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長記性
時薑還蓋著被子。視線受阻擋,沒能發現他神色微妙的變化。
她從被子裏伸出一條玉臂,勾住季影的脖子將他卷進來。
嬌軟身子沒有防備,欺身壓上。
被子裏的餘熱沒有揮散,盈幽的幽香悉數貼著單薄的棉麻衣料滲了進去。
她睡眼惺忪,聲線恍如鬆軟的小蛋糕,“深刻體會到了季總說的那句‘請神容易送神難’是什麽概念。”
“非得吃點虧才長記性。”季影掌心揉著她的頭發,指尖一圈圈纏繞微卷的發尾。
“就是比較費錢。”時薑嘟囔。
她閉口不談自己跟謝星闌聊了什麽事情,轉而拋到另一個以前從沒有談起過的話題。“這個月分到慈善教育基金的支出又會少了一些。又為今日份的美貌買了單。”
季影動作停下,掌心轉而捧著她的臉,注視片刻。
“阿薑。”他凝神靜氣,注視得時薑隻想躲閃。
“你幹嘛。”她想拍掉他手,結果反被扣住後腦勺。
耳朵貼在了胸膛。
季影的聲音低喃如穀,沉落耳畔引起一陣共鳴。“再對比你前段時間義無反顧為夫護盤投的錢,我突然覺得有點感動是怎麽回事。”
時薑:“其實不能比。”
她安心閉眼,聽著他穩中有力的心跳聲,“撤熱搜降流量的花銷都是無妄之災。放在魚圈可能大部分人都想要這些熱度,但是我不需要。我寧願把錢花在H城的慈善教育事業。”
季影喃喃附和,“怎麽又是H城…”
“為了消除殺生業障。”
“……”
季影隱隱約約猜到她在說什麽事,驚喜於時薑的敞開心扉,屏息凝神想豎起耳朵聽。卻沒成想時薑敏銳地察覺到他本能的反應。
她語氣幽幽,拆穿了他的鎮定,“你心跳跳得有點快了。”
他沒理由變得嚴肅,眸底盡是深沉,“我沒想開玩笑。”
“我也是。”時薑雙手交疊抵在下巴,堪堪趴在他身前。
睡醒後的雙眸清亮分明,一頭淩亂的卷發平添了幾分慵懶恣肆的韻味。拒人千裏時有多冷淡,卸下防備的時候就有多柔軟。
唇齒帶了甜膩的蜜,又勾兌了毒。
她煞有其事地問:“怕嗎?”
接著不等季影回話,又從被子裏鑽了出來,跨坐上去。
季影能感覺被子裏的餘熱悉數四散跑開。摻雜著陣陣盈幽的體香。
身前人雙腿蜷曲,收在他腹間兩側。膝蓋著力,頭發披落在身前。冷白曲線在發絲的遮掩下顯得若隱若現。
季影看著她纖細的手指在自己肋間遊走。
所及之處,毛孔戰栗。
“我當時還沒跟著朔盼學格鬥,力氣小。力度刺得不深。”她停在肋骨以下的地方,“大概在這個位置。其實他隻要不怎麽動彈,就不會流很多的血。”
季影身形一頓。
時薑在這種事情的敏感,絕不亞於任何人。任何異樣,在她矜傲的自尊心麵前都有可能成為一種反常的排拒。
偏偏季影好死不死,準確無誤地在她雷區旋轉跳躍。
“下來。”他命令道,“我查過與PTSD相關的資料。重新回顧當年那些具體的細節,對你沒什麽好處。”
時薑不以為然,“季總,血性隻會釀造血性。更何況我比朔盼還要早恢複。實際上,除了被我刺傷的朔天陽手下,當年在那場風波中受傷的人就隻有我。”
季影抿直了唇。
任由誰都能看出他眼下的不悅。
時薑自然也不例外,但她沒聽勸。
如果季影不知情也就算了,但事到如今,沒必要再藏著掖著,揣著明白裝糊塗。
她自詡孽障深重,並不想辜負季影屈尊的成就。
她繼續補充細節。
“被朔天陽收在旗下的人大多都是亡命徒。也不會憐香惜玉。我刺他一刀,他還我一刀。我手腕的疤痕就是這麽來的。到最後被救出來的時候,我流的血比他還多。”
“醒來的時候,朔盼和格格都說我昏迷了很久。但我沒個準數,我隻記得自己睡得迷迷糊糊,一直在輸液,日夜不斷。透明管裏都是深紅色的血漿。”
時薑說話的語氣,冷靜得像是個旁觀者。
聲音婉轉空靈,也鑿出了些許的空洞。
那些夢魘裏,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細節。經過時間的洗滌和褪色,再無血腥可言。
說出來其實也無關痛癢。
所有人都以為她會跟著那個人死去。包括她自己。
“知道我為什麽跟時家鬧得這麽僵嗎。因為從救援開始,時侯光就沒想出一分錢。包括後續的所有治療費用全是朔家在出,時家沒打算填這個天坑。”
“而最開始,我這條命隻是一筆錢的問題。時家出得起,但他們非得把事情複雜化。”
……
“阿薑,如果實在太勉強的話,咱們就不繼續了。”季影察覺到時薑一聊到時家,眉宇間就充滿了戾氣。
哪怕自己在她跟前,也中和不了她的滿腔怒火。
“沒事。”
時薑:“不小心被牽連進朔家的家族紛爭,我不怨。哪怕被窮途末路的亡命徒傷了半條命,我也不惱。”
”可是時家在那場風波充當的角色和作用,卻讓我失望至極。”
“所以季影,接下來聽我一句勸。”
時薑叫他名字的次數並不多,屈指可數。但每一次出聲都能讓季影為之一顫。
仿佛被下了咒似的,誠惶誠恐的期待與不安過後,是絕對的縱容與服從。
他下意識握住她的手腕。
時薑俯下頭,往他肋骨周圍的地方烙下一個絲毫沒有情|欲的吻。
蜻蜓點水般的,繾綣著無盡的眷戀。
可當抬起頭重新望著他時,又是抽刀斷水的決然。
“謝星闌昨天晚上問我跟不跟他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今天這種沒打招呼就送上熱搜的做法無疑是在跟我叫板。”
“但我依舊覺得這事兒不會是他的風格。你懂我意思嗎?”
季影沉默不語。
自下往上的仰視,他很難看出時薑是什麽表情。
他聯想到剛才的通訊記錄,一時氣鬱,“所以你說了這麽多,是想讓我別跟他翻臉?”
“不是。”時薑隨性把頭發紮了個丸子頭,露出一個清俊淩傲的臉蛋兒。
她翻身下床,打開床頭櫃拿出一疊資料,“我想說的是,朔天陽回來了。掐時掐點在第十個年頭回來。”
季影:“所以呢?”
“朔盼一個人頂不過他。我得回去幫他。”她頓了頓,“同時也是在幫我自己。見過了像你這樣子的光明使者,很難願意回到地獄看妖魔鬼怪。”
季影心領神會。“那我需要做些什麽?”
“等我回來。”時薑眸子堅定,“《可伊》周年慶過後,我會辭職。”
“主編這個職位對我來說更像是一個掩護的屏障。但《可伊》雜誌上上下下這麽多號人守著這個飯碗,禁不起我這麽折騰。我知道我絕世美豔,但總不能真的成為惑亂人間的潘多拉。”
“如果可以的話,”時薑眸眼彎彎,碎光閃爍,儼然如星辰跌落海洋,“我更想作為琵琶精跟你一起守護山河。”
一朝踏浪而去,等再歸來時,依舊坐擁江山和你。
——
謝星闌徹底醒酒,再回到自己家別墅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他坐在自己的車內,看著燈火通明的屋子,略略疑惑眯起了眼。
沒有著急下車,而是慢條斯理地解鎖了手機。
手機裏,有關熱搜榜的消息早在日落之前全部都被季影買斷。
壓得一點水花都不剩。
而這一整個白天,無論熱搜榜的消息沸揚一時,還是被壓得銷聲匿跡,時薑都儼然如沒事人那般,連一個質問或是惱羞成怒都沒有。
仿佛一個拳頭打在棉花。
靜也無謂,鬧也無謂。
從頭到尾都隻有他在編排一場名為獨角戲的戲碼。
怪不得會把Vicky當成女神,謝星闌不悅,把在乎她們的人當空氣這一方麵,她簡直是師出有門,跟Vicky如出一轍。
在他恍惚間,一條信息彈了出來。
是萬映兒發過來的,【我看到你車已經停在了院子,還不上來嗎?】
【冷。】謝星闌回得不痛不癢。
萬映兒獻殷勤的技巧,【那我給你帶件外套下去。】
【好。】
萬映兒很快下來。
手裏摟著一件厚外套,走到院子的車旁遞過去。
皓月千裏,與昨夜的月光幾乎無異。
謝星闌一下車就見到她渾身上下都花了心思的打扮,未免覺得好笑,“怎麽,看了白天的熱搜讓你擔心我喜新厭舊了?”
“是。”萬映兒坦率點頭,她不想,也不敢在他麵前耍心機。所以沒有賣一丁點兒關子。
她開門見山地問:“你不是覺得我跟時薑很像嗎?”
“某些角度是挺像的,可惜隻有形似。”謝星闌勾著唇,眼神玩味,掩不住紈絝公子哥兒身上的桀驁。
他曲著手指,刮了下萬映兒的臉。指腹摩挲著她左顴的那顆痣,若有所思地問,“自己點上去的?”
萬映兒理直氣壯,“一直都有。”
謝星闌又不是沒有見過她以前的樣子,想拆穿她。可話到嘴邊,又像是頓悟到什麽似的,峰回路轉。
“看來迷路的腦子又回來了。”他輕哂,“還不算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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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強調,這是一本甜寵文。不虐!(眼神正直.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