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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送到眼前的機會

  354、


  武佳氏欲言又止。


  武佳氏本是穩妥的人,這般便不是拿喬,而是當真是有些不好說。


  廿廿深吸口氣,“武姐姐隻管說就是,我已然做好預備了。”


  武佳氏便歎一口氣,“這事兒從明麵兒看起來,還不是你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的事兒……隻是我卻擔心,這事兒終究還是你們鈕祜祿弘毅公家的事。”


  武佳氏小心地握住廿廿的手,這才道,“……是綿偲阿哥的孩子沒了。”


  廿廿心下便是咯噔一聲,“綿偲的孩子沒了?難道是……雅馨小產了?”


  雖說這些年鬥到現在,可是一想到有可能是雅馨的孩子沒了,廿廿心下並無歡喜,反倒是一片同病相憐。


  終究是本家兒,也終究是前後腳懷的孩子,凡事自都是心有戚戚。


  “不是……”武佳氏小心地望著廿廿的眼睛,“是綿偲阿哥的長女沒了。”


  “香葉的孩子?!”廿廿心下便跟著又是轟然一聲,“什麽時候兒的事兒?”


  “剛剛……”


  廿廿深深閉上眼,“雅馨的臨盆之期就在下個月。卻就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香葉的孩子卻沒了。”


  武佳氏點頭,神色之間滿是謹慎,“……我想說的,也正是這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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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廿看了武佳氏一眼,從武佳氏眼中看見了同樣的疑慮去。


  武佳氏不同別個,她是當年幫著廿廿整治過雅馨的人。對於雅馨的狠、雅馨的手段,都是結結實實親眼所見、親身領教過的。


  廿廿明白,武佳氏必定是與她一樣,乍然聽說香葉的孩子沒了,而且就沒在雅馨的孩子臨盆前一個月,心下蹦出的第一個念頭都是——那是雅馨動的手腳!

  故此,雖說沒了的是香葉的孩子,卻有可能是鈕祜祿氏弘毅公家出的事。


  憑雅馨的性子、雅馨的手段,她自然是恨毒了香葉和香葉所出的大格格去,故此這事兒當真有可能是她辦的。


  隻是……


  廿廿還是皺了皺眉,壓低聲音道,“……可是終究她下個月就要臨盆,在這時候兒她能還設計著這些,做這樣的事兒麽?”


  “倘若當真是她做的,她這豈不是在給自己的孩子折壽?”


  武佳氏便也歎口氣,“誰說不是呢?隻是,綿偲阿哥的長女沒的時機太巧,倒叫人一時想不到旁的緣故去了。”


  廿廿垂首不語。


  一來自是替綿偲難過。雖說嫡出的孩子馬上就要降生,可是那個女孩兒畢竟是他第一個孩子。


  一個人這一生,第一個孩子總歸意義不同。不管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這個孩子都將是父母心中最為獨特的一個。


  她想起七公主,想起七公主都薨逝這些年了,皇上還因為七額駙不肯來過中秋而發的那頓火……


  廿廿也更想起香葉這個人來。


  彼時那漫天飛雪之中,那還大著肚子的女子,由綿偲扶著,尋了由頭也要到她麵前來行禮。想法設法想要與她相識。


  隻是香葉這姑娘的心思,卻一直被廿廿給刻意擱置了,未曾遠、未曾近。


  卻怎知,還沒等她拿定主意如何對這人,她的孩子、那個彼時還曾經在她肚子裏鼓鼓溜溜的孩子……卻已經夭折了。


  廿廿自己此時也懷著孩子,這便心下終是生起一段歉疚。


  ——若是早些準那香葉來走動,她說不定也還能瞧瞧那孩子。那終究是綿偲的第一個孩子啊,想必一定會有綿偲的眉眼影子。


  廿廿鼻尖兒微酸,垂首歎了口氣,“唉,竟是緣淺。那孩子沒滿周歲呢吧?原本我還忖著,等那孩子周歲了,還要賞份兒心意過去。”


  武佳氏將要緊的話說完,這便將話往回拉一拉。


  畢竟雅馨還是鈕祜祿氏弘毅公家人,倒是這個香葉身份低微,與廿廿八竿子都打不著去。


  “……說起來,你們鈕祜祿弘毅公家的格格,個個兒都是有福的。你瞧如今你有了孩子,雅馨也有了孩子,連我們家嫡福晉也有了孩子。倒是你們三位年輕的鈕祜祿氏福晉,竟是一起得了這子孫的福氣來的。”


  廿廿握握武佳氏的手,“武姐姐是最明白我與雅馨心結的人,武姐姐今兒特地來告訴我這樣的消息,自是為了我著想。我心下都明白。”


  武佳氏這便一笑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嫡福晉身子沉了,我得回去伺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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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二日,雅馨為綿偲阿哥誕下了一個小阿哥。


  這是綿偲阿哥的長子,更是嫡長子。


  嫡長子的意義重大,嫡長子的降生倒能將長女夭折的痛楚給蓋過去些兒。


  “這會子啊,綿偲阿哥那邊長房裏,雅馨格格跟那位香葉姑娘的境遇,便又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獄裏了。”周氏都忍不住歎息。


  三月好春.光,廿廿也親自動手將新鮮的樹葉、樹枝擺在花瓶裏,給房內整天一片新鮮的味道。


  聽著周氏這般說,廿廿也出了一會子神。


  半晌才道,“……綿偲阿哥長女還沒滿周歲,還不到種痘的年歲,故此這會子夭折,太醫們都說是先天不足,從娘胎裏帶了病來的。”


  “可是若從誰人會從中得益來看,那雅馨的確是最有可能的……如今她在天上,俯看那香葉溺在地獄裏,想來也正是她那樣性子的人最想要的吧?”


  周氏隻能點頭,“誰說不是呢?若不是那雅馨格格動的手腳,還能是誰?”


  “……格格別費這心。”星桂走過來接過廿廿手裏的花瓶,“總歸格格這會子隻管著將自己的身子將養好才是正經。綿偲阿哥家裏的事兒,自有綿偲阿哥自己做主呢。”


  廿廿便笑,“也是。我這會子便是有心,也是無力。”


  這會子就連皇上也不在京。皇上去盤山了,十五阿哥謁陵回來,便也在盤山行宮陪著皇上。


  廿廿隻管送了禮過去給雅馨。


  次日,一大早門上的太監就進來傳話,說是綿偲阿哥家裏有人來謝賞。


  門簾挑起,竟然是香葉來。


  廿廿也略有些意外,隻是轉念一想,倒也不算驚訝了。


  香葉進內來,先是規規矩矩地行禮謝恩,口中說:“我們家主子哥兒不便進內來謝恩,自等十五阿哥回來,我們家哥兒自與十五阿哥謝恩來。”


  “嫡福晉此時下不了地,便叫奴才擔了謝恩的差事,各所兒各府都去。”


  廿廿點頭。此時綿偲家還沒側福晉,這般出來走動謝恩,也自是隻有香葉來。


  廿廿叫星桂扶起香葉來,叫在炕邊兒擺了椅子,賞香葉坐下。


  廿廿自道,“難為你了。”


  香葉自己的孩子剛沒了一個月,便要看著嫡福晉雅馨生下嫡長子來;而她不僅麵上要歡喜著,還要出來替綿偲和雅馨四處來謝恩……這心下的難過,不是誰都能扛的起來的。


  香葉忍著不肯歎息,卻終究還是紅了眼圈兒,“……奴才在別家麵前是萬萬不敢的,也唯有在您麵前兒才敢分神這麽一下兒去。”


  廿廿便也安慰,“你還年輕,就憑綿偲阿哥對你的情分,你以後自然也還會再有孩子的……你且節哀順變。”


  香葉靜靜抬眸,沒說自己的事兒,卻是盯著廿廿的眼睛,“……奴才此時,隻替您祈禱著,叫您的孩子平平安安。”


  身邊兒的周氏和星桂等人都不由得皺眉。星楣險些衝口而出。


  廿廿用目光示意她們,叫她們暫且忍下吧。


  這會子計較這個,又是何必呢?

  倒是香葉自己也察覺這話說得不對勁兒,直接起身,“噗通”一聲便跪倒在地,“奴才該死,奴才說錯話了……奴才隻是鬥膽覺著,奴才在自家的處境,與您在擷芳殿的處境頗有些相似。”


  “故此奴才這才希望側福晉的孩子,千萬別遭遇奴才的孩子所遇到的一切……”


  香葉說了這樣一番話,也不便多留,不多時便告退而去。


  廿廿眯眼望著窗外,“……你們聽著,她方才是不是在暗示我,她的孩子沒了,就是與雅馨分不開幹係去?”


  星桂幾人對視一眼,不由得都點點頭。


  廿廿靜靜垂眸,“這便是無論是外人看來,還是他們自家人認為的,自都將雅馨當成了凶手。”


  星桂幽幽道,“……若格格沒忘了當年的仇,這會子倒是個送到眼前的機會。”


  “是啊。”廿廿手裏一絲一絲地撥下柳葉兒來,“她那個人也是個嘴硬之人,便是被牙青它們一起嚇著,也死不肯認。”


  “終究那回是沒出人命,又缺少旁證,叫她僥幸一直脫逃至今……可是若拿捏住她殘害宗室格格,這個罪名便也大了。”


  星桂眯眼望住廿廿,“格格可想這會子動手?”


  廿廿卻“撲哧兒”一聲笑了,搖了搖頭,“……連咱們自己都覺著,這是個好時機,我應該動手了。那麽外人想必也都這樣想,這樣等著呢吧?”


  星桂幾人都是一怔,麵麵相覷。


  廿廿便撒手放了柳枝去,由得它又落回花瓶裏去挨著了清水,自去生長了。


  “……雖然我與雅馨是有些解不開的疙瘩,雖然眼前也的確是個不錯的機會。可是,前有我答應十七福晉在先,而這會子十七福晉也正養著胎氣,不能驚動;”


  “二來,現在便是什麽報仇的良機,我也都不覺著它比我的孩子更要緊。便是這機會難得,那我的孩子還更難得呢。我沒的非要這會子去綢繆那點子事兒去。”


  “總歸以後機會還多著……我與雅馨總歸也鬥了這些年了,還在乎這一點子工夫麽?”


  星桂撲哧兒一聲便笑了,“格格就是格格,果然眼界看得開!這若是放在奴才們這樣小鼻子小眼兒的人身上,好容易得來的機會便舍不得放了,非得以為這兩件事兒自己都有本事給兩全了呢!”


  廿廿便也笑,“我自沒有你這本事,我啊,可兩全不了。”


  一場擔心散去,星楣也道,“……自有那知根知底的,怕是還盼著格格與雅馨格格鬧起來呢。這回可好了,格格什麽都甭理,安安心心將咱們家小主子養下來才是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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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這個準信兒,星楣當晚終是設法將將這個信兒央求四喜給帶出去,傳給了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的當家公爺明安去。


  明安也終得鬆了口氣兒。


  自打二月傳出綿偲阿哥長女格格夭折的消息,明安與十六房的幾位爵爺誰不但心這事兒與雅馨脫不開幹係呢?


  那綿偲阿哥雖說不受皇上重視,綿偲阿哥的長女更是庶出,可終究是皇家血脈。倘若當真查到雅馨那去,那鈕祜祿家自都要受到牽連去。


  “至於綿偲阿哥那個侍妾,終究是身份低微,鬧騰不起什麽水花兒來;我啊,原本自是最擔心咱們家六房這位,她若是因記了雅馨的仇,趁機鬧將起來,那可糟了……”


  明安當著十六房的幾位叔伯子侄,將心裏的話剖白開。


  那幾人也都約略有些意外,“……瞧著她當年叫雅馨當眾跪拜的決絕樣兒,還以為她真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挑起事端來。倒沒想到她年紀雖小,這一回倒識大體,護住了咱們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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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乾隆爺回圓明園,定雪域金瓶掣簽之例,以此安定雪域,斷絕蒙古諸王公設法以自己子弟為轉世呼畢勒罕的惡俗。


  在這樣的國之大計麵前,連廿廿都覺,後宮女人們的心眼兒都放在那些小事上,當真是可惜了。


  雅馨這件事,廿廿便更篤定不再論及。


  也唯有心下暗暗替綿偲阿哥難過一會子罷了。


  倒是綿寧來請安的時候兒,提起綿偲情形,說雖有些傷心委頓,可一切還都好,這才叫廿廿放下心些。


  五月,廿廿的身子越發沉了,隻是還沒出現臨盆前的一幹征兆。


  廿廿自己忖著,怕也是因為年輕,身子原比想象中強壯。


  故此在乾隆爺按例五月秋獮木蘭而去的行程,十五阿哥自然要隨駕離開,也並未太過擔心和難受。


  倒是十五阿哥十分放心不下。一再地與那永泰等幾位太醫詢問廿廿臨盆之期,隻說待得臨盆之期到來之前,他便是身在熱河,也一定會日夜馳馬,飛奔回來守在廿廿身邊來。


  廿廿含笑點頭,卻也隻道,“汗阿瑪年紀大了,身邊凡事都依賴阿哥爺……爺也不必太過牽掛我這邊兒,總歸我這邊兒人手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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