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心頭餘孽
女人背對著落地陽台窗的柔光，精致的妝容不見一絲顛簸趕來的狼狽。
她裝作沒看到門口的來人，堪堪收回視線。
纖臂輕抬，頭歪側一邊，摘下耳邊的鑽線。
萬映兒以為她要一物抵一物，語氣嘲諷，“不是說她沒偷嗎？現在又想私了，不覺得自相矛盾嗎。”
時薑眉峰一挑，一幅看猴耍把戲的表情。沒有接話。
她向來對身外之物看得很淡。如果身外之物能起到快意解恨的作用，她寧願豪擲千金也要買一回自己的開心。
掂量都沒掂量，就將其放到寧檬的手心，“拿著，送你了。”
耳線點綴了幾顆六芒星鑽，在掌心閃爍著純粹瀲灩的光。寧檬怔怔然。
餘光覷向萬映兒。
萬映兒被這一記隔山打牛刺激得，瞠目結舌。
有點像川劇的變臉，但比醜角臉譜還猙獰。她腦海中不禁聯想到一個詞叫，麵目可憎。
再看回來時薑。
臉上的輪廓柔中帶剛，自成防線。她旁若無人，“第一次造訪《可伊》就讓你遭遇到這事，我們這邊也有部分責任。回去記得幫我們說好話哦。”
字裏行間乍一聽是在安撫自己，可話裏話外容不得細品。一品鑽心再品虐心，三品則濃著一股憐憫。
憐憫萬映兒借題發揮的小家子氣。憐憫萬映兒作妖作到自己跟前的以卵擊石。
“精彩。Jan這招殺人誅心，著實精彩。”一個男聲伴隨著拍手聲，從二樓的複式欄杆稀稀疏疏地蓋了下來。
“但話說回來，”謝星闌輕倚欄杆，語氣頗為無奈，“你好歹也給我的人一點麵子啊。”
時薑拆穿他的虛情假意，“要是真的心疼，你早就應該出現了。”
“也是。看戲不怕事兒大。見你占據上風我就沒有了出來的必要。”謝星闌說得輕巧，無所謂聳了聳肩，“不過有惡趣味的可不止我一個。你說對吧，季影？”
季影也來了？萬映兒內心一驚。
順著謝星闌的目光，她轉身。
站在門口的人大大方方地走出來。頎長身形，脊背筆挺，熨燙得無一褶皺的西裝穿在身上，冷感疏離，貴氣天成。眼睛始終深邃沉著，跟她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一模一樣。
她曾近距離坐在他旁邊，卻沒有在天光之下同框過。可現如今哪怕同框，他的視線也沒分給她半分。
季影選擇性無視謝星闌的玩味，也無視了於他而言是陌生女人的仰慕眼神。他指尖盤玩著金絲雀袖扣，隻盯住一個人問：“結束了嗎？”
時薑側過身，莞爾，“在收尾階段了，季總。”
視線在半空交匯，四眼相對。
眸勾魂，眼含情，彼此是彼此的心頭餘孽。
“把效率提高點，下班時間到了。”季影不留情。
“這樣啊…”女人故作恍然大悟，“那得抓緊時間把寧檬妹妹送回去，以免伍家那對姐弟一個瘋一個炸。”
季影看一眼手表，“一來一回又會耽誤時間，今晚可能沒有湯喝。”
“……”時薑臉色一僵。
這種時候是說湯的時候嗎啊啊啊，在場的人還有孩子啊他還是不是人了。
“沒關係。”她皮笑肉不笑，“季總日理萬機，會下廚已經是個加分項了。追求廚藝的增長，也不著急在這一朝一夕。注意勞逸結合才是。”
季影：“好。聽你的。”
時薑：“……”
我是誰我在哪裏我為什麽要當著一群人的麵，操著最官方的腔調，打最騷氣的情罵最含蓄的俏？！
時薑沒答話，轉而去跟謝星闌話別。萬映兒則被她徹底無視。若不是因為寧檬，她不會跟她產生交集也不會有搭話的必要，畢竟咖位不同。
“Jan，看在我的麵子上，這一次小打小鬧就不追究了吧？”謝星闌處處偏袒萬映兒，甚至提議要撤掉她的周年慶邀請函，“以免髒了你的眼。”
時薑按規矩辦事，“這倒不必。周年慶的邀請函已經下發，沒理由回收的道理。”
“周年慶還需要額外的節目編排嗎？”他又丟出王炸，“最近我正在跟Vicky商量著辦一個聯動，正在物色場地。”
時薑一聽，頓了頓。
資源置換在魚圈或者時尚圈是一種極其常見的操作，但她沒想到，謝星闌為了保這個新人會做出資源置換的妥協。就目前的形勢，無論是他還是Vicky的作品展，都是炙手可熱的香餑餑。
“聯動”、“母子檔”、“Vicky複出後的首次作品展”，光是這三個關鍵詞就足夠讓周年慶的逼格拉高好幾個Level。
她必須承認，她毫無原則地，動搖了。
謝星闌察覺到她的動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我現在能發展得這麽順利，也有你和《可伊》的一份功勞。吃水不忘挖井人。”
季影聽到這句話，情不自禁從鼻孔哼了聲。反被時薑睇一眼，警告他少甩臉色。
不過麵對從天而降這麽大一個香餑餑，時薑沒有立即答應。虛與委蛇，沒拒絕也沒答應，而是操起了官腔說是近期會有專人跟他聯係。
謝星闌一定是猜出了自己想在日後封殺萬映兒在時尚圈的資源，才出此下策。
在保住新人這方麵，他已經先發製人亮出了態度。自己不可能不承他這個情。就是便宜了那個新人，自己作妖作到她頭上，還要她金主幫忙兜底。
不狠狠敲詐謝星闌一頓，她不會甘心歇了這口氣。
鬧劇以謝星闌提出資源置換為終結。
雖然於無辜卷進來的寧檬來說有些莫名其妙，但寧檬知道自己毫發無傷已經是最好的結果。越是身處高位，越是要在一些關係網周旋。撕破臉未必會是最好的選擇。
臨走之前，時薑不忘首尾呼應，點出初始事件的主題，“至於萬小姐的貴重物品，我們會盡快給出答複。”
謝星闌落井下石：“你不介意她做了蠢事就好。”
“是我不分青紅皂白犯錯在先，讓小女孩受驚了。 ”萬映兒自打季影出現後就努力降低存在感，沒成想臨到末了還要被拉出來Cue一Cue。
她順坡下道，自我譴責，但沒有人理她。
在謝星闌和季影在跟前她又不好發作，隻好憋住一股悶氣。
在場的人，包括混跡地下的寧檬都是眼力高的人。看破不說破已經是給她最大的仁慈。
事情暫告一段落，一群人沒作久留下了樓。謝星闌尾隨其後。
見季影也準備離開，他佯裝意外，“季總才剛來就要走？得虧我還讓人準備了招待的東西。”
季影：“隻是順道接個人。”
“那真是挺‘順道’。”
“托我跟Vicky問聲好，我改天有空再過去看她。”季影目不斜視快步走出門。搶在時薑靠近車子之前攔住，“我車在另一邊。”
“不是吧季總。”
時薑下意識想肘過去，反被季影用指尖剮蹭了下耳垂，“聽話。別讓我繼續生氣。”
繼續？
生氣？？
時薑聞言仰頭看他。
頭頂是碧藍色的青空，雲巔搖落光熹。他神色溫和怡然，不見一次陰鷙殘戾。唯有一雙深邃的眼拓落了一潭灰霾，唇線也緊繃如直線。
時薑意識到，他沒開玩笑。他確實是生著氣過來的。隻不過掩飾得很好，除非他想讓人知道，否則連她自己都可能察覺不出來。
她完全不懷疑季影在過來之前已經知道了自己一路奔放的所作所為。
心裏一虛。
時薑知難而退，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場外求助，搬出了萬年不變的救兵，“格格還在車上。”
季影臉色一沉，沒給她回旋的餘地，“那我跟你一起去。”
時薑：“……”
——
向格年在車內等得無聊，線上聯係文岐開了黑。一兩局下來，發現進去的時候隻有一個時薑，等出來的時候林林總總竟然有五六個人。
他腦洞大開，這別墅裏莫不是安裝了任意。
他直接下車，朝車子另一邊的時薑招手“Jan。”
時薑把寧檬帶到他跟前，“送她回去。”
“你呢？”
時薑沒有應話，指了指身後的人形立牌。
“可以啊。”向格年吹了聲口哨。
聲音被收錄在耳機，聽得文岐在耳機另一端破口大罵，“可以個鬼啊可以，你都死了。看到對麵赤裸裸的嘲諷了嗎？能砍隊友的話我第一個砍你。”
聲音宏亮氣沉丹田，以至於幾步之外的季影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眉宇一皺，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向格年也沒遮掩。等待回城複活的時候，他走到季影旁邊，“一起吃個飯吧。”
季影還沒答，遊戲狂躁症患者文岐又忍不住嘶吼，“約你個鬼啊約飯。開著黑三心二意勾三搭四，高地都被攻下了兩個，你約鬼呢。”
向格年憋住一股壞笑，小小聲道：“季總，我會叫上朔盼。所以…”把耳機話筒湊過去。
季影了然。就著他遞過來的話筒，不多做忸怩，“約的是我。”
文岐：“？？？”
向格年在一旁指了指手機。季影配合，一本正經，“今晚一起出來吃飯。放心，做鬼了也不能忘了你。”
文岐：“……”
我發現隻要我雙更，就一定有天使讀者跳著看，隻看更新的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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