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開枝散葉
“她叫香葉!”
綿偲搶先答,“她是,我額娘她……”
廿廿早已從質親王家五格格那知道了這事兒,況且眼前綿偲說得著實有些艱澀,她便也心下不忍,便隻淡淡含笑道,“我聽你十五叔說起了,是你額娘憐你從小孤苦,身邊兒自該多個伴兒去。”
廿廿握著香葉的手,左看右看,“好姑娘,名兒也好。合該是給你們阿哥爺開枝散葉的,當真是香遠益清,亭亭淨植。”
綿偲心頭卻是一梗。
廿廿這話,是化用了蓮;可是他卻如何能忘得了,當年十公主宮門外的長街裏,左右來風,那個剛剛受了自家姐妹聯手孤立的小小女孩兒,倔強而堅強地亭亭玉立著,那才是水中清荷的模樣兒啊。
“回小嬸子的話兒,”他像是堵了氣的孩子,急著將話茬兒給拉回來,不願廿廿與香葉多說話,隻想自己與廿廿多說幾句去似的。
廿廿便也抬眸瞧他。
他窘了,不過幸好這漫天飛雪,撲簌簌地叫人看不清他麵上眼底的窘迫去。
他垂首急急道,“……今兒下雪,她難得身子穩當些,便說想出來賞雪。侄子這才陪她出來散散,倒不成想遇見了小嬸子。”
“是侄子不孝,侄子原本該先去給十五叔和身子們請安才是,不該是今日這般偶遇了,才能上前給小嬸子行禮……”
綿偲語氣中的淒苦和寂寥,如這漫天的雪片子一樣,撲簌簌直落下來,覆蓋了人眼去。
廿廿忍住輕歎,隻含笑道,“都是一家子的骨肉,說這些便是外道了。“
“再說你原本能時常見著你十五叔,你更在上書房裏與綿寧一班念書……隻要你們叔侄、兄弟之間相處和睦,這便已是足夠。至於女眷之間,年節伏臘也常常歡聚,共座一處拉拉家常也就是了。”
香葉聽著,露出滿眼的渴望來,不由得小聲說,“……不知,等來日孩子落了地兒之後,奴才是否也能有幸,時常去給小嬸子請安?”
“這樣便也全了我們阿哥爺的心願去……”
廿廿毫不猶豫便答,“好啊!”
綿偲卻緊張道,“這怎使得?!”
香葉麵色微微一白,急忙道,“是奴才說錯話了……是福晉、奶奶們共座歡聚,奴才是官女子,如何有資格。”
廿廿深吸口氣,便也安慰道,“你家奶奶想來也不該是這樣小氣之人……”
廿廿這麽說,心裏自是腹誹的——雅馨當然是這樣的小氣之人。
隻是奶奶便怎麽著,也還是都哥兒們說了才算數。隻要綿偲壓服得住,再加上香葉若能一舉得男的話,那這香葉就自然是有地位的。
便是將來請封側福晉都是有的,又豈止是出來共座歡聚這麽簡單呢?
“小九阿哥,你說呢?”廿廿揚眸凝著綿偲。
紛紛揚揚的玉屑,如密密匝匝的珠簾,將對麵而立的兩個人,都隔得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廿廿隻能看見綿偲低低垂下頭去,點了點頭,“……小嬸子說的對。”
周氏從兆祥所門上回來,見了綿偲,也趕緊上前請安。
廿廿含笑道,“我還有事,小九阿哥便也陪香葉姑娘繼續賞雪吧。”
“隻是這會子香葉姑娘懷著身子,這般天冷路滑,小九阿哥用心照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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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扶著廿廿走上門階,兆祥所裏的太監、嬤嬤們早都跪了一大片。
廿廿站在階上,約略回眸。
隻見綿偲扶著香葉,兩人依舊立在雪中,未曾離去。
廿廿心下也是湧起說不出的淡淡惆悵,輕歎一聲,先抬步進門去了。
隨著大門關嚴,隔斷了門內門外的兩個世界去。
周氏因進宮晚,對廿廿與綿偲年少時候兒的情誼倒不大了解。
隻是周氏也是知道雅馨對廿廿刻薄之處的。
周氏不由得輕聲道,“十六房的雅馨格格如今便是外頭那位皇孫阿哥的嫡福晉吧?按說他們跟格格與主子爺本是親上加親的,如今那位哥兒又跟咱們二哥兒一處念書……若能多親多近,自是多好的事。”
“可惜奴才瞧著,都是外頭那位姑娘更願意主動跟格格親近,原比雅馨姑娘那一家子的骨肉還更上趕著了。”
廿廿也是輕歎一聲,“他們是十二阿哥家的嗣子,如今十二阿哥、十二福晉都不在了,原本咱們家阿哥爺也是希望咱們家能與他們十二阿哥家多親多近的……”
“隻是可惜,這世上的凡事並非都從人願罷了。”
周氏也歎口氣,“說來也是叫人納悶兒,雅馨姑娘與格格你本是同歲,又是同一年參加的挑選。原本她是十六房嫡係大宗的,房頭最高,可是皇上卻挑了格格你指配給咱們主子爺,倒將她指給了最不受待見的皇孫去了……”
周氏納悶兒才是正常的,因為廿廿從未對外人說過她與皇上的情分去。
除了皇上和她之外,刨除禦前那些伺候的太監,也就是自家阿哥爺隱約查知,十七阿哥多少知道點兒……其餘人,便是最近.親的媽媽周氏,廿廿也都是守口如瓶。
所以在外人眼裏,終究是怎麽都參詳不透皇上這般指配的玄奧去。
廿廿便也淡淡道,“興許是皇上記著公主的情分,因我曾給公主侍讀,這便將我指給了咱們家阿哥爺吧。”
周氏便也點了點頭,“奴才瞧著,門外那位姑娘倒是個聰明的。她怕是也知道雅馨格格跟格格你打小兒的不睦來,這便挺著大肚子主動前來示好……”
“想來這位姑娘跟雅馨格格在她們自家內院裏,鬥得也凶。隻是這位姑娘終究身份低微,故此她才想著要投靠著格格些兒……”
廿廿點頭,“媽媽說的沒錯,這個姑娘別看生得楚楚可憐,不過的確是個聰明的。”
話又說回來,若不是聰明的,也不會被綿偲的額娘李佳氏側福晉給選中了,放在綿偲屋裏頭了。
不過聰明就好,與聰明人辦事總是容易些兒的。
“於生養這事兒上,媽媽終歸有經驗。我估摸著,過了這個冬天,來年開春,香葉就該臨盆了。那從明兒起,我便給媽媽派個差事,您老隔三差五的,往這邊來看看香葉姑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