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夠硬氣
熱搜榜大多數是魚圈的承包地。類似這種時尚雜誌跟集團金主的聯動官宣，實在沒必要買到這個位置。
當然，黑料除外。
郎菲懷著幾分隱秘的幸災樂禍，戳進詞條看戲。
結果看到話題權重最高的兩條微博，並不是買上去的官博官宣，而是兩個從其他網站搬運過來的視頻。
一個是時薑在《長日》拍攝場子的花絮物料。前麵十幾秒都是她在調試琵琶音準的動作。現場井然有序，難得沒有嘈雜聲。
郎菲心說：就這？
她沒有耐心想關掉。但下一個畫麵，當她看到時薑衝攝影師比手勢亮出的勾唇歪頭時，她魔怔了，私以為是這個歪頭殺帶來了流量。
但驚訝之處遠遠不止這些。
視頻中，沒有經過後期處理的《酒狂》原聲節奏颯落，珠盤錯鋒，恰似千軍萬馬兵臨城下之際，一人獨坐城牆一曲琵琶殤。歎亂世歎國破歎兵敗，起承轉合間撐起一聲氣壯山河，演繹出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餘生。
那音律是狂的是醉的，旗袍美人神色凜然目光深遠，雖然有的音調稍許卡頓或彈錯，但對於郎菲而言已經足夠震撼。
因為她完全不知道時薑會琵琶這件事。她之前看那條獨家視頻《長日》一直以為音效是後期加上去。
評論區已經瘋掉。
[啊啊啊姐姐殺我！！！]
[這是什麽神仙美顏，萬人血書求姐姐出道吧！！！]
[《酒狂》，魏晉“竹林七賢”阮籍的曲子。作為前朝之臣，借酒醉佯狂來回避政治的聯姻，借欲瘋欲魔來躲避小人四麵楚歌的戕害。啊知道這首曲子的背景再去看《長日》，我艸我的眼淚不值錢。]
[隻有我不認識她嗎？曲子也彈錯了幾個音，看你們尬吹得我尷尬癌都犯了。]
回複：[在每一條熱搜微博下都能看到你惡意滿滿的評論，你生活一定很不如意吧。]
回複：[大家別理她別回複她，這就是營銷號賺流量的手段。咱們專注姐姐獨自美麗。]
……
郎菲經常玩水軍刷評這一招，大致能辨析出哪些是水軍哪些是路人的自來水流量，所以看到這一條視頻吸引到了這麽大一個路人盤，心裏吃味得很。
為了不讓自己心裏失衡，她趕忙退出這個視頻，又點進去下一條。
另一個是產自次元Up站的Cp拉郎配。
Up站這個網站，郎菲聽說過。據說有很多能力不亞於專業剪輯師的愛德華剪刀手，隻要她們想嗑Cp，無論隔著多厚的次元壁都能突破重重包圍，殺出一條Cp專屬之路。比如伏地魔與林黛玉。
郎菲戳進去視頻。正經的獨家大片《長日》在剪刀手的畫麵重組下，硬是拚湊出一段百轉千回的故事。
“【《長日》|永生輪回|be向】她本佳人傾國琵琶精，一朝落凡既守山河又護你，可惜男人你沒有心！”
視頻中，時薑被塑造成一隻擁有三生三世記憶的琵琶精，永遠借一曲琵琶亮相，與每一世的季公子邂逅。
可惜每一次相見，季公子都隻當初識，欠下一筆情債又踏浪而去。徒留情動的她為他留在兵荒馬亂的時代披荊斬棘，再守著他一將功成的枯骨等待著他又一次的輪回。
無論是身穿戎裝保家衛國的季將軍，是一身中山服大庇寒士的民族家，亦或是西裝革履承載社會責任與使命的新時代企業家，每一次的等待她都等得甘之如飴。
結尾處，那句原本昭示著季影野心的文案——“他能在地動山搖的過往中一路踏浪而來，也能在未來開天辟地，萬象更新。”，也被解讀成“琵琶精”流連人間的念想。
悲是真的悲，慘也是真的慘。視頻絲滑流暢不卡頓，看得不少人在評論區驚呼：
[這才是正片吧？]
[我不行了，天生淚失禁體質，我他媽跪求剪刀手一定要出後續。甜寵向和強強雙殺向我都可！真的不要這麽be了，老阿姨傷不起。]
[據說那個漂亮姐姐是《可伊》雜誌的主編。靠我死了。人又美又颯，能力還這麽強。收回上一條‘不混娛樂圈真可惜’的話，希望姐姐在時尚圈繼續高飛！]
[《可伊》八月刊已下單。附上截圖。無論是漂亮姐姐還是季總，我都想All In！]
[嗑學家的大本營在哪裏？！！求收留！！！]
……
郎菲相信這熱度是網友們自發的狂歡，而不是元新集團與《可伊》雜誌雙方的手筆。如果是，那想出這個點子的人十有八九是商業間諜。
郎菲思來想去，又將助理歐子叫了回來。
——
另一方麵，閔景輝從元新集團的網絡輿情監控部門了解到全部情況。冒著打擾季影工作可能會遭受黑臉的風險，他敲門進去，匯報了這件事。
“炒Cp？”季影從文件堆抬頭，明顯對這個新生詞特別陌生。
閔景輝花了一些功夫讓他理解現在網絡的“嗑Cp文化”，並分析：“在官宣之後突然出現兩條視頻，熱度還飆到第一，感覺有些刻意。”
“我知道。”季影摘下眼鏡，揉了揉發漲的鼻梁，“聯係《可伊》雜誌了沒有？”
“還沒。”
“那就讓那邊一起刪掉官宣的消息，再撤熱搜。”
“可是…”
閔景輝欲言又止。但在接觸季影冰冷毫無情緒的眼神後什麽都不敢說，立馬揣著聖旨退出去。
沒過一會兒，他又原路返回，“季總，《可伊》那邊回絕了提議，理由是沒有剛官宣就刪微博的慣例。不過他們會一起撤熱搜。”
季影此時剛看完兩條視頻，氣壓略低。
他後靠在椅背，語氣陰冷，聽不出一絲私人情緒，“告訴他們，元新這邊也沒有被放出拍攝花絮還上了熱搜的慣例。Up站那個視頻勉強可以解釋為路人所為，但花絮視頻明顯是出自《可伊》內部。”
“想在官博保留官宣聯動的消息，就請《可伊》的主編親自聯係我。等了解完具體是什麽情況，我再考慮保不保留。”
閔景輝眼觀鼻鼻觀心。“…好的，季總。”
——
華燈初上，夜色撩撥著熱風。幾個小時過去了，季影直到下班都沒有等到時薑的來電。
再登錄上去微博時，《可伊》官博已經刪除了官宣聯動的動態。
“很好，夠硬氣。”
季影眸色陰冷，關掉電腦走出辦公室。他今天難得沒有加班，早早地回到家裏。等吃完晚飯，在別墅的影院房一待就是兩三個小時。
蘇婉晴回來得晚，一進門就聽秀姨說起這事兒。不由得感慨一句：“我看他才是那隻琵琶精。”
“琵琶精？”秀姨一臉懵逼。
“聽不懂沒事。”蘇婉晴擺擺手，“你幫我去廚房切點水果，我待會洗完澡送過去。”
半個小時後，蘇婉晴端著一水果盤敲開了影院房。季影站在門口，白T搭配一條長款夏褲，氣場清爽少了些在商場的鋒利。
他有意擋住門口，“媽，你怎麽過來了？”
“給你送點吃的。”蘇婉晴舉起果盤。眼眸彎彎，溫柔得不像話。“可以讓我進去不？”
季影：“……”
忖度片刻，他同意了。
蘇婉晴一進去就看到霸屏的琵琶特寫。為緩和氣氛，她調侃了句：“巧了，水果盤裏也有枇杷，諧音的那種。”
“嗯。”季影沒有過多表示，跟她並排坐在觀影座，“您這是剛回來？”
“嗯。C城Top 1夫人的椅子也不是好坐的，我每天忙得跟小陀螺似的。”蘇婉晴捶了捶腿，跟他聊著家常，“各方麵接收消息，掌握一手八卦，貴婦圈名媛圈魚圈資圈，你想聽哪一種？”
季影：“……”
季影：“都不想。”
“意料之中。”蘇婉晴聳肩，“你要是說你想，我倒是覺得你中邪了。”
細算起來，自打大兒子接任元新集團的總裁位置之後，他們已經很少有這樣子的機會聊聊天了。
大熒屏的琵琶這麽定格著，蘇婉晴提議讓季影播放完。等進度條走完，她看一次哭一次的淚失禁體質又開始眼淚嘩嘩。
季影很是無奈。
“大包子啊，其實我有時候在想，咱們家啥都不缺，這才是最惱人的。”蘇婉晴接過紙巾擦眼淚，“有些時候吧，大家明明聊得來，但亮出身份之後，別人就擔心會成為巴結和高攀，久而久之就不敢來往了。”
季影：“嗯。”
他知道蘇婉晴想表達什麽。隻是其他話題還能稍微聊聊，一旦扯到感情的，就或多或少有點奇怪。
但蘇婉晴才不管他的含糊和別扭。
比起這片刻的別扭，她覺得能以過來人，特別是女人的角度稍微指點一下也是好的。
她自說自話：“你向來不用我們操心太多。現在在元新集團也做得很好。我以前就擔心家裏三個包子長成目中無人、暴戾紈絝的樣子，但現在看來還好，沒太殘，稍微指導一下還有救。”
“那天我在拍攝現場觀察到，向家那孩子跟人家姑娘聊天的時候都是蹲著的，平視的。而你呢，隻會捏下巴讓人家仰視你，居高臨下霸道不講理。說句實話，要是你爸這麽對我，他手早斷了。”
季影：“……”
他相信她做得出來。
“人家姑娘能做到尖端雜誌的首席主編，靠後門絕對坐不穩。”蘇婉晴高度評價完時薑，又側頭問他，“那雜誌公司個個藏龍臥虎，知道那個副主編伍梓柔家裏是什麽背景嗎？”
季影搖頭。
他向來不關心這些。
蘇婉晴擺擺手，“算了你也不需要懂。反正比時家好太多了。”
她又扯回正事，“隻要稍微留意就知道，人家小姑娘雖然坐輪椅矮人半個頭，但氣場絕對淩駕在他人之上。片場所有人對她的指揮心悅誠服，連副主編完全比不上。”
“能領導一群千年道行的人精兒，我相信她的能力和掌握的資源不比你差到哪裏去。你說說，就這麽個心高氣傲又優秀又全能的女孩子，能由著你擺布嗎？”
季影一時間無言以對。
蘇婉晴：“當然了，你想強買強賣也不是不可以。建議熟讀《刑法》並勇於承擔法律責任和衝動的後果。老祖宗創造‘蛇蠍美人’這個詞，可不是空穴來風。”
“至於你說金主嘛，我覺得有待考量。”她吃味地砸吧了下嘴，“跟向朔兩家孩子比資本和樣貌，你也不輸人家。我給你分析了下，估計就是…”
“媽。”季影打斷她的滿腹長篇，顯然不想聽這出後續。他反客為主，反問她：“你哪兒來的那麽多消息？”
“哦豁！你以為我一周三四場茶會是去享樂的嗎？當然也有部分是為了享樂，但最主要的還是維係一下虛假的友情和聽八卦。你知道人到一定年紀，特別是被你們強行中斷了賽車事業之後就特別空虛寂寞冷，又不能為所欲為體驗富婆快樂球，隻能聽聽八卦這樣聊以慰藉。”
得，扯著扯著又繞到了這一茬。
季影心下歎服。
“算了，不跟你分析了。”蘇婉晴見他精神狀態終於像個人樣，準備拍拍屁股走人。
臨走前，她將武舒酒莊的Vip卡放到水果盤前，“周末別去公司加班了，班是加不完的。叫上文家那小兒子兩個人一塊兒去運動運動，卡丁車啊高爾夫啊騎馬啊，再不濟釣釣魚也行。”
“幹啥不好，非得為情所困。”
季影：“……”
有被內涵到。
嗚嗚嗚我家薑薑子下章終於結束輪椅生活，開啟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