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再入異度（十）
他思緒至此，先去了專案組的辦公室，進來時裡面的警察也都是和他點頭算是打招呼，畢竟自己雖然被放假了，但是自己本身還是專案組的一員，他先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一會兒，倒是沒有人給自己分配什麼工作，少頃，他走了過去，在前面的資料文件里找了找，拿了三份文件走了出去。
他兜里揣著三份文件，來到了警察局門口，然後在門口攔了輛摩的，摩的師傅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子，鬍子拉渣的模樣，此時用帶著濃重地方口音的聲音問道：「去哪兒？」
他說出了一句：「殯儀館。」
這裡是下關地區最大的一家殯儀館，也是設施最為完善的一家，在這個時期，很多地區的殯儀館里的停屍間，也都充當了當地警察局的法醫部門，在未來，這種情況才得以區分開來，這畢竟也是要有一個發展的過程。
他還是對殯儀館充滿心理陰影的，因為至少有過那段經歷，所以，殯儀館發生詭秘事件是再正常不過了，不過，害怕永遠都解決不了問題。
他出示了自己的證件之後，殯儀館的員工倒是沒做什麼阻攔，直接引著自己去了停屍間，靠著停屍間不遠處，則是一個法醫部。
法醫在上午就做完了檢查和堅定離開了，所以下午我來時，這裡沒有一個人。
殯儀館的員工在把他引到這裡后問了問他一個人在這裡怕不怕，見他搖頭示意自己沒關係后，這個員工也就離開了。
他一個人站在停屍間里，倒不是因為有冰櫃的原因，反正，殯儀館這種地方，總是能夠在炎炎夏日給人帶來一種清涼的感覺，
或許，這就是「心靜自然涼」的最好詮釋。
卷宗上是有完整地屍檢報告的，但是照片畢竟是照片，而且這個時期的照片像素並沒有那麼高，他想要印證的東西還是需要自己親自過來從屍體上尋求。
他拉開的第一具藏屍櫃，是那個李姓女警察的，也算是自己的「女友「。
此時，她的身上蓋著一層白布，屍體上什麼衣服都沒穿，畢竟這屬於停屍間里的「特殊顧客」，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送去火化的，也就沒必要去打理什麼妝容，自然不需要穿什麼衣服，不然萬一等什麼時候法醫還要來進行檢查，還要再脫衣服么？
屍體被放在冰櫃里，能夠保鮮，但就像是放在冰箱里的水果一樣，時間久了，還是會發生一些變化的，比如，她的眼睛，居然呈現出一種半睜開的狀態，彷彿輕輕地睜開眼，在偷偷地打量著自己。
他沒和這個女屍去敘舊，那是那個人應該做的事情，而不是自己應該做的。
他直接戴上了白手套，開始檢查女屍的脖子。
「脖子位置的傷口，很精緻，是的，很精緻。精緻得有點……不像話，彷彿這不是一起兇殺案，而是一次藝術品的製作。」
他也算殺了不少人，對這方面有經驗，所以，能夠敏銳地捕捉到這一點，甚至，他能夠感同身受到，對方在做這件事時的那種心態，是滿足，是驕傲，是一種自我的升華。
這是一種愉悅的殺人狀態，畢竟，也就只有這種心態的兇手，才能夠雕鏤出這樣子的一種精緻的作品。
他翻了翻手中的卷宗，卷宗內有前幾年白銀地區連環殺人案的死者照片，照片不是很清晰，但傷口位置有特寫。把照片上的傷口位置照片放在了自己面前的這具女屍脖子邊上，開始了對比。
少頃，他這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隨即，他伸手，撫平了女屍的眼睛，讓其「死得瞑目」一點，然後把她推入到了藏屍櫃里；緊接著，他又抽出了趙某的屍體，做了一樣的檢查后，把屍體又推了回去；最後，他把欣妹的屍體拉出來。
冰妹年紀比他想象中要小更多，看起來，也就是一個剛畢業進警察系統的小年輕，此時，她身上的痕迹也是最為鮮活，畢竟距離送到這裡，還不到一天。
沈夢凡曾說過，除了他之外，其餘四個人都是撈偏門的，意味著這些個一年級生其實都不簡單，至少，不是那種可以隨意拿捏的人。
冰妹是在醫院的樓梯口被殺的，屍體被藏在了門後面，然後等到硃砂去打電話時才因為鮮血流出來才發現的屍體。
屍檢報告上標註的死亡時間並不是很準確，畢竟暫時沒辦法具體確定屍體的死亡時間是幾分鐘這麼細膩。
其實思路和條理都非常清晰，這明顯有點菜雞互啄的成分在，和他一樣的人開始自相殘殺，只是面對事情的發生，層次實在是太過分明，難免會導致這件事朝著不好的方向發生著。
彼此之間的層次太過分明，那些人如果有這個洞察一切的本事，也就不會傻乎乎地靠大張旗鼓地方式去引誘他這樣的人跳出來了，很明顯這種廝殺的過程，未免太過慘烈。
他把手輕輕的放在了欣妹的脖子位置，然後順著傷口的方向以及角度開始思考，緊接著，把手也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位置。
他的脖子，曾經被那兇手劃過一刀，雖然傷口因為自己特殊體質的原因而復原了，但是，那種被刀片劃過的感覺，其實還記憶猶新。
他把左手放在的脖子位置，右手放在冰妹的傷口位置，兩隻手一起滑動，猛地，我的眼睛一亮：果然如此！
然而就在這時，躺在冰櫃擔架上的欣妹，緩緩地，睜開了眼。
他猛地後退，這一幕是誰都沒有預料到的。
欣妹的身體慢慢地起來，整個人像是坐在了擔架上，然後，微微側過頭，看向了他，那一雙眼眸子里，全是白色，不帶絲毫情感，徹徹底底的冰冷。
「這是詐屍了？」
他的目光在欣妹的身上逡巡了一遍，沒有看見身上長白毛或者是其他的一些殭屍體征，但是對方身上也的確是沒了火人的氣息，卻還能繼續動。
人是死了，的的確確地死了。
欣妹就這麼坐著，我就這麼站著，一人一屍就這麼僵持了下去。
好在，他的身後就是停屍間的門，完全可以直接從後面出去，至於冰妹現在這個樣子會不會引起什麼危害，那就不需要去考慮的了，也沒那個能力在這個異度空間里以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為的就是能夠活著回去，能夠找到通往第七層地獄的門，就知足了。
不過，他難免有點騎驢找馬了，還沒有完全意識到刀山地獄的真諦，其實，現在面對的兇險，既是第七層地獄帶來的，也不是第七層地獄。
欣妹一直坐在那裡，繼續僵持了一段時間后，他直接轉身打算離開，走出停屍間的門后，停屍間內像是發出了什麼聲響，後退了一步，退了回來，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停屍間，那個位置，還在，但是位置上本來忽然坐起來的欣妹卻不見了。
由停屍間通往外面的樓道里，似乎一下子多出了一份鬼影重重，像是在黑暗之中，隱藏著一個冰冷的存在，無聲無息，卻又真的存在，不管了。
他舔了舔嘴唇，繼續往前走，等到我推開了門走出來重新面對陽光時，心裡也稍微放下了擔心。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但是為什麼冰妹會忽然變成那個樣子，就不是我知道的了，沈夢凡之前說過，除了我自己，其餘的四個人，都是撈偏門的，那麼，冰妹到底是撈的哪個偏門？直覺告訴自己，剛才的事情，應該是和冰妹以前的身份有關係。
殯儀館里還是稍顯冷清，等到他走到門口時，看見進來時還在的老保安看不見人影了，靠近時我下意識地向裡面看了看，發現那個保安現在正趴在桌上，像是在睡覺。
他隔著窗子伸手摸了摸，對方的確是在睡覺，但是這會兒睡覺有點不合時宜，而且睡姿有點奇怪，是那種雙手趴在桌上，整張臉貼著桌面睡的，當我推開他的臉時，看見老保安的印堂位置，呈現出一抹和周圍膚色迥然的黑褐色。
緊接著，他的目光看向了老保安位置的身後，在那裡，看見一雙腳印，腳印是水漬，我想到了之前一直躺在停屍間里的冰妹，一個身體溫度很低的人，忽然出現在了溫度較高的外面，就像冰鎮可樂拿到外面瓶子上會出現水珠一樣。
「欣妹，已經出去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到有點不適應，碰到一個殭屍卻不是針對自己的，似乎是以前習慣形成自然了，這次居然被漏過去，有點不習慣。
他攔了輛車，直接回到了警局，然後來到了宿舍區，徑直來到了沈夢凡的宿舍門口，還沒敲門，門就自己開了。
開門的是吳胖子，這傢伙手裡端著一盆吃剩下的燒雞公，只剩下了雞骨頭了，嘴裡叼著牙籤兒，見他忽然出現在了面前，吳胖子有些吃驚，隨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喲，哥們兒，對不住了，就做了這麼多。」
「我吃過了。」
「那成，進去坐坐。」
吳胖子走出了倒垃圾。
他進去后，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沈夢凡，沈夢凡剛吃了飯，也是顯得有些油光滿面，看起來恢復效果確實喜人。
「怎麼了？有事？」
沈夢凡開口問道。
他點了點頭，也沒坐下來，而是掏出煙，給沈夢凡丟了一根，然後自己點了一根，一口煙圈吐出來，緩緩地開口說道:「冰妹以前到底是做什麼的。」
沈夢凡聽完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我「你問這個做什麼？人都已經死了，也就沒必要問了。」
他忽然覺得好荒謬，很好笑，沈夢凡剛才那句話有點像是電視的小品一樣，實在是戳中人的笑點。
如果冰妹就安安穩穩地死在那裡，安安穩穩地什麼都不動，安安穩穩地就做一個死人，那他怎麼可能還去搭理她的事情，但是現在人居然莫名其妙地從殯儀館里出去了，這就不能不管了。
下關連環案的兇手，和那個人交過手，那傢伙身手不錯，裝備也不錯，但是其實還在可控制範圍之內，並非是無敵，也並非是鬼怪，是人！
「是人，那就不會太可怕。」
事實上，如果不是那次因為他太小心，坑了一把沈夢凡，如果兩個人面對那個兇手，拿下的可能性其實很大。
但是，欣妹現在已經不是人了，不是人的東西，在這個事件里，才是最危險的！
他抖了抖煙灰，盯著沈夢凡：「我去了殯儀館。」
沈夢凡眉頭皺了皺，說道:「哥們兒，你去那兒幹嘛？看你小女友去的？我說你做戲要這麼拚命，演個全套？」
沈夢凡是在開玩笑，事實上，在調侃的時候，眉頭已經皺了起來，顯然，在思考著什麼。
他很有耐心的說道:「我看了欣妹。」
沈夢凡聽了他的話之後，眼睛不由得眯了起來。
他繼續說道:「然後，欣妹不見了。」
沈夢凡的手忽然一抖，倒吸一口氣，反問道：「真的不見了？」
他沒有好氣地對他翻了一個白眼:「我不瞎。所以，現在告訴我，欣妹到底是做什麼的，為什麼其他的人死了沒什麼變化，她一死就不對勁了！」
「欣妹么？」
這時候，門口傳出了吳胖子的聲音，吳胖子的手裡還拿著大盆，臉上也不見了之前的弔兒郎當的姿態，把盆往身邊隨便一放，然後走到我面前：「欣妹真的不見了？」
他一臉淡然答道:「在我眼皮子底下，直接沒了。」
吳胖子砸吧砸吧了嘴，嘟囔道：「這下子糟了，徹底糟了，得趕緊找老周，他妹的，玩兒脫了，都玩兒脫了。」
他的耐心幾乎被磨乾淨了，很顯然，這本來之前就認識的五個人，他們的小團體意識很強，很明顯，沈夢凡和吳胖子都知道欣妹在現實里是做什麼的，但是都在刻意地對自己保持著沉默。
他點了點頭后，說道:「成，你們不告訴是么？好，咱就各玩各的。」他說完，就直接抬腳準備離開。
吳胖子的肥手抓在他的肩膀上，開口說道:「別，兄弟說笑了。哪能不告訴你啊，只是我們現在心底也有點亂，這次事件很可能因為欣妹的事情而變得麻煩起來。」
他的能力，沈夢凡已經告訴吳胖子了，所以吳胖子也清楚，在自己這邊折損了一個人之後，確實需要拉攏他站在自己這一邊。
他停下了腳步，等著董胖子繼續說下去。
「欣妹以前是倒斗的。」
吳胖子說完這句話后，似乎房間里的溫度，都下降了不少。
「倒斗的？」
沈夢凡這時候忽然拄著拐杖站起來，說道:「找老周去，快，一起去找老周，欣妹既然離開了殯儀館，肯定有目的。」
吳胖子看向了沈夢凡：「你的意思是，欣妹人死了，這會兒是回來報仇的？」他明顯地注意到吳胖子的手掌微微的一顫。
「不管怎麼樣，先去找老周，讓老周拿個主意，我是擔心，如果欣妹真的來到警察局，或者是在外面弄出了什麼大亂子，把我們這次的事件徹底弄顛覆了，那麼，這個探案的空間，直接變成了詭秘的空間，到時候，不管是我們這幫人，又或者是那幫人，到頭來，能活下來的，有幾個？」
……
吳胖子攙扶著沈夢凡，陳詩走在前面，三個人一起去找周局。
周局的辦公室在第四樓正中央的位置，三人來到辦公室門前時，發現辦公室門緊閉著，窗子也都關著，甚至，窗帘還拉著。
「怎麼，老周不在？」沈夢凡有些疑惑的問道。
「在呢，怎麼可能不在，估計嫌天氣熱，關上門窗吹著空調呢，不過老周也真是火氣大啊，一把年紀了身體還這麼好，這空調得調得多低啊，門窗上都出現水珠兒了，也不怕真給凍出個感冒來。」
他向前兩步，看著窗子上那密密麻麻的水珠，他清楚，這絕對不是因為周局在辦公室里空調開太低的原因，而是因為，欣妹，已經來了。
這寒氣，已經不像是因為被冰櫃凍過的原因了，而是欣妹身上自己蘊藏著的寒氣正在不斷地發揮出來，比想象中，更加可怖，而且，它會強行提升了難度，由原來現實之中的，進一步地進行一种放大。
「門被反鎖了，周局，周局！」
吳胖子喊道。
他站在一邊，二話不說直接一腳踹向門，但是誰知道門卻巋然不動，他倒是被反震的力氣給震得倒退了出去，整個人靠在了欄杆上。
「這門被凍住了。」
是的，整個門內部都被凍出了，甚至連門縫那裡也都結了冰，這扇門也因此變得無比堅固。
沈夢凡掄起自己的拐杖，朝著窗子就直接揮過去。
「啪！」
刺耳的撞擊聲傳來，玻璃窗子外面居然也是凝聚成了一層透明的冰層，這不是普通的冰，畢竟雖說沈夢凡現在受傷了，但是練武之人的底子還在，這一拐杖砸下去的力道不可謂不大，但是那窗子居然還是巋然不動。
「喊人吧。」
吳胖子此時提議道。
他連忙搖頭否定道:「不行，不能喊人。喊了人，這事兒鬧開了，這個事件的性質也就徹底被改變了。」
「那怎麼辦？老周在裡面肯定有危險！」
沈夢凡問道。
他深吸一口氣，辦公室的門和窗子都無法進去，又沒有資源和條件去使用暴力法破牆，現在自己等人的確是有點坐蠟，這下子，周局估計真的是得凶多吉少了。