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0】

  「就是……」該告訴她嗎？該把這種殘酷的現實，扭曲的人性，告訴她嗎？如果小小年紀的她，承受不住的話，又會怎麼樣呢？ 

  可是她的眼眸，純凈卻又閃著一種旁人無法企及的堅定。她是——君玥惜，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君玥惜，是素來強大的君家的孩子，如果是她的話，一定可以……的吧！ 

  「就是讓他們互相把對方殺死了。」他艱難地說到，「不需要用任何的動作，只需要用語言，就可以辦到。有時候人的語言，甚至是比武器更加的鋒利。」他就是在這間破屋中，用言語挑撥著綁匪，最後因為利益的分賬，以及害怕被捕且被凌家追殺的恐懼，最終導致著這三個人，全都死在了這裡。 

  他們的鮮血，不斷的濺在他的身上，當那個平時偽裝著慈愛的女人，最後在血泊中掙扎，苦苦的哀求著他救救她的時候，他沒有動，只是冷冷地看著那個女人死在了他的眼前。 

  「所以，他們說我是怪物，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凌凈幽幽地說著，「因為曾經我讓三個人死在我的面前，而且，我還和死人的身邊，呆了一天一夜。」那三個人的血，流了一地，而他就在這一片鮮紅的血中，靜靜地坐著。 

  當時只覺得，生命其實根本不重要，就算自己那時候活活的餓死渴死在這間破屋中，他恐怕也不會有任何感覺吧。 

  她呆怔怔地看著他，消化著他所說的話。死……對於她來說，還是一個有點陌生的詞兒，她也僅僅只是在影視劇或者動畫片中，見過死亡的情景。 

  死了，就不能再睜開眼睛，不能再說話，不能再一起玩，一起做任何的事情，會孤單單地被埋在地下——這就是君玥惜的認知。 

  「那凌哥哥有受傷嗎？」她的聲音，一點點地傾瀉進他的耳中。 

  他愣住了，並沒有想到，她在聽了一切后，第一句話竟然會是這句話，「我並沒有受什麼傷，只是被他們打了幾拳而已。」比起人命的逝去，這幾拳根本就不算什麼。 

  她的眉毛還是皺了起來，小臉上滿是擔憂，「打在哪兒了，還痛嗎？」 

  他輕輕地搖搖頭，「這是我8歲時候的事情，過了這麼多年，早就不痛了。」 

  她吁了一口氣，拍拍胸口，一副放鬆下來的模樣，「不痛就好，那凌哥哥以後要小心，一定不可以再被壞人綁架了。」 

  「你不會害怕嗎？」他喃喃地問著，聲音中有著一種不敢置信。 

  「小惜為什麼要害怕？」她的眼中閃過不解。 

  「我……曾經讓三個人死在這裡……如果不是我說那些話的話，也許……他們就不會死……」他的聲音發著顫，在那之後，一次次的噩夢中，他都會夢見當時的情景，直到進行了長達一年的心理治療，才慢慢的緩和下來。 

  他以為他根本不在意那三個人的死，可其實他一直都是在意的吧。那種負面的情緒，常常掩埋著他。 

  「可是他們是壞人啊！」君玥惜開口道，「我啊，只要凌哥哥沒事兒就好了，所以小惜不會害怕凌哥哥的，而且小惜知道，凌哥哥其實也很傷心的。」 

  傷心？他很傷心嗎？他滿眼愕然地看著她，「為什麼……你會覺得我很傷心呢？」 

  「因為凌哥哥在說那個對你很好的傭人阿姨騙了你，綁架你的時候，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啊。」 

  這雙清澈純凈的黑眸，就像是看透了他似的，而他在她的目光下，雙腿像是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砰」的一聲，整個人就這樣雙膝著地的歸在了她的面前。 

  「凌哥哥，不哭不哭哦！」她的雙手捧住了他的臉，柔柔地說著，「小惜以後會保護凌哥哥的，而且小惜是絕對不會說謊的哦。」 

  她的聲音，就像是在黑暗中，為他驅逐著所有的不安一樣，稚嫩的小手，透過肌膚，溫暖著他的血液。可以遇到她，一定是他這輩子最最幸運的事情吧。 

  他猛地抱住了她，把頭埋在了她的懷中。只想要更緊抱她一些，只想要更加的感受著她的溫度。 

  「小惜，永遠別離開我。」他埋首在她懷中，喃喃地低語道。 

  「我當然不會離開凌哥哥的啊。」她回道，感覺到對方的肩膀在隱隱的chou-動著。凌哥哥是哭了嗎？ 

  「小惜會陪著凌哥哥的，我們會永遠永遠在一起的……」小女孩摟著少年的腦袋，輕輕地說著。 

  而少年依然跪倒在她的面前，只是把她抱得更加得緊了。腦海中，依稀響起了父親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阿凈，君家，是個很專情的家族，通常這個家族中的人，認定了某個人，就會是一輩子。不管那個人是好是壞，是善良的天使，又或者是窮兇惡極的魔鬼。小惜她也是君家的人，即使她年紀還小，可是我想，她骨子裡也一定繼承著這種君家的特-性-吧，就這一點來說，是你的幸運。」 

  是啊，幸運！那麼那麼地幸運…… 

  …… 

  稍遠處的地方，等候著的司機身旁，凌鵬天正一同站著，遠遠地看著這一幕。 

  終歸，還是放心不下啊，所以他才會一路跟來。不過現在看來，倒還真是不用他擔心了。 

  那個孩子，總是自己背負了太多的東西，而他，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因為黛絲的去世，因為發現黛絲其實並不愛他的事實，讓他一度曾經不願意看到這個孩子，一度地疏遠過冷漠過。而等到他發現自己錯了的時候，卻發現，很多事情，已經變得無法挽回了。 

  即使後來，他幾次想要親近兒子，幾次想要讓阿凈明白，他是愛他的，可是那時候，他卻已經無法走進阿凈的內心了。 

  那個孩子的內心，就像是被冰封住了似的，誰也不能闖進去，而他自己，也不願意走出來。 

  而現在……終於出現了可以走進阿凈內心世界的人了。他為此慶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