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我做夢都在演許三多
宋錚自然不知道自己在這些演員的心裏,形象已經直接和地主惡霸畫上寥號,見過麵之後,簡單的聊了兩句,分配好角色,把劇本發下去,他就讓大家回去休息了。
接下來的三之間,宋錚他們這一幫人就悶在了旅店裏,將手中的劇本翻了個爛,當他確定所有人都已經對自己將要扮演的角色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後,他開始挨個找人分析角色,第一個找到的並不是將要出演許三多的王保強,而是班長史今的扮演者張毅。
宋錚需要和張毅談談,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張毅聊聊史今這個人物,整個這部戲裏十幾個重要的角色,讓他不放心的其實隻有兩個,一個是許三多,另外一個就是將許三多這個人物襯托出來的班長史今。
宋錚上輩子看《士兵突擊》,最喜歡的人物不是許三多,而是史今,宋錚得慶幸他不是從頭看的《士兵突擊》,那樣他不會喜歡上這部電視劇,更不會喜歡上史今這個角色。
這樣一個經典的新時代士兵形象,絕對不能演偏了,哪怕是一丁點兒的瑕疵都不能有,等到其他人離開之後,宋錚甚至顧不上寒暄兩句,便將史今這個角色掰開了,揉碎聊,按照他的理解,給張毅分析了一遍。
上輩子,在《士兵突擊》火爆熒屏之後,很多人都以為許三多是《士兵突擊》最大的虛構,可是,在宋錚看來最大的虛構應該是史今。
這個人物從出場開始就演繹著什麽叫完美,很不真實的完美,他的完美,讓許三多的故事有了前行的可能性,讓許三多的成長有了真實性,許三多的虛構,是建立在史今虛構的基礎上,沒有史今,就沒有許三多。
宋錚必須要讓張毅明白,在故事當中,史今為什麽要幫許三多,為什麽要成全許三多,哪怕是最後犧牲了自己。
這一切的一切,都源於史今和許三多的初見,當他看到一個軟弱到連他自己老爹張口閉口都是“龜兒子”的許三多的時候,那種閃躲的眼神,一定是碰到了他成長過程中最脆弱的那根弦,雖然史今那個時候已經很強大,從內到外,真正的強大,但是,再強大的人,都有一個成長的疤,否則,他不會走向強大。
所以,當史今看到許三多,竟然意外的和他聊起他當兵前的故事,所以,當許百順百般訓斥許三多時,他終於忘記了接兵的原則,在咕隆咚灌下一碗酒後,以幾許悲壯的氣勢吼出了那句話,許三多和史今都會銘記一輩子的話:“我要把他帶成一個堂堂正正的兵!”
其實,現在的宋錚回過頭來在回憶那場戲,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這一場戲演得其實有點兒過了,確切的是舞台劇的痕跡太濃。
不過,在當時的那種氛圍之中,史今這個角色確實應該有一個爆發,不是為了許三多,而是為了他日後退伍的提前爆發,或許史今當時並沒想到,他吼出那句話,竟然是他兵史的終結。
因為對於一個觸疼自己成長傷疤的人,人們多數時候會想辦法去幫助他,去幫助他成長,希望他不用吃自己吃過的苦,受自己的受過的傷,希望他可以多得點兒陽光,多走點兒直路。
至少史今是這樣想的,所以完美如他,在有能力去幫一個和自己曾經類似的弱者時,會不顧一切地豁出去。
當然了,以許三多當時的心理和生理狀態,他在新兵連的弱勢是可想而知的,史今心裏自然無比著急,也試過想把許三多帶到七連,但連長高城和伍六一的話,又讓他很難找到一個恰當的借口和理由。
這看似一筆帶過的一段其實很重要,因為沒有留下許三多,所以史今心裏一定有深深的自責,所以當許三多從被人從遺忘的五班,來到尖子紮推的七連遇到他時,他會認真的對三多:“三多啊,班長沒你想的那麽好!”
他會在和許三多幹杯的時候,眼睛裏依稀有什麽東西閃爍,他這些,他閃那些,是因為他從許三多那一臉真心的笑容裏,明明白白,充充分分的感受到許三多對他毫無保留的信任、崇拜、感激、依戀,他覺得自己辜負了這些,因此也就更加自責。
所以當許三多兜了一圈來到七連時,史今會不顧一切的要求,把許三多帶到他的班。
隻因為他曾有過承諾,為了兌現自己的承諾,史今賠上了自己的右手,賠上了自己的前程,為了兌現自己的承諾,高城縱容了史今留下許三多,當史今不得不走,高城臉上的傷慟,隻有兩個時刻可以比擬,一個是七連解散,一個是瘸腿的伍六一鐵了心要離開部隊。
這種對承諾的堅守,在宋錚看來,彌足珍貴,也正是史今這個人物身上最為高貴的品質。
雖然每一個人從秉承守諾的教育,很的時候,人們就會拉勾上釣,一百年,不許變,再大一點兒,會用雅敕的聲音喊“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等到再大一些,則會用略微沉穩的聲音“言必行,行必果。”
可當滿懷赤子之心的人們踏入社會時,才會知道,承諾可能會有另一種解釋,承諾可能還會被利用,承諾可能還會被拋棄,人們一次次的守住自己的承諾,得來的,可能是他饒欺騙與背叛,於是人們明白,承諾有時是一種手段,為達某種私己目的而采用的手段。
但人們還是需要承諾,如同史今問“你有要在心裏邊答應完成的一件事嗎?”
在那些承諾、自責和內疚之後,史今已經對許三多產生了更多的感情,當伍六一再次勸他放棄許三多時,他躺在坦克車上了“可是,我對他已經有了情份。”
在宋錚看來,這情份不僅僅是戰友情,還有兄弟情,父子情。
在這份情感之下,他讓許三多掄錘,並就此錘出許三多的新地,在情理之中,在意料之中,但他為了讓許三多第二次掄錘的那番話,還是如平地一聲雷令人不禁動容。
史今吼出的話裏,他第一次提到自己的前程,他明明白白的對許三多了,你想讓我明年走人嗎?
這句話衝出口,預示著史今已經準備用自己的前程去換許三多的前程了。
史今提到了自己的前程問題,換成另外一個人出這句話,或許會讓人感覺他之前對許三多的好是帶著利用目的的,可是從頭原原本本的看過了兩個人之間的糾葛之後,宋錚更加感覺到史今這個角色的完美。
甚至不隻是完美,是因為許三多對此時的史今,已經很重要了,他為許三多付出了那麽多,他回不了頭,回頭放棄?那就不是史今,而再往前付出,便隻有搭上自己的前程。
所以當許三多問史今:班長,我算是你的朋友嗎?
史今:算!
所以許三多對史今:你對我很重要。
史今:你也很重要。
這些事,這些話,對於重構許三多的心理狀態,是關鍵,是重中之重,或者,是史今重構了許三多的心理,他讓許三多徹底走出自卑,並開始試著相信和最終相信:我行的,我和其他人一樣,我行的!
在史今的鼓舞下,在史今的溫暖下,在史今的幫教下,許三多爆發了封閉了二十年的潛能,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
故事進行到這裏,任誰都應該能預感到史今必然要退場,因為主角是許三多的成長,史今能幫到許三多的,也就到底了,剩下的事,是另外一個人一一袁朗。
史今退場,留給人們的是一幕幕溫暖的回憶,他會在許三多獨自站在團長麵前硬背軍事知識投來求救目光時,勇敢的出了列,在部隊的人知道,在會操時,這是違了大規的;在許三多展現泄密記性之後,他追著連長問“他帥不帥!他帥不帥!”;在讓許三多一個人站在路邊傻傻示範軍姿後,一個人偷樂著開溜;在演習開始前,微笑著為許三多整理他的容裝。
在每一個人成長的過程當中,溫暖是用來緩衝的,溫暖是用來填色的,溫暖是用來麻痹的,真正痛到不能痛的離別,即將拉開序幕。
“就是這個結果,我早就預料到了,把槍拿起來,三多,再也沒人照顧你了,以後你真不能再犯錯了,衝吧,衝啊!”
在演習的時候,當史今“陣亡”,倒在地上對著許三多出這段話的時候,誰能不為之動容呢?
那些無奈,那些不舍,那些壓了又壓,抑了又抑的難過,全都藏在了他那低沉的聲音和那瞬間失去了光芒的眼神裏。
可憐的許三多,又怎麽會想到史今這段話有如此深的含義,他甚至有一些高興,因為這不是真正的戰爭,就意味著班長沒有真正的死掉,如果他知道,班長是在和他告別,他還會往前衝嗎?
他會的,他會衝上去撕了所有的敵人。
當然,許三多來不及撕敵人,因為他要代替史今去師部比武了,而臨陣換人意味著什麽,除了許三多這種後知後覺的人以外,誰都知道。
史今更知道,所以他安靜的站在房間裏,他料定了許三多會闖進來,所以當許三多風風火火的闖入他的視線,質疑為什麽是他去,而不是班長去時,他給出一個平靜而溫暖的微笑。
他太了解許三多了,於是那麽動情的講出一個女同桌的故事,他把同桌的性別設置為女性,這可能是真,可能是假,但在光棍紮堆兒的軍營,這個男孩兒和女孩兒的故事,讓本就慢半拍的許三多放棄了最後的疑慮。
而史今的重點是在於他最後要的那句話“從南到海北,那不過是一抬腿的距離”。
可這真的隻是一抬腿的距離嗎?
在抬腿之後,人生的軌跡便從此向左向右劃開了距離,相信史今、許三多這兩個名字會在彼茨生命裏不斷重複出現,但此去注定經年。
所以,許三多坐上吉普從營房離開的那一,史今站在雨裏送他,那麽大的雨,那麽挺拔的身姿,那麽溫暖的笑,那麽標準的軍禮。
這是史今給他最後一個兵最好的別離禮物,許三多最後記住的,一定是他的笑,他的軍姿,他的軍禮,可惜,這是史今對許三多唯一的一次判斷失誤,因為許三多提前一回來了。
當車子緩緩駛過.安門,流光溢彩,威武雄岸,在宋錚看來,.安門,代表的是國家,車子駛過.安門,就代表作為守護這個國家的兵的史今,真的是一去不複返了,所以史今終於哭了。
哭得太爺們了,九年的青春鑄就了一個完美的班長,一段崢嶸的歲月,如今,班長要和他的歲月告別了,那是什麽滋味?
宋錚沒當過兵,所以他不能形容,他隻是知道,一個士兵生命中很重要的一段,從此就要離開他了。而這一段成長的歲月,必定於多年之後,仍主宰他的喜怒哀樂。
回來的許三多看到那空空的床架,後知後覺的他終於明白了一切,於是不顧一切的奔跑,身後追著的糾察,更印襯了許三多此刻的心情。
當許三多吼出那句“不好”的時候,史今臉色突變,像是做了虧心事,是的他騙了他,最重要的是,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又該如何來麵對這個自己付出了一萬分十萬分好的兵?
史今能夠洞透人心,特別是許三多的心,因為許三多是他一點一滴幫著成長的,所以許三多都不了解自己,但他了解,他最後對許三多的那一番話,也注定要成為許三多人生的分水嶺。
“三多啊,你別老把這個想法寄托在別人身上,你自己心裏就開著花呢,一朵一朵的,多漂亮啊,我走了,能幫你割掉心裏最後一把草,許三多,你該長大了啊,該長大了,我走了。”
割掉心裏最後一把草!
是的,史今就是許三多成長路上最後一個依賴,史今這一走,許三多最後的拐杖終於不得不去,或者,他的內心,終於強大到成為一個整體了。
史今這一走,為許三多的心理重塑,劃了一個圓滿的句號,剩下的困難,許三多必須一個人去麵對。
當然,史今可以放心的走,因為他給了許三多足夠強大和豐富的內心,去應對他走以後的困難。
他在許三多內心裏,播下了種子,隻等來年春暖開花。
其實,許三多也是史今的草,對許三多的付出,對許三多的不拋棄,不放棄,會讓他的內心,變得更加豐富和強大。
當該的話都完了,宋錚和張毅麵麵相對,剩下的是沉默,是回味,回味這一個精彩到了極致的角色。
過了很久,宋錚打破了沉默:“老張!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看到這個角色的,我隻是想要拜托你,成全這個角色,因為這也是成全你自己!”
張毅抬頭看了宋錚一眼,嘴角翹起,擠出來了一個笑容:“宋總!來之前我還一直想要跟您呢,我做夢都在演許三多,可是聽了您的這些話,我知道了,就像您的,我得成全我自己!”
張毅完,仰頭看著花板,突然又了一句:“可惜啊!我沒遇到史今。”
宋錚一愣,不禁笑了,真正讀懂了史今這個角色之後,怕是很多人都會這樣想吧!
可惜我沒遇到史今。
尤其在每個人自以為聰明,不可一世,實則懵懂糊塗的青春年代,每個人都太想遇見史今這樣的一個人了。
那樣就不用被人賣了還幫著別人數錢,那樣就不用從一個火坑裏出來,再跳進另一個火坑,那樣哦酒不會早早的鐵了心腸,鑽營人生,那樣就不會狠狠的頭破血流,也要所謂勝利。
宋錚站起身,按住了張毅的肩膀,道:“記住你的話,成全你自己,有些角色,一個演員一輩子能碰上無數個,有些角色,一個演員一輩子隻能碰上一次,機會就在你麵前了,能不能成全你自己,重要的不是我,而是你!”
宋錚完,轉身離開。
張毅看著,下意識的問道:“您這是要去哪?”
宋錚笑道:“去成全史今班長心裏的那根草!”
該的,宋錚全都了,能不能成全史今這個角色,接下來要看張毅的了,隻有他成全了史今,在演這部戲的時候,史今才能成全許三多。
就是不知道那子現在讀沒讀懂許三多這個人物。
宋錚走到門口,打開門,不由得一愣,他正要去找王保強呢,沒想到王保強已經到了他的門口。
王保強看到宋錚也是一愣,而後有點兒不好意思,抓了抓頭發,道:“大哥!你~~~你給我唄!”
宋錚一笑,讓開了身子,道:“得嘞!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