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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達熱河避暑山莊,劉佳氏倒也罷了,頭一次來的廿廿和王佳氏都好奇地四處打量。


  隻是王佳氏的性子本就端莊少言,便是好奇,也隻能從眼神兒裏去細打量才能發現;倒是廿廿按捺不住,滿臉的興奮,走起路來都有些手舞足蹈些兒的。


  兩人一相比,倒顯得廿廿有些小家子氣了似的。


  “格格……我瞧著,好像王格格屋裏的星瀑在偷著樂呢。”星楣眼尖,一眼就給叨著了,“格格且等我,瞧奴才過去好好兒整治整治那蹄子去!”


  星楣一步還沒邁出去,倒叫廿廿一把給拽住了。


  “算了……沒的叫她們說咱們剛出京,就在她們麵前擺福晉的威風去。”廿廿也靜靜地瞥王佳氏一眼,王佳氏那踩著旗鞋一路端莊的步法,倒是廿廿的確有點兒仰望的。


  廿廿便道,“就當她是那眼高於頂的林黛玉,我啊就是那初進大觀園的劉姥姥便罷。又能怎樣?沒見過就是沒見過,花了眼就是花了眼,沒的還要裝作心無波瀾的去。”


  避暑山莊占地雖大,隻是大部分地方兒都是以園子為主,留給宮苑的地方兒卻小,比宮裏和圓明園都小了不少去。


  阿哥所就跟著更小,就兩進的院子,後院就一個正房,連個廂房都沒有。


  正房自然是要給廿廿住,劉佳氏和王佳氏便隻能住在穿堂的左右間裏。


  星楣道,“格格不如將劉庶福晉請過來同住,就叫她一個住在穿堂去,叫她好好兒被那過堂風給吹吹,看她還美不!”


  廿廿凝立回望,瞧了瞧穿堂處那幽幽的光影。


  “……算了。若這麽著,倒像是我先挑刺兒排揎她似的。”


  這院子雖不大,但是妙在整體風格與整個避暑山莊一樣,都是不大,卻精巧秀麗,也是別有一番情趣。


  廿廿的後院裏雖然沒有東西廂房,但是窗前卻是堆著一座小小的假山。又瘦又透,引人遐思無窮。想象著,若是白月清夜,那月光灑下來,必定能從假山上的圓洞漏下來,在地上又篩出一個月亮來。


  這便是天地同輝,雙月齊明,必定好看。


  這樣的窗前佳景,自然比從前左右廂房,裏頭再住著人……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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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呲著小白牙,樂什麽呢?”


  簾子一挑,十五阿哥走進來,袖手在畔,凝著廿廿的側影樂。


  廿廿趕緊回神,指著十五阿哥,“爺……你從哪邊過來的?”


  十五阿哥指指前麵的穿堂,“就從那啊。我不從穿堂來,難道我還直接從牆裏轉過來不成?”


  十五阿哥走過來,從後麵將廿廿擁入懷裏,“我說你這窗戶不是正對著前麵的穿堂麽?你怎麽沒看見我啊,還問~~”


  十五阿哥伸手捏廿廿的小鼻尖兒,“那還用說麽,畢竟是方才走神兒了。連爺都沒瞧見,顯見心裏想的並不是爺……趕緊招供,方才是想什麽出神呢?”


  廿廿紅了臉,指著窗外的假山說,“爺淨冤賴人!爺說我這窗戶正對著前麵穿堂,實則哪裏是啊,根本是窗戶外麵是這麽個石頭堆子,生生將視線都給隔絕了,什麽都看不見啊!”


  十五阿哥輕哼,“那汗阿瑪養心殿窗前還有個抱廈,那麽高的板壁牆擋著,可是你瞧汗阿瑪何時看不見外麵去了?”


  廿廿心下也是微微一動,“是啊,皇上不但能看見窗外,更能看得見這整個天下……”


  十五阿哥欣慰,伸手握住廿廿的小手,“汗阿瑪都告訴我了。”


  “嗯?”廿廿歪頭看他,“皇上告訴爺什麽啦?”


  “盛住。”十五阿哥眯眼凝視廿廿,“汗阿瑪將盛住的事告訴你,你當晚回來之後,就說你害病的事兒不查了。”


  “小母狼,委屈你了。你是狼,卻要你生生忍住張嘴要人,反倒要變成個貓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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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廿心底轟然一熱,麵頰便紅了。


  她垂下首去,掰著十五阿哥的手指頭玩兒,“爺別多想,其實真的就是因為那天正好也是病好了,我既出門見人,便已經打定了主意,就是不再深究下去了。”


  “便不是皇上說了咱們大舅爺的事兒,我也已經那麽決定了。”


  廿廿高高抬眸,望住十五阿哥的眼睛,“我知道,阿哥爺明白我的心,阿哥爺更不想叫我受委屈。故此就算我早就放了話說不查了,甚至為此稟明給嫡福晉去,請嫡福晉代為跟阿哥爺求情。”


  “可是阿哥爺卻始終沒收回成命,沒叫大側福晉停止徹查……”


  十五阿哥深吸一口氣,在炕上一坐,“嗯。爺想著,你不查了,是為了爺,也是為了嫡福晉;可是爺不能就這麽算了。”


  “叫大側福晉繼續去查,至少能震懾內院,敲山震虎,叫她們以後誰再想動歪心眼兒的,這回也得個警告去。”


  廿廿點頭,依偎進十五阿哥懷中去,“……家裏有大側福晉堅持徹查,卻也有嫡福晉從上把關,想來應該不會有錯的。”


  廿廿仰頭,“倒是皇上他對舅爺的事兒如何說了?”


  十五阿哥微微勾起唇角,“汗阿瑪叫和珅和金簡一起去查。”


  廿廿先是一怔,隨即眼珠兒一轉,便也笑了。


  和珅和金簡都是總管內務府大臣,一個是與十五阿哥不對付的,一個又是十一阿哥的親娘舅,他們二位去查,反倒更要避嫌。


  廿廿舒一口氣,“皇上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護著阿哥爺,護著這位大舅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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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歇息了幾日,天空布起雨雲來。


  今年開春以來,京畿又是遭遇旱情。這終於得了雨情去,倒叫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去。


  乾隆爺興致頗高,叫在煙雨樓賞戲。


  戲自是次要的,真正想要好好兒放開心懷欣賞的,是那煙雨蒙蒙。


  天從人願,當眾人抵達煙雨樓落座罷,天空黛雲翻卷,隨即雨珠斷線而下。


  煙雨樓飛簷上,掛起一幅天賜的珠簾來。


  廿廿不由得低聲念乾隆爺寫給煙雨樓的詩句:“最宜雨態煙容處,無礙天高地廣文。”


  廿廿自己是滿洲格格,家裏阿瑪和哥哥又都是武職,念罷了詩便不由得挑眸去看了一眼王佳氏。


  王佳氏的阿瑪是文舉人呢,她乃是出自書香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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