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拿下
片場，《盲井》劇組的工作人員這會兒都圍在井口，這個時候，按照拍攝機會，一部分工作人員應該下井布置了，尤其是燈光組的，可是，升降機等了半晌，一幫人卻隻是站著，麵麵相覷的，誰也不肯第一個上。
“你們到底還下不下啊！？”負責操作升降機的工熱了半晌，也不見有人動彈，急得問了一句。
張旭這會兒隻能幹著急，他知道昨井裏冒頂，給大家的心裏壓力都很大，也不好去催促，隻是看著李陽，等李陽發話。
李陽也著急，幹脆心一橫，第一個站在了升降機上，看著其他人，氣道：“你們都杵著幹什麽呢？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還拍不拍戲了！老蘇，帶著你的人趕緊過來。”
老蘇是劇組負責燈光的，聽到李陽的話，麵色不禁為難，猶豫了一下，道：“李導！不是我們不下去，可是，你昨也瞧見了，這井裏真的不安全，這麽多人都跟著我幹，可要是出點兒什麽事，我~~~~~~我跟他們家裏也交待不過去啊！”
李陽聞言，心裏更急，道：“你什麽屁話呢，宋導的錢你們拿沒拿，拿了劇組的錢，就得幹活，少TM廢話，趕緊下井！”
老蘇聞言，幹脆往地上一蹲，別過頭道：“李導！您也別難為過，人都在這兒呢，您跟著他們吧，有人願意跟著您下去，我也不攔著，他們要是都下去，我就跟著一起下，您看這樣行不行！”
老蘇一發話，燈光組的其他人也紛紛嚷了起來。
“李導！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再拍吧，這地方確實不安全！”
“我們就是打工的，可不是玩命的，這下麵不安全，真要是出點兒事，再把命搭進去，實在不值當的！”
“李導！太危險了，咱們還是換個安全有保障的地方再拍吧！”
老蘇在一旁聽著，這下更來精神了，眼神帶著挑釁的看著李陽，道：“李導！您也聽見了吧！可不是我不幹活，這手底下沒人，我就是想幹也幹不了啊！還是那句話，都是跟著我蘇大個子一起幹活的，出點兒事，我付不起這個責任！”
“不用你負責任！”這個時候，宋錚走了過來，看都不看麵色尷尬的老蘇，道，“張旭！給他結賬，今兒就讓他滾蛋，另外，以後隻要是咱們工作室的作品，這個人，我不用！”
老蘇一聽就呆住了，這眼瞅著就要殺青了，等這個戲拍完，到時候，獎金肯定少不了，要是這會兒被劇組開除的話，不但收入少了一大塊，而且，這件事傳揚出去，他的名聲也就臭了。
“宋導！您這怎麽衝著我來啊！我了，不是我不幹活兒，關鍵是~~~~~”
宋錚狠狠的瞪了老蘇一眼，把他接下來的話都給嚇了回去：“關鍵是什麽？那來這兒的時候，我問過所有人，我記得當時你是承諾過的，現在怎麽了？慫了？李導有句話的對，你拿了劇組的錢，就得幹活，不幹活，想要讓劇組白養著你啊！既然你不願意幹，我不強留，結帳去，拿了錢滾蛋！”
宋錚完就走到了井口，一把將李陽給拉了出來，自己站在了升降梯上，看著劇組的其他人，道：“我知道大家夥兒都害怕，心裏話，我也害怕，人人都是人生父母養的，命就一條，誰都怕丟了，可既然幹了這一行，該幹的事兒必須幹完了，現在我第一個下去，你們要是願意跟著我幹的，我就在下麵等著，不願意接著幹的，去找張旭結賬，我不埋怨大家！”
宋錚完，看著所有人笑了，這些人要是不願意跟著下去，他真的不會埋怨大家，可是那個老蘇就不一樣了，他負責這部戲的燈光，拿的錢比別人多，關鍵時刻，不求他站出來做個表率，可也不能在一旁風涼話。
“行了！哥們兒！走著！”
早就等得不耐煩的工人才不會管劇組這裏的破事兒，按動電鈕，升降機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緩緩的下落。
落到最底下，宋錚直接往地上一座，也不著急了，就這麽等著。
此刻井上卻已經亂套了，老蘇見自己被開除了，氣得大叫大罵，還鼓動著燈光組的其他人一起離開，有人聽了他的話，跟著走了，但是也有人選擇了留下。
“好！你們就TM跟著這幫人一起瘋，真把自己的命丟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老蘇走了，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自發的朝著井口走了過去，宋錚剛剛要是些什麽藝術啊，追求啊，這類的大道理，怕是沒有人會真的願意在往閻王殿裏走一遭，可宋錚的很實在。
拿了劇組的錢，就得幹活！
這是規矩！
劇組成員陸陸續續的下來了，宋錚也沒什麽，隻是一邊等著，一邊研究著待會兒該怎麽走位。
接下來要拍攝的，大概是《盲井》最重要的一組戲了，大家都有些緊張，宋錚自然也不例外，正拉著王雙保反複琢磨動作。
準備工作完成，劇組立刻開始拍攝，經曆過兩次冒頂之後，現在再來井下拍攝，對劇組裏的每一個人來，差不多都是在和死神搶時間，沒有人願意在這鬼地方多待一秒鍾。
“各組準備好，Action！”
王雙保抱著電鑽，鑽了幾下，像模像樣的打了個孔，隨即宋錚過來，費勁的把雷.管塞了進去，他們這是在偽造現場，以造成冒頂事故的假象。
緊接著，一個負責安全監管的礦工走了過來，招呼這兩人，道：“走了，走了，要放炮了，快點兒！快點兒！”
“馬上就好了！”王雙保隨口答道。
那礦工往上一瞅，驚道：“咦~~~~?你這弄啥嘞？你這麽弄會冒頂的，走了！走了！”
礦工著話，繼續揮手趕人，還要上前將王雙保他們弄得不對的地方更正過來。
王雙保眼看著那個人要壞他們的好事，趁其不注意，拎起鎬頭，一下子砸在那個礦工的腦袋頂，砰地一聲，那人連痛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倒地不起。
“你這是弄啥嘞！費的JB勁！還多弄一個，又JB沒錢！”宋錚見了，也渾沒在意，隻罵了一嘴，就把那礦工拖到角落裏。
“停！過了！”李陽適時的喊了一聲。
王雙保趕緊把那哥們兒扶了起來，笑道：“老弟怎麽樣，沒砸疼你吧？”
剛剛被砸的就是礦上的一個工人，劇組選的臨時演員，聞言連連擺手，道：“莫事，莫事，不太疼！那什麽，我這就算莫事了吧？”
鎬頭是用泡沫做的，外麵刷上了一層漆，隻不過為了力求真實，又在外麵包了一層鐵皮，雖然份量不大，可是真的砸在腦袋上，也挺疼的。
“嗯，完事兒了，謝謝你啊！老弟，回頭我請客！”李陽笑著起了客氣話。
“甭客氣，你們接著拍，我先上去了。”那哥們兒這輩子第一次拍戲，覺得新鮮的得不了，之前被選中的時候，還一個勁兒的問，以後是不是能從錄像帶裏看到自己。
李陽見他走遠，方才還笑著的臉，瞬間變得嚴肅，扭頭問：“宋，老王，怎麽樣？咱們現在馬上接著拍？”
宋錚看了王雙保一眼，見對方不話，用力點了下頭，道：“馬上拍！”
“好！”李陽點點頭，對著其他工作人員喊道，“趕緊準備準備，馬上拍下一場！”
劇組的各個部門又立刻動作了起來。
“攝影完畢！”
“收音ok！”
“燈光沒問題！”
“Action！”
攝像機鏡頭橫拉，畫麵當中就見宋錚蹲在左邊，歪著頭，王雙保蹲在他的右後方，手裏攥著兩塊石頭，一磕一磕的擺弄。
接著，王保強入鏡，臉上依舊帶著憨憨的笑，道：“叔！水來了，你喝水。”
王雙保擺了下手，陰惻惻的笑著：“我不喝，給你二叔喝吧。”
王保強又湊到宋錚跟前，麵對麵坐下，笑道：“二叔，給！”
宋錚看了王保強一眼，表情帶著點兒可惜和無奈，接過水壺喝了一口。
王雙保也瞥了王保強一下，目光顯得極為滲人，問道：“鳳鳴，想家了吧？”
王保強毫無心機的回道：“想，咋不想咧？”
王雙保給宋錚使了個眼色，道：“那讓你二叔，送你回家吧？”
王保強不解其意，也沒有意識到危險即將降臨，皺著眉搖頭道：“現在還不行，我錢還沒掙夠嘞！”
王保強傻愣愣的完，捧起水壺，自己也喝了一口。
按照往常的路數，此刻就該動手了，而宋錚手已經握住了鎬頭，身子卻往左稍微挪了挪，拉開與搭檔的空間。
看似不經意，可就是這一挪，卻足以讓王雙保發現了問題，在宋錚身後，先行揮起了鎬頭。
王保強見他的動作，不禁脫口而出道：“唐叔！你做啥？”
話音方落，宋錚的眼睛驟然圓睜，來不及細想，重心一偏，身子往旁邊就倒。
“砰！”
王雙保的鎬頭，蹭著他的腿狠狠砸在霖上，碎石崩濺，他從後麵偷襲，本來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真沒想到會落空，頓時一愣。
宋錚大驚，極為狼狽的滾了兩圈，捂著被砸中的腿，痛的青筋迸現，看著麵目猙獰的王雙保，怎麽都沒想到，對方居然猜到了自己的意圖，而且還搶先動手了。
王保強完全嚇傻了，連滾帶爬的站起身，縮在一邊。
王雙保根本不理會王保強，或許在他的眼裏，王保強不過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他此刻的目標就是宋錚，拎著鎬頭，向宋錚一步步逼近。
倆人目光相碰，一個凶狠，一個冰涼，根本用不著開口，隻是一個眼神就夠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宋錚看著王雙保走到跟前，正要再次揮鎬，忽撿起塊石頭，朝王雙保臉上就扔了過去，隨即手一撐地，整個人順勢往前撲去。
王雙保下意識偏過頭，躲過了石頭，卻感覺腰腹間一股大力傳來，猛地被宋錚撞倒在地。
“咣啷”一聲，鎬頭脫手。
宋錚在上，王雙保在下，扭打，撕扯，揮拳，下一秒，又換成他在下，對方在上。
倆饒安全帽都已經掉落，帽子上的探照燈被甩出去老遠，落在一角放著錚亮的光，這個空間內，透著一股詭異的氛圍。
王保強的安全帽上也有一盞燈，孱弱的映著不遠處的兩個人，在黑漆漆的礦洞裏翻滾、碰撞，就像荒原上的兩隻野獸在互相撕咬、搏殺。
幽靜重重的空間內，傳來倆人粗重的喘息聲，以及衣服蹭到碎石上，發出的沙沙響動。
“啊！”
此時，就見某個身影突然翻到上麵，雙手揪住對方的腦袋，使勁往下一磕，底下那人慘叫一聲，頓時不再動彈。
隨即，那黑影扶著洞壁顫顫起身，又踉蹌的回走兩步，拎過鎬頭，對準那昏迷的家夥，狠狠補了一下，自己卻因為用力過猛“撲通”栽倒在地。
王保強立即看過去，礦燈一下子打到那饒臉上，隻見那張臉，仿佛是剛從地獄裏爬上來一般，滿是一塊塊的黑色汙跡，雙眼卻透著凶獸般的寒光。
宋錚下意識的揚手擋住了照在他臉上的光，強撐著坐起身，先回頭看了眼已經斷氣的王雙保，王雙保圓睜著雙眼，似乎死不瞑目。
那恐怖的死狀，宋錚沒有感到絲毫畏懼，反而咧嘴笑了，似乎四個人對他而言，和死一隻雞沒有任何分別，笑了兩聲，隨即又轉頭看向了王保強，冰冷的目光瞬間變得溫和，道：“鳳鳴，來扶二叔一把！”
王保強嚇得往後退了兩步，全身的汗毛都快炸了，年紀輕輕的他，哪裏見到過這種場麵，他感覺自己自己整個人都僵住了。
“鳳鳴，二叔腿瘸了，快過來扶我一把！”宋錚笑得愈發溫和，仿佛一個人畜無害的大善人般，可是握著鎬頭的手卻一點兒沒有鬆，反而攥得更緊了。
宋錚在對著王保強笑，他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很和善，但是閃動的目光卻透著徹骨的寒。
王保強終於支撐不住了，求生的欲.望戰勝了恐懼，手腳並用的爬起來，轉身就往外跑，一路跌跌撞撞的，到了升降梯上，回頭看了宋錚一眼，眼神之中的畏懼格外分明。
“嘀！嘀！”
此刻，在井口處，忽響起一陣急促的哨音，提醒眾人馬上就要放炮。
攝影師扛著機器，慢慢把鏡頭拉遠，空蕩蕩的礦洞裏，隻餘下那黑影一瘸一拐的，拚了命的想往升降機那裏走，可終究體力不支，再次摔倒在地，呼呼的喘著氣，最終動彈不得。
另一台攝像機此刻對準了宋錚的正麵，另一台攝像機則對準了洞頂，宋錚仰麵躺著，看著斑駁的洞頂，目光漸漸的開始渙散。
“嗬嗬~~~~~~~”宋錚突然笑了，沙啞的嗓子發出的笑聲，仿佛來自地獄餓鬼般的嚎哭。
“好！過了！”李陽足足愣了一分鍾，才回過神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了這幾個字，喊完之後，他都感覺仿佛要虛脫了一樣。
過癮！真的是太TM過癮了！
李陽之前沒有過獨立執導的經驗，《盲井》是他的第一部作品，不過在此之前，他曾在很多個劇組混過，看過無數演員的表演。
這其中有國內一線大咖，也有香江來的大明星，那個時候，他隻覺得那些大咖，大明星們的表演簡直精彩的沒話。
可是，此刻，在看過了宋錚的表演之後，他突然有了一種，宋錚在鏡頭前打個晃，就能分分鍾把那些大咖斃成翔的感覺。
牛逼！沒治了！
剛剛看著宋錚的表演，李陽覺得自己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特別是宋錚拖著一條傷腿，慢慢挪向王保強的時候，鏡頭捕捉到的正麵，那表情，那眼神，李陽看著都不免自心底裏發寒。
李陽覺得過癮了，宋錚更是覺得過癮了，之前決定自己演宋金明這個角色的時候，他隻是想著要把這個戲給拍完，後來看過了劇本，原版之後，他感覺這是一部值得豁出命去拍的電影，演完剛剛那一場戲之後，宋錚突然角色，這輩子能遇上這麽一個角色，拍成這麽一部電影，真TM值了。
起來，宋錚入行的時間不算長，也拍過不少作品，在國內演藝圈兒也算是一準一線咖了，可是之前宋錚演戲，還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歇斯底裏的感覺，哪怕是《巴爾紮克和裁縫》，他也隻是覺得自己完成的中規中矩，而剛剛這一場戲，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對於表演的體會，升華了！
這可不是宋錚泛酸，而是真實的感受，這種東西起來虛無縹緲，但是卻感受頗深。
宋錚甚至覺得，能拍這樣的一部戲，就算是真的把命丟在井底，至少還有這麽一部戲留下，值了，真的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