老師中的一位。”
盡管刻意地去忽略墨止夜,可談話間總是不可避免地提起他,本來,就都是跟他有關的事啊!
雲安嘴角微微一僵,還是忍不住問道:“諸多老師?”
“自然,你以為大祭司的本事都是天生的嗎?他的地位可是需要無數人的培養和鋪墊的。夜的功法,絕大部分出自玊族。”
“玊”這個字,有琢玉工人的意思,沐風口中的玊族,似乎也像是為塑才而存在的機構,至少墨止夜,是被打磨得很成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