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一念天堂（五）

  畫面和聲音漸漸地開始變得清晰起來，恍惚之間，陳詩聽到了和看到了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入眼看去這裡的一切，卻充滿著無盡的荒涼。

  「蒼穹之戰，已經結束了，黃帝已經大勝，蚩尤大帝已經被斬首了，我們這些殘餘部落逃到這荒涼之地，眼下的情形來看，黃帝在我們內部安插了內鬼，不然，也不會敗得那麼徹底，這個內鬼究竟是誰？想必在場的各位都非常清楚，也不用我過多的說明了吧？」

  可能，老妖怪是唯一支持蚩尤的勢力之一，現在的實力就已經達到了入聖境界以上，而其他人的實力也是這樣，說話的那人也是蚩尤的支持者之一，話音剛落、目光落在了陳詩的方向，很明顯意有所指，只是讓他難以置信的是那場大戰竟然被蚩尤這一脈的命名為蒼穹之戰。

  「我哥哥是被人害死的，但是，不可以就那樣潑髒水給陳楚，他不可能是內鬼，更不會出賣我哥哥。別忘了，這一路是他掩護我們逃到這裡，也是被黃帝派來的人重傷，現在就要『卸磨殺驢』，追究到底誰是內鬼，這不合適吧？」

  冥王阿茶自然也在其中，也是蚩尤這一脈現在的領導者，對於內憂外患的情形表現得異常堪憂，因為一直以來所守護的、所堅持的，都註定淪為笑柄，這一戰過後，已經走向了分崩離析的地步。

  老妖怪已經一臉疲倦看了一眼冥王阿茶和陳楚，苦澀的搖了搖頭后說道：「呵呵！已經敗了，其實，也沒必要再追究究竟誰是內鬼，縱然知道我們中的內鬼，殺了他又能怎麼樣？能夠換回蚩尤大帝嗎？我們心中都很清楚，這一戰失敗了，已經到了這蠻荒之地，也該大家做出選擇了。」

  這些剩下的百餘號人，都是失敗者，但是，何去何從是擺在眾人面前的選擇，大家心中都非常清楚「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是該留下、還是應該離開，可能是要大家來做選擇了。

  現實從一開始就是那樣的殘酷，可能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會想到，接下來這些離開和留下的人，人生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陳詩唯一知道的是這一脈有部分留在了進入荒涼之地的入口位置，選擇了黃帝一脈同樣的選擇，就是自斷了傳承，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並和人類女子通  婚。

  其實，陳楚就是蚩尤這一脈真正的內鬼，隸屬於黃帝分派出來的大人物，早就與人類女子通  婚並誕有子嗣，只是牽涉到了一份感情糾葛中，之所以全力保下冥王阿茶等人，主要是因為情債難償。

  陳詩自然是不清楚這個中曲直，能夠看到這些已經足夠了，這些想法不一樣的人，最後會去向何方就很難說了？而老妖怪的身份也是撲朔迷離，正是那枚丹藥上帶著熟悉的氣息，才激發起了這份記憶，但是，這熟悉的氣息消散下去，眼前的一切畫面徹底消失了。

  「你到底是誰？」

  陳詩看著老妖怪，詫異的追問起來，很明顯這記憶片段觸動著他，讓他覺得她應該是自己所熟悉的人，那麼她在天之國，並沒有對自己痛下殺手，也就很好解釋了。

  「呵呵！我是誰重要嗎？關鍵是你已經來到這裡，我等待了這麼久，也算得上有意義了。」

  她說到這裡，眼淚「嗖嗖」的朝下掉落著，用幾近咆哮的聲音對他吼道：「當初，你為什麼不肯接受我？讓我做你的妻啊？現在你還是不肯接受我，讓我做你老婆，看來，我一直都是自作多情了。」

  她的情緒轉變，讓他覺得有點莫名其妙起來，「情不問因果，緣註定生死」，從一開始做出的選擇已經導致一切朝著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著，等待到最後，卻變成了幾十萬年的痛苦掙扎，之所以被稱之為老妖怪，是因為他們可能是蚩尤這一脈最後的先民了。

  他囁嚅了一下嘴唇，苦笑著搖了搖頭后，說道：「呵呵！你確實很好，只是難免存在情深緣淺的事情發生，當初他沒有接受你、也沒有接受冥王阿茶，可能所有的選擇就是這樣，而我今天之所以能夠到這來，你肯定不是要告訴我這些的吧？」

  這一切還真是被他說中了，在某個時間節點上，就會出現這種的相遇，是執念在作祟才致使一切朝著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著，她心底強烈的渴望，又因為他出現在地獄，距離天之國最近的地方，通往天之國的門被打開，送他到達這裡，而他這一次地獄之行的目標就是海之濱的黑石，而不是自己，真的是說不出的悲哀。

  她的情緒波動在這一刻變得那樣的豐富，弄得他有點不知所措起來，很明顯這幾十萬年來積壓的情緒在這一刻釋放，縱然是陳詩，也是有點架不住，這一切明明他沒有錯，但是，在這一刻，他會把所有的錯都歸納到自己身上，一切都在下一刻變得那樣的言不由衷起來，這幾十萬年以來的委屈並不是那些雲淡風輕的言語能夠安慰的，他只能這樣默默的看著她，承受著她全部的痛苦和掙扎。

  之前，她之所以選擇天之國，是覺得這個地方充滿著幸福，沒有那麼多憂傷，可是，到了現在，她才真正明白自己不過是一個膽小鬼而已，永遠會有多遠？她始終看不見，但是，至少所有的情緒表達，都在現在，所有的愛就像曼珠苦苦維持著忘川彼岸的花開，所綻放出的美麗，都是為了一個人，而這個人就是陳詩。

  這是要背負多少？這一路的負重前行，從始至終就是這樣，他每走一步，都會回過頭審視自己曾經走過的路，其實，對與錯都在這一刻變得不再重要，未來會變成怎樣？他從來都沒有覺得身邊的人一定會陪自己走到最後，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活在當下，做好眼前的事情，對於他而言就足夠了。

  她所流露出的悲傷情緒，像是一條滔滔江水一樣席捲著四周的黑色樹林，導致所有的樹木都開始發齣劇烈的震顫，超乎尋常的氣息波動瘋狂的席捲四周，幸虧他處在氣息的中間位置，也多虧了否則，他說不定會被這樣的氣息波動直接絞殺掉。

  不知過去了多久，她才緩緩地將情緒平復了下來，臉上回復了那副人畜無害的蘿  莉模樣，得虧三位老妖怪在天之國各據一方，這樣的陣仗如果放在人間，那麼，還真是會「一個人毀掉一座城」的威勢，她如果和陳詩一起回到人間，那麼，無論是五大家族？還是十位地府鬼王的動  亂都將終結，只是她不敢請這個老妖怪出山，因為那樣的話，整個天之國都會失去原有的牽制，就會導致崩塌。

  其實地獄的存在，完全都是天之國在上方鎮壓著，這個世界沒有神邸的存在，但是，還是以實力為尊，看似這三個老妖怪的存在是沒有什麼意義的，但是，在這接近天堂的地方，有的只是更深的執念和痛苦罷了，她看起來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但是，遠遠不止眼前看到的那樣。

  他目光征征的看著她，等待著她解答自己的問題，她心緒雖然收回，但是心氣不高的開口了：「陳詩，其實，你也知道名字不過是個代號罷了，但是，我希望你永遠的記住，我林舒這輩子沒有後悔愛過你，無論你到底是不是陳楚？這一切終將永遠的留在時間的長河中。」

  林舒到底是怎樣的存在？恐怕只有當時的陳楚知道，這個看似普通的名字背後隱藏著是驚動整個九天的秘密，延伸到了蒼穹之上的九天早就沒有了神邸的存在，而這三位天之國的老妖怪每一個的來歷都充滿著驚世駭俗的實力，但是，卻要在這裡畫地為牢，真正困住他們的卻是心中的那份執念，可能這裡有他們最後的堅守，也是他們所存在的唯一意義。

  她的身形一動，把他從端坐的狀態扶了起來，緩緩地開口說道：「陳詩，對不起，我知道你不該來天之國，既然把你帶到這裡，那麼我就帶你去見見海之濱的那個老妖怪，去取你想要的黑石。」

  他有些驚訝她的態度轉變，之前始終不太樂意讓他去見另外兩個老妖怪，但是，現在卻是要主動的帶他去，這確實讓他感覺到驚訝的同時，也難以明說的感覺。

  這種感覺，可能是這幾十萬年以來的虧欠吧？但是，他到最後依舊會繼續虧欠下去，直到他離開地獄。

  「謝謝！」

  他除了對她說這兩個字之外，反而是有點無話可說了，只能默默的跟著她一路朝前走著，隨著她朝前行走，那些黑木就像是活過來一樣，開始紛紛的為他們讓開一條路，變成一條筆直的路，而在路的另外一端，卻是海天相接的藍色汪洋。

  她喃喃細語的開口說道：「其實這天之國是你創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